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寺院

殘陽似血，晚風凄涼。兩個小小的身影走在官道的邊上，夕陽的光芒落下，在兩人的身後留下長長的暗影。

聶離牽着櫻雪的手，慢慢地走着。

離開鹹陽已經半天，他們才走出了不到二十裏。而沿路之上，連點兒綠色都沒有，路邊的樹上，本該是綠葉密布，這會兒卻依舊是光禿禿，似乎，春天還沒來到的樣子。

聶離可以調動天地之力納于雙腿之中，不會感受到疲勞。但是，聶離卻忘記了他還帶着櫻雪。如果說，兩人沒有行李，聶力還能背着櫻雪趕路。可問題是，兩人帶了兩個大大的包袱。

“聶離哥哥，我累了，咱們休息一會兒吧？”

又走了一裏多地，櫻雪的哀求重又響起。這一路走來，幾乎是每隔一裏地，櫻雪就會要求休息會兒。聶離只能停下，反正，他們現在并不是危急萬分的逃亡路。雖然的确是逃亡，卻不着急。

聶離本不想帶着櫻雪離開，可是這小丫頭不肯跟着任何人。即便是十三，在櫻雪的眼裏，也是不及聶離的萬分之一。

“雪兒，按照你這速度，今天晚上，咱們可能就得在野外過夜啦。這才入夏，晚上還是很冷的。要是你受涼了，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你說咋辦？”

“那，我們快上路！”

聽到要在野外過夜，可能受涼，櫻雪總算是有些焦急。其實，櫻雪不怕在野外過夜，也不怕受涼。但是，她知道，若是她病了，聶離會着急的。她不想讓聶離着急，着急就會上火，上火便會傷身。

兩人重又上路，而這一次，櫻雪沒有再在一裏之後要求休息。

當夕陽徹底落到山下，聶離和櫻雪依舊是沒有看到村鎮，只看到了路邊的一座寺廟，破敗的寺廟。

官道兩側，本來有很多的村鎮。只是在胡人侵入大漢之時，燒殺搶掠。但凡是被胡人發現的村鎮，除了被殺死的老弱，其餘的人，全部被當做戰利品，送回了胡地，成為那些胡人奴役的奴隸。

鹹陽四周，并沒有遭受胡人的大範圍騷擾。只是，楚飛揚為了戰功，殺良冒功，不少的村鎮，都是在楚飛揚揮下那些大漢士兵的鐵蹄下，成為廢墟。

“看起來，我們今天晚上只能将就一晚啦！”

聶離輕輕拉着櫻雪的手，兩人走進了這破敗的寺廟。

寺廟不大，瞧起來年代似乎有些久遠，構築寺廟的石頭上長滿了青苔，還有不少已經幹了很久的苔跡。不過，坍塌的跡象顯示寺廟是在近期內倒下的，焦黑的煙熏痕跡顯示，這寺廟是在火中化為廢墟的。

“站住，不準進來，這裏是我們的地盤！”

從寺廟內忽然丢出來一塊石頭，落在聶離和櫻雪的身前石階上，彈射起來，擦着聶離的褲邊飛了出去。

石頭之後，兩個蓬頭垢面的小男孩從寺廟內沖出來，人手一根棍子，用一種兇悍的眼神看着聶離和櫻雪。兩個小男孩都很瘦，瘦得皮包骨頭。

“小哥，這麽晚了，我們只想在這裏暫住一晚，我們，明天就走！”

聶離看出來了，這兩個小男孩對他們的敵意很莫名，很深。可是，這附近真沒有什麽落腳的地方，櫻雪的身體在經歷了那場大變之後，看起來很健康，其實，仍有隐患。是真的，不能受涼，否則，必然大病一場。

“滾啊，信不信我們揍你！”一個小男孩揚起了手裏的棍子，作勢欲打。

“快滾，否則，打斷你們的腿！”

“小哥哥，天都黑了，我們沒地方去，你們就行行好吧！”櫻雪微帶哀求。

“你們兩個怎麽這麽不識好歹，再不滾，真不客氣啦！”

隐約之間，聶離竟看到那說話的小男孩，眼裏有着某種哀求。敵意變成哀求，這讓聶離完全摸不着頭腦。

便在此時，寺廟內又傳來一個聲音：“兩個小兔崽子，你們在跟誰說話，怎麽不請人進來？”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很粗犷的嗓門，說話間，隐隐有種戾氣随着話語聲散開。

“是你們自己找死，怨不得我們！”

之前作勢要打他們的小男孩恨恨地瞪了聶離一眼。

不多時，從寺廟內走出了一個光頭男人，穿着一身頗為緊湊的和尚服。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兩位小友，進來吧！”

光頭男人笑呵呵地開口，很是熱情。跟那兩個小男孩的之前的冷漠拒絕，完全相反的表現。常言道，事出反常，即為妖。

聶離緊緊抓着櫻雪的手，輕聲道：“待會兒，跟在我身邊，不要離開半步！”

“嗯，離哥哥，我跟你在一起！”

兩人随在光頭男身後，走進寺廟，直入大殿。

大殿之內，佛祖和羅漢的雕像已然被掀翻在地。四周點着七八根火把，使得大殿之內，倒也是十分亮堂。

四個光頭男人靠在牆邊，正在打盹。而在邊上的角落裏，有三個渾身瘦的沒有二兩肉的小孩蓬頭垢面地擠在一起，瑟瑟發抖。

“兩位小友，來者是客，四海之內皆朋友，随便找地方坐吧！”

引領聶離和櫻雪進來的光頭男伸手指了指大殿內的許多空地兒，而他則是在大殿的入口，靠牆蹲了下來。

聶離站在大殿入口，抽了抽鼻子，這大殿之內充盈着一股奇怪的氣味。

“你們兩個，愣着幹什麽呢？還不趕緊到側院劈柴？晚上沒有火堆，可是會凍死人的！趕緊去！”光頭男沖着那兩個精瘦的小男孩大聲呼喝，兩個小男孩彼此對視了一眼，默默無語，轉身向後面走去。

聶離的目光随着兩個小男孩的身影，慢慢看去。在這大殿的角落，吊着一口大大的鐵鍋，鐵鍋之下，還有零星的木柴在燒着。

“小弟弟，你們這是要往哪兒去啊？怎麽沒有大人跟着，這路上，可是很亂，不安全啊！”

“我們要去西邊，家裏大人在後面，過會兒應該就到了！”

聶離小聲地回應，不知為何，面對這光頭，聶離有種被野獸盯上的感覺。

“小弟弟，撒謊可不是好孩子哦！”

“離哥哥才沒有撒謊呢！”

櫻雪氣呼呼開口，而她一開口，那光頭的眼中猛然爆發精光，死死地盯着櫻雪：“哦，原來是個小妹妹呢，倒真是稀客！”

“叔叔，我們得出去看看，要不然大人來了，找不到我們，會着急的！”

輕輕拉着櫻雪的手，聶離就要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