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送君東風上高樓（中）

“少主，翟大家乃是茶道大家，亦是劍道名家。主母說，若是您能拜翟大家為師，修行劍道，日後定可受益匪淺。”

區連總算是說出了這位茶道高人的與衆不同之處，并且讓聶離明白一件事情。這位翟大家的存在，乃是他的母親都知道，并且，有過特別交代。

聶離很想說“好”。可惜，他已經有了師傅，大漠飛鷹段天鷹作為他的師傅，雖然很嚴苛，很多時候也并不稱職。但是，聶離卻十分清楚，段天鷹對他的教導，是相當的因人施教，若沒有段天鷹的教導，沒有這一年如同地獄一般的生活，聶離不可能成長這麽快。

人要成長，需要的便是逆境，是絕境，是險地。

段天鷹并沒有傳授聶離什麽具體的招式技巧，僅僅是将他帶去了一個地方，一個充滿欲望和殺戮的地方。那裏，有着一個響亮的名字，叫做地獄谷。

地獄谷，世俗之人鮮少知道。但是，道者和武道修行強者卻都知道這裏，甚至，官府也是知道地獄谷的存在。地獄谷，那是一個聚集了天下絕大多數惡人所在的地方，在那裏，善良、正義和仁慈除了加速自己的死亡，沒有任何的用處。地獄谷，有着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則，與這世間法則截然不同。

百多年前，道門七宗也曾聯手試圖剿滅地獄谷，然而，他們最終卻是铩羽而歸。地獄谷聚集的都是惡人，但是，惡人中，有着許多的道者。這些道者，多數人還是道門七宗的叛逆者。

聶離被段天鷹帶走，便是去了地獄谷。先是在段天鷹的庇護下小心翼翼地活着，冷眼看着那你死我活的生存競争。最終，聶離慢慢脫離了段天鷹的庇護，一個人，在那充滿了奸狡詭谲和弱肉強食的地獄谷，生活了大半年，并且成功地獲得了地獄使者的稱號，這才被段天鷹帶了出來。

離開地獄谷，聶離的第一個任務便是護送烏丸族桓雪公主朝貢鹹陽。

“可以不拜師麽？”聶離歉疚地看向區連，有些事情不需要明言。當然，這裏面也有聶離的深層次考量。

區連是聶家秘諜，這一點，聶離尚無确實證據可以證明。但是，區連的所為，那密室中的靈位，還有那道經古卷，讓聶離很難懷疑區連是什麽人針對他的算計。然而，便是區連的确是聶家秘諜，聶離也不可能将自己的事情全部告訴區連，這，無關信任。

區連聞言，面上一怔，道：“少主莫非另有謀算？”

“不是，我已拜師。斷然沒有改換師門的念想。若是，那位翟大家對此有意見，那麽，此事，便當不曾提起！”

不管翟大家其人多麽的厲害，聶離都不可能另擇師門。這種事情，便是在地獄谷那種地方，也是被人唾棄的。這世間，天地君親師，天生我，地載我，君管我，親養我，師教我。一個人，若是忘了師恩，便是欺師滅祖，縱然作惡人，也是注定要做那離群孤雁，終日戰戰兢兢。

區連面上的喜色登時淡了三分，翟大家，雖然名聲不顯。可是，那是有真才實學之人，區連幾番接觸下來，真正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若聶離因為身外之因，最終與這位大家失之交臂，将會是多麽遺憾的一件事情？

“少主，若是可能，您還是盡力試一試吧。翟大家，嗯，真的很不錯！”

區連能說啥，他縱有萬言千語，此刻也只能保持沉默。他終究只是聶家秘諜的一員，若不是得到命令跟聶離接觸，或許，這一生，他都不會有機會見到聶離這位聶家少主。

聶離微微點頭，不再言語。

不知何時，外面飄揚的飛雪已經停了。天空散開團團雪白的白雲，白雲間隙，藍藍的天空，一碧如洗。陽光偶爾從大團的雲朵之間灑落地面，這會客廳內便會顯得亮堂通透，似乎溫度也在那明亮的光芒中提升了不少。

聶離靜坐在椅子上，手捧着微溫的茶杯，扭頭看向門外的院子。院子裏，石板路上的積雪因為一直有青衣侍童清掃，幹幹淨淨。而在石板路的兩側，厚厚的積雪，在偶爾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忽然，一道人影躍入聶離的眼簾。

灰色棉布的長袍，頭頂一枚青竹簪子束住了滿頭青絲。這是一個女人，長得頗有幾分端莊靜雅。只是她的一身裝束，讓她的容貌降低了不少的水準。此人，便是區連所說的翟大家。

“離少，這位便是翟大家！”區連站起身，引着聶離，迎到會客廳的門口。

翟大家看看區連，又看看聶離，目光在聶離的身上游走逡巡片刻，淡然開口，道：“段天鷹，是你什麽人？”

什麽叫做高人，這便是高人！

翟大家僅僅是看了聶離幾眼，便看出了聶離身上段天鷹的訊息。只是，便是聶離自己，也不知道他身上什麽地方能讓人聯想到段天鷹。

聶離詫異地看着翟大家，已經忘記了言語。确切的說，聶離是因為驚訝，此時此刻，不知道說什麽好。這一刻，聶離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應對翟大家的問話。

翟大家沖着聶離微微笑了笑，道：“不用太驚訝。你的身上有着段天鷹的味道，或許你自己沒有感覺。但是，你的身上已經沾染了段天鷹式的匪氣和桀骜不馴。這種獨特的味道，普天之下，只有段天鷹一人身上才有。”

“家師正是大漠飛鷹！”

聶離當即恭敬地向着翟大家重新行禮，這位翟大家，定然是段天鷹的舊識，而且，對段天鷹肯定是非常熟悉的老相識。

“年前聽說他收了個關門弟子，想來，便是你吧！”翟大家微微點頭，繼續道，“我有幾手劍術，你若是看得上眼，我便傳了你，如何？”

“能得翟大家指點，晚輩感激不盡。”

聶離再度向着翟大家行禮，鄭重其事地長揖到底。

翟大家伸出手，一股柔和的微風陡然飛出，将聶離扶了起來。

“這是我欠他的，日後你見了他，便告訴他一聲，當年的承諾，我已兌現。至于他的承諾，若他還記得，就讓他盡早踐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