12 信物
裴琛選擇幾樣放入聘禮中,一面看一面去問太後娘娘:“您當初與先帝成親的時候,先帝可給了聘禮?”
躺椅微微搖晃,顧太後惬意極了,淡淡道:“江山為聘。”
“江山為聘……”裴琛震驚,不斷咀嚼四字,江山為聘,何其霸氣。先帝創業,江山落于太後手,确實可算一佳話。
“世間情人多,朝也是你,暮也是你,何其艱辛。裴琛,成親不是終點,不過是另外一個起點罷了。我與先帝成親五十年,跌宕起伏,我陪她去過蜀地,她給我後位。愛雖好,可這不是你禁锢她的權力。”
裴琛細細品味,有些不理解,卻見太後睜開眼睛。
太後望向那張瑩白細膩的臉龐,比起往日,精神了許多,她想好好過日子,必然也會和睦幸福。
她又閉上了眼睛,擺擺手說道:“回去準備親事,我定了兩月後,記住,女子之間維系的是感情,不是親情,也不是孩子。”
裴琛低聲稱是,腦海裏浮現冰肌瑩潤的清豔美人,她愛她,魂牽夢萦,怎麽會辜負呢。
出宮後,她直接去公主府。
今日初八,溧陽回府頗早,解決手頭上的事情就回來了,裴琛等候若多時。
兩人對視一眼,婢女忙都退了出去,溧陽眉眼如畫,聲音如山間溪流般清冽,“你來了。”
裴琛心慌得厲害,聞言後垂眸看向腳下,而溧陽轉身走了,說道:“小公子對情蠱了解頗深。”
“南疆傳入,相傳是帝後之間的情愛之物。”裴琛如數家珍,她查過,甚至有親自去南疆一探究竟的想法,可她是血罐子,自己走了,殿下就陷入水深火熱中。
因此,她派了幾波人去南疆,甚至在溧陽死後,她依舊讓人去查去找。
終究未果。
情蠱入體,烈火焚身,鮮血如甘泉,性.欲毀滅理智,大羅神仙也難以抵抗。
裴琛想了想,恍惚出口:“殿下,你說愛一個人怎麽會讓她受這麽大的苦楚呢。”
她愛溧陽,可以付出性命,窮其一生,寧願自己受傷害也不願她受一絲苦楚,南疆皇帝 以愛之名行控制之欲,被這樣的人喜歡深愛猶如落入地獄。
溧陽被她清靈的嗓音驚住了,看着面前如青竹般堅韌的女孩,眉眼緊蹙,“那不是愛。”
“那是什麽?”
“那是得不到就毀滅的偏執。”
“得不到就毀掉……”裴琛徐徐咀嚼着這句話,她想起曾經的自己,年少之際,她想過,殿下是她的,倘若殿下喜歡旁的人,她就會殺了那人,将殿下據為己有。
她驀地擡首,擡眸對上殿下幽深的黑眸,突然間自己恍惚明白太後的意思:不愛就請放開。同樣,她不愛自己也請放開,不要折磨她更不要折磨自己。
溧陽淡淡地看她一眼,眸色涼涼,睥睨世間,愛不過是一虛談。
溧陽轉身走了,只說一句:“今晚,你留下。”
裴琛看着她冰冷的背影,思緒回籠,心口不覺發緊,殿下不愛她,自己該放手嗎?
不,她不會的,殿下是她的,必須是她的。
廳內寂靜無聲,婢女小厮們大氣不敢出,裴琛也覺得胸口壓着一塊石頭,她捂着胸口,恍然知曉顧夫人與先帝之間的事情。
不是不愛,而是愛困住了自己。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猛地站起來,一陣天旋地轉。
破身子,她無力吐槽一句,緩緩坐了下來,定了半晌後睜開眼睛,眼前恢複一片清明。
日落黃昏,殿下的情毒要發作了嗎?
裴琛不敢想,舊時的回憶湧入腦海,低沉的聲音、痛苦的神色、掙紮的雙眸……一瞬間,她想去掐死裴銘。
然而她不能,裴熙還沒有出生,她不能毀了另一個時空的自己。
不知枯坐多久,外間暮色四合,婢女們請她入席吃晚飯。
皇甫先生也在席上,正與溧陽說着時事。
暮色沉沉,萬籁俱寂,輕紗籠罩的燈火朦朦胧胧,裴琛喝着酒,聽着皇甫先生說朝上的事情。
她想到了太後的話:江山為聘。
說了不知多久,皇甫先生離席走到溧陽眼前,不由分說地按住她的手腕,順勢搭上脈搏。
不知是酒液作祟還是溧陽情蠱發作,她的面上浮現一層紅暈。
皇甫先生面上的笑意淡了些,頻頻蹙眉,下意識看向裴琛:“是你給殿下下毒?”
“皇甫先生怕是喝酒吃了自己的腦子。”裴琛沒好氣的怼過去,語氣不耐,“若是我,我還會在這裏?”
“先生,你退下吧,剩下的事情明日再說。”溧陽收回自己的手腕,語氣不變,耳朵卻如滴血一般通紅。
一眼看過去,皇甫儀便明白,主動退下去,臨走前意味不明地看了裴琛一眼。裴琛坦然,勾了勾唇角,露出幽深的笑容。她也曾做過皇帝,如何不知臣下的心思。
一笑間,皇甫儀離開,裴琛轉眸看向溧陽,思索一番後撸起袖口的手臂,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肌膚下尤為清晰。
肌膚白得亮眼,裴琛癡癡地笑了,左手慢慢地摸向腰間。腰間匕首被徐徐抽出,匕首鋒芒,輕輕一碰,血流如注,鮮紅的血拼命從皮下湧出,紅得鮮豔。
溧陽驚恐,右手緊握着邊緣,“你會死的。”
“死不了。”裴琛看着血将碗底包裹,漸漸地裝滿碗口,她松了口氣,“殿下不愛我,我也不會用這種方式禁锢殿下。”
溧陽頭暈目眩,整個人如被架在火上炙烤,熟悉的痛楚讓她恨不得自盡了斷。可那抹鮮紅的血讓她愧疚讓她無地自容。
裴琛将配制好的藥放入血碗裏,“六月初八的時候殿下讓人去熬藥吧,我就不帶藥粉了。”
她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十七歲的女孩抿唇微笑,兩頰可見小小的酒窩。
溧陽痛苦的閉上眼睛,火從随着血液湧動般開始朝外迸發,她害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索性不再言語,眼睜睜地看着裴琛端着藥朝她一步步走近。
燈火朦胧,花廳內光線黯淡,溧陽看着走來的女孩似乎見到了熟悉的身影,裴熙、是裴熙。
裴熙長大了……
忽而一股清冽的泉水滑過喉嚨,澆滅了周身的欲.火。
溧陽昏昏沉沉間忽而又看到了裴熙,裴熙在她的門外吹笛,笛聲悠揚,卻在寂靜的夜空中格外刺耳,攪得她難以入睡。
裴熙倔強,她選了許多優秀的男兒,家世門第乃至品性都是最好的,偏偏她就不願意。
倔強如斯,她總不能将人綁上花轎,思索再三,只能随裴熙胡鬧去。
笛聲複又吹起,這一回,她覺得舒心急了,不再那麽難聽,倒有幾分吹眠效果。
這一覺,她睡得很香。
醒來的時候天色剛亮,她匆匆梳洗,今日要上朝,誤了朝會,陛下會不高興的。
公主上朝,裴琛才悠悠回府。
陳氏的病好了許多,可禮部的人介入要重修屋舍,她什麽事情都插不上嘴,口中埋怨裴銘:“他病得那麽厲害都得了公主的青睐,你怎麽就不行呢。”
裴銘臉色難看極了,按住心中的不耐,“祖母不必害怕,裴琛的身子就算成親也不會長壽。您那裏的湯藥……”
“裴琛從宮裏回來後就警惕多了,如今湯藥一事愈發難了。”陳氏也覺得奇怪,裴琛也曾入宮休養,這回與往日不一般,回來後換了伺候的人,從裏到外,煎藥的婢女換了不說,就連常去的藥鋪也不去了,只吃宮裏送來的藥。
這麽一來,她只能看着,無處下手。
裴銘說道:“如今溧陽公主要入府,事情就難辦了。祖母,你去看看她屋裏的丫頭,試一試。還有兩月呢,公主入府,一旦掌了管家權,第一個便不會饒了您。”
瞎眼婢女的事情讓陳氏豎起汗毛,面上盡力安慰孫兒,“好了,我知道了,你安心去當值,旁人都說陛下看重你,你不要為府宅事亂了心。”
裴銘出府去宮裏了。
裴琛坐在院子裏剛搭的騎秋千上,白露白霜在一側熬藥,陽光嬌媚,照得人懶洋洋的,裴琛犯困,坐在秋千上搖搖欲墜。
困了會兒,公主府來人了,絕義捧着一盒補藥過來。裴琛眯着眼睛,小臉被太陽曬得發紅,看着熟悉的臉,她懶懶地打了哈欠,“你來啦。”
她的高興讓絕義不解,白露上前接過藥盒,絕義看了一眼白霜,沒給。
“小公子,殿下令屬下問您身子可還好?”
“沒死,你将藥給白露,白露又不會吃了。”裴琛捂着眼睛,陽光太刺眼了。一伸手,袖口邊露出一截白色的紗布,她下意識又放下手,絕義震驚地看着她。
“看什麽呢,沒見過病秧子受傷嗎?”裴琛沒好氣,什麽眼神呢,看不起人。
絕義終于舍得将藥遞給白霜,小心翼翼開口:“我家殿下說了,您還沒給信物。”
“信物?”裴琛沒成親,不知道信物這個流程,以為府內的管事都安排妥當了。這麽一問,自己也拿不出來,陡然想起從搜壽安宮帶出來的金豬,她下意識問:“你家殿下缺錢不?”
絕義想了想,點點頭。
“那你将信物擡回去。”裴琛擺擺手,先應付下,自己也沒有好的,過些時日再去找好的。
先帝太後的物什寓意好,她與殿下也會長長久久朝朝暮暮。
絕義将金豬擡了回去。
皇夫儀見到金豬半晌沒說話,下意識看向清冷的溧陽公主,唇角抽了抽:“這個信物可值錢了。”
全京城都找不出第二個用這麽大一尊金豬做信物的公子。
溧陽卻苦惱道:“我該回什麽樣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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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琛:寓意極其好的!
溧陽:我該回什麽?在線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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