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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潔打算回去了,她跟謝安嶼說:“反正也不需要成本,你要是感興趣的話,回頭自己研究一下怎麽弄吧。你還跑麽?”

謝安嶼點了點頭。

“那你自個兒跑吧,我先回了,跑不動了。”

“嗯。”

謝安嶼又沿着小區附近的馬路跑了幾圈,半道上碰見了開着電驢經過的吳潔。吳潔朝他彈舌,清脆的一聲響,引得他轉過頭來。

“真能跑啊你。”吳潔剎住車,“你手機沒帶吧?我媽找不着你人,打了好幾通電話。”

謝安嶼嗯了聲:“沒帶,姑姑找我什麽事?”

“沒什麽事,我跟她說了你在樓下跑步,她已經去上班了。”

“你去哪兒?”謝安嶼問。

“圖書館。”

吳潔大學畢業快一年了,前不久剛辭了工作,決定考研,現在正複習備考中。

謝安嶼覺得他表姐真上進,這麽早就去圖書館,他還在愣神,吳潔已經開着電驢竄出去了,背對着他揮了下手:“走了。”

她頭上戴了一頂米白色的頭盔,印着可愛的小熊圖案,離開的背影很潇灑。

謝安嶼跑完步在街上逛了逛,想找找有沒有招聘的地方。小區附近小街小巷很多,也挺熱鬧,不過都是些私人小店面,賣早點的、賣五金的、修手機的……門面小,店裏也就一個人在營業,一看就不是會招人的地方。

謝安嶼沒什麽技能,除了捕魚,比較擅長的就是做飯,還會做點手工,所以他的選擇很少。有幾家店門口貼着招人的廣告,上面标了薪資,他不知道這個薪資在北城屬于什麽水平,但确實比霜葉渚大部分工作的薪資高多了。

這裏離市區還有些距離,屬于城鄉交界處,謝安嶼走了很久,街邊的商鋪漸漸多了起來——小餐館、奶茶店、寵物店……有家小餐館門口貼了招聘廣告,招幫廚一名,薪資面議。謝安嶼覺得自己能幹這個,就直接敲了敲門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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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面很新,看起來像是剛裝修的,應該開業沒多久。現在不是吃飯的點兒,店裏沒客人,收銀臺就在門口,也沒人。謝安嶼只看見一個身材清瘦的男生在餐桌邊掃地。

“你好……”謝安嶼打了聲招呼,那個男生沒搭理他,甚至連頭都沒轉一下。

謝安嶼又敲了敲門,男生背對着他,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他有點尴尬,杵在門口進也不是出也不是。屋裏走出個叼着煙的男人,往門口瞟了一眼,問謝安嶼:“什麽事兒?”

“我是看了門口的招聘廣告進來的,師傅,你這還招幫廚嗎?”

“師傅?我有那麽老麽?”對方叼着煙笑笑。

“招,進來吧。”他走到那個掃地的男生跟前,男生擡起頭來,見他往後指了一下,才回過頭看了謝安嶼一眼。是個長得挺清秀的男生。謝安嶼這會兒才意識到,這人可能是聾啞人。

“坐吧。”叼煙的男人應該是老板,他随便拉了張椅子坐下,把煙摁在煙缸裏摁滅了。

謝安嶼坐在他面前,他盯着打量了兩眼,問:“多大了?”

“18。”

“這麽小。會做飯嗎?”

“會。”

“水平怎麽樣?”

“……還行。”謝安嶼垂眸看着桌上的塑料煙缸,他聽見對方哼笑了一聲,說:“還難為情啊。”

謝安嶼不是難為情,他就是不習慣這樣,跟陌生人臉對臉的時候,眼神不知道往哪兒放。

謝安嶼沒說話,渾身的肌肉緊繃着,臉上也沒有表情,他這副樣子容易被誤會是個開不起玩笑的人,事實上老板也從心底給他打上了“不好拿捏”的标簽。

不過人都是視覺動物,這老板看在他形象不錯的份上,其他的也就不計較了。

“之前在飯館幹過嗎?”

謝安嶼說:“幹過。”其實他做飯挺擅長的,之前在島上的餐館做幫廚的時候,主廚有段時間生病在家休息了半個月,全部的活都是他頂上的。

“行,身份證帶了麽?”

“……沒有。”

老板見他穿着運動褲,笑道:“你是遛着彎兒就往我這裏邊來了吧。怎麽着吧,你留個電話,明天這個點你再到這兒來,帶上身份證。我這兒還沒正式開業,今天也沒什麽活要你幹。”

“您的意思是……?”

“先幹三天,幹得合适就留,不合适你另找下家。”

吳潔中午才回家,一進家門就發現家裏異常幹淨,茶幾和沙發上的東西擺得整整齊齊,入目之處不見一絲灰塵。

“謝安嶼?”她喊了聲,走進來發現人在陽臺坐着,廚房裏飄出一陣飯菜香。

“你做飯了?”吳潔有些驚訝,她本來打算點兩份外賣的。

謝安嶼轉過頭來:“我去菜場買了點菜,随便做了點。”

“你有錢買菜?”

“沒花多少錢。”實際上北城的物價比霜葉渚高多了,菜價也高,謝安嶼三位數的積蓄又少了一些。

“你吃了嗎?”吳潔往陽臺瞥了一眼,“窩在陽臺幹嘛呢?”

“我在研究那個小程序,你吃吧,我已經吃過了。”

謝安嶼已經研究一上午了,在這個小程序上注冊賬號首先要申請,申請成功之後還要審核,審核通過再簽約,只有簽約了才能成為平臺的正式店員,才有錢賺。因為客人都是在平臺直接下單,資金從平臺走,下單的金額經過平臺抽成才能打到店員的賬戶上。

客服發來了申請表,并附言:“請按照真實情況如實填寫,星號處為必填項,盡量不要出現空白處~”

謝安嶼點開掃了一眼,除去性別年齡民族這些常規性的信息,他還看到了一項有點羞恥的必填內容——三圍。

“怎麽還要填這個……”謝安嶼嘀咕了一聲。

他把能填的先填了。

本名:謝安嶼

昵稱:小島

性別:男

年齡:18歲

星座:雙子座

血型:B

填到身高和體重的時候,謝安嶼停住了,這兩項他都不清楚,最後一次測身高體重還是初中畢業體檢的時候,現在早不是當年那個數據了。他跳過了這兩個空,繼續往下填。

學歷:初中

職業:無

興趣愛好:做手工,跑步,捕魚,趕海,做飯

人格是選填項,就兩個選項:a.外傾;b.內傾

這兩個詞聽起來有些學術,謝安嶼覺得應該跟外向和內向是差不多的意思,他選了內傾。

填到性取向的時候,謝安嶼又停住了。這也是選填項,一共三個選項:a.異性戀;b.同性戀;c.love is love(愛不分性別)

謝安嶼感覺自己從小到大好像沒喜歡過什麽人,男生女生都沒有。他覺得自己應該是喜歡女生的,但他又認為第三個選項的說法比較對。

謝安嶼想了想,選了c。

除了基本信息,還有一些自由發揮的簡答題,都是打星號的,必填項。

1、問:如果你的客人向你傾訴生活中不愉快的經歷,你應該作出的反應是?

答:認真聽。

2、問:如果你的客人與你發生不可避免的矛盾,你應該作出的反應是?

答:退錢。

3、問:說說你成為“限時男友”的優勢。

答:——

這個謝安嶼實在憋不出來了。

吳潔走了過來,從茶幾上抽了張餐巾紙擦了擦嘴,問:“研究得怎麽樣了?”

謝安嶼愁眉苦臉:“申請表有點難寫。”

“還要填申請表?弄得還挺正式。”吳潔把手伸過去,“給我看看。”

謝安嶼把手機遞給她。

“表姐,家裏有皮尺嗎?”

“幹嘛?”

謝安嶼有點難以啓齒:“……申請表要填三圍,我量一下。”

吳潔噗嗤笑了一聲:“居然還要填這玩意兒。你等會,我一會兒幫你找。”

“還要填身高體重……”

“你不知道自己身高和體重啊?”

“好幾年沒量過了。”

“樓下超市有個免費測體重身高的稱,到時候帶你去量一下。”吳潔拿着手機看謝安嶼填的申請表,忽然擡頭問他:“你沒上高中?”

“上了,就上到高二。”

“那你學歷怎麽填‘初中’?”

“我高中沒畢業。”

“我該說你老實還是說你傻,你這麽填,人家會覺得你只念了初中。這種表格,随便填填就行了,他們又不能背調你,你學歷填本科都沒事。我幫你改了。”

謝安嶼說:“改成高中就行了。”

“知道。”

劃到下面的簡答題,吳潔看樂了:“你這簡答題答得有點嚣張的麽,夠簡潔,這麽惜字如金。”

謝安嶼有點不好意思:“……我憋不出來。”

“這個怎麽沒填?你的優勢。”

“不知道怎麽填……”

吳潔說:“你就填‘帥’就行了。”

“啊?”

吳潔笑了笑,也不知道她是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你不相信這是你的優勢?填就是了,自信的人所向披靡。”

謝安嶼被逗笑了,乖乖填上個“帥”,又補充了幾項——會捕魚,會做飯。

表格最底下需要附三張一個月內的近照,一張全身照,一張近景照,一張生活照。

吳潔問:“這底下還要上傳照片,我幫你拍?”

“好。”

吳潔看着他那一身洗褪色了的運動裝,想建議他換身衣服,猶豫了一下,還是直接拍了。

“站得自然點,別跟站軍姿似的,太呆了。”

吳潔拍了好幾張全身照,謝安嶼都僵硬無比,她快暴走了:“你放松點行嗎帥哥?!”

被她這麽一吼,謝安嶼整個人一哆嗦,僵着的臉終于放松了下來,總算拍到了張比較自然的全身照。

“再來張近景,你給我放松點啊。”

漸入佳境,謝安嶼有點上道了,拍近景照的時候神态自然了很多,他逆着光站在陽臺上,整個人像是鑲了一圈柔和的光邊,眼神還是那麽清澈。

“生活照晚點再拍吧,不急這一會兒。我去給你找皮尺。”吳潔是用自己的手機給謝安嶼拍的照,謝安嶼的手機像素太低了,她打開相冊看了眼剛才拍的照片。不得不說,雖然照片裏的人神情看起來有些緊繃,但這張臉是很抗打的,還有身材,肩寬背薄的,腿又長。皮膚還是小麥色,又陽光又健氣。

關鍵是年輕啊,自帶少年感。

她估摸着,就算謝安嶼簡答題填成那個鬼樣子,審核的見了他的照片,大概也會閉眼讓他過。

吳潔拿皮尺幫謝安嶼量了三圍,穿着衣服大概量了下,數據估計不太準。又帶他去樓下超市測了身高體重,之後兩個人逛了會兒超市,逛的時候吳潔抓拍了幾張謝安嶼的照片。至此,生活照的拍攝任務也完成了。

除了申請表,平臺還需要申請人上傳一段30秒的語音附件,謝安嶼在網上随便找了一首現代詩,照着念了一遍錄下來,連同申請表一起發給了平臺客服。

謝安嶼晚上就收到了審核通過的通知,那會兒大家正在吃飯,他看着手機屏幕微微笑了下。

吃完飯,謝麗把想洗碗的謝安嶼從廚房裏趕了出來,吳潔在外邊擦桌子,頭也不擡地問:“審核是不是通過了?”

謝安嶼嗯了一聲。

吳潔笑了一聲:“我就知道。”

謝安嶼回房間把客服發來的簽約協議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因為這份工作對于簽約店員來說基本上是零風險零成本的,所以協議內容也比較簡單,沒有什麽霸王條款。

客服發來兩條鏈接。

客服007:已看過協議且确認沒有任何問題後,請點擊鏈接1上傳身份證正反面以及銀行卡正反面的照片,再點擊鏈接2完成電子簽名。

謝安嶼:沒有銀行卡怎麽辦?

客服又發來了一條鏈接。

客服007:沒有銀行卡的小夥伴請點擊此條鏈接填寫微信收款賬戶或支付寶賬戶。

謝安嶼把該上傳的上傳好,該填的填好,該簽的簽好,全部提交後,後臺發來了一條簽約成功的提示——

【恭喜你成為[限時男友]的新晉店員!

我們的口號是:“甜言蜜語是第一生産力。”】

客服007:《員工守則》.docx

客服007:《注意事項》.docx

客服007:恭喜小哥哥簽約成功,以上是員工守則以及注意事項,請仔細閱讀,注意避免上述文件中提到的各類情況。

客服007:《如何成為一個優秀的虛拟伴侶》.docx

客服007:一些聊天技巧可以參考以上文件,祝財源廣進~

謝安嶼點開了自己的主頁,他的頭像已經被挂上了銅黃色的小徽章,頭像上的徽章應該是代表等級,不同等級對應不同顏色,他是銅徽标,應該是最低那一級的。

他往下劃了好久才看到一個挂着金色徽章的頭像,這個人不僅徽章是金色的,頭像上還有飄着“營業标杆”的小氣泡。

放在舊時代的勾欄院,這大概就是頭牌級別的。

不一會兒,後臺彈出來兩則通知——

【系統通知1:請按照平臺要求上傳一句話語音介紹,若未在規定截止時間前上傳,您的賬號将被封禁三日,請悉知。】

【系統通知2:您的個人屬性标簽還未填寫,為了精準匹配到适合您的客戶,請盡快填寫】

屬性标簽有現成的可以參考,謝安嶼挑了幾個跟自己還算符合的填了進去——

#汪星人派#、#熱愛運動#、#吃貨#

弄完标簽,他又錄了語音,磕磕絆絆錄了好幾遍才上傳。

謝安嶼看了眼時間,已經九點了,他一晚上光折騰這個了。

九點的酒吧才剛熱鬧起來,周祎挑了個不怎麽鬧的吧,沒有一群俊男靓女在裏面群魔亂舞的舞池,音樂相對來說也沒那麽鬧騰。這個酒吧是主題店,個人風格挺明顯,不像迪廳那麽鬧,又不像清吧那樣雅。

舞臺上有樂隊駐唱,一首歌結束,周祎拎着鼓槌就往臺下走。

上臺接他班的人站在鼓架前面喊:“哎周老師,你把鼓槌給我留下啊,老子下下首歌還得用。”

“這我自個兒的,你拿你的去,用我的幹嘛。”周祎耍了下手裏的鼓槌,鼓槌在他手裏轉了幾圈飛到半空,又穩穩落回他手裏。

“我這不是臨時上場麽,哪來的槌給我使啊。”

周祎把鼓槌往臺上一扔:“好生使着,別怠慢我家寶貝。”

對方着急忙慌接過,邊笑邊罵:“我靠,讓我別怠慢你家寶貝,自己瞎jb亂扔!”

周祎哈哈大笑,往吧臺邊一坐,叫了杯酒。他用胳膊撞了撞旁邊的餘風,拿出手機說:“拿你的手機給我搜個名兒。”

餘風扭過頭:“嗯?”

周祎點開了一個微信小程序,說:“我在這上面注冊了賬號,你搜搜看能不能搜到我。”

餘風低頭看了一眼他的手機,一頭霧水:“什麽東西啊?”

“你搜小程序[限時男友]。”周祎解釋道,“虛拟男友知道吧,陪聊賺錢。我注冊了個賬號,你去捧捧場,我看是不是真的能收到錢。”

餘風愣了兩秒,擡眼看他:“你被學校解聘了?”

周祎樂了:“滾蛋,你才被解聘了。”

“沒解聘對金錢渴望成這樣,我還以為你缺錢缺瘋了。”

“周老師看着像缺錢的人嗎?”周祎低頭擺弄手機,“我就是覺得好玩兒,那天看到有個學生在玩這個,我就跟着注冊了一個。”

周祎是大學老師,特別親民、不太着調的那種,下了課愛跟前排學生唠嗑,平時也拿學生當朋友處,沒有老師架子。

“你學生還玩這個。”餘風說着打開了微信。

“那小破孩一節課光看他低着頭玩手機了,課間被我臊了兩句,問他幹嘛呢,說自己賺錢呢。”周祎說着就笑了,“現在的小孩兒腦筋怎麽都這麽能轉啊,把他給能的。”

“你在那小程序搜‘zoe’,看有沒有我。”周祎端着酒杯,腦袋偏過來看餘風的手機,“搜到了沒?”

“搜到了。”

“你給我點個單。”

“怎麽點?”

周祎拿過餘風的手機,自己動手操作給自己下單了5分鐘的文字聊天,這是最低一檔的消費。

下單需要填微信賬號,周祎把餘風的微信號填了進去。沒多久,他的手機收到了平臺客服推送的名片,添加好友成功後,平臺才顯示下單成功。

“挺有意思,居然不是坑人的……”周祎邊說邊劃動屏幕,“我看有沒有帥哥,找一個陪你聊聊天。”

周祎說着擡頭看了一眼餘風,發現他正斜眼瞅着自己,便笑道:“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這平臺是給全性向的人提供服務的,女的能找假男朋友,男的也能。”

“你怎麽不給你自己找。”

“我要喜歡男的我就找了,淨說廢話。”周祎煞有介事道,“再說了,我已經是‘店員’了,平臺裏這些人都是我的潛在競争對象,是對家,哪有找對家組cp的。”

餘風聽得想笑:“你都哪聽來的亂七八糟的詞兒。”

就沒見過這麽不着調的人民教師。

“要不要周老師給你找個cp?”

餘風喝了不少酒,有點上頭,換了平時肯定不會理周祎這茬,今天倒願意順着他瞎鬧:“随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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