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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祎把車開進了一片別墅區,這裏的別墅不是住人的,都是租出去用來辦派對拍照片什麽的,周祎光是開到他們要去的那棟別墅就花了五分鐘,好不容易找着個車位。

別墅外面的花園裏擺着桌子,旁邊有燒烤架,美食酒水都已經擺上了桌,還有人坐在草坪上彈吉他。正對花園的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能透過窗戶直接看到別墅裏面。客廳和花園裏都有人。

“人還挺多。”周祎就喜歡這種熱鬧的場合,一進來就紅光滿面的,看見熟人遠遠地招招手。

餘風雖然不喜歡這種場合,但派對之類的參加得卻不少,大多數時候是因為工作需要。國內的單身派對風格相對來說文雅些,沒歐美地區那麽狂野,他有次去國外出差,去過的單身派對還有脫衣舞娘表演。

周祎跟人去玩桌上足球了,餘風有點累,想盡量避免社交,這種場合,不想社交就得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端上一杯酒,在客廳找了個僻靜的角落,默默地刷手機。

手機刷了一會兒也挺無聊,餘風鬼使神差地打開了某個小程序。他沒在首頁找到小島這個名字,往下翻了翻也沒看到那個系統默認頭像。

餘風直接在搜索欄裏搜了“小島”兩個字,結果跳出來七八個“小島”。

系統默認頭像很顯眼,一眼就能判斷哪個才是真正的“小島”。

因為這頭像原本就是灰白的,餘風并沒注意到對方是離線狀态,點擊頭像時系統彈出了提示——

【該店員目前是離線狀态,暫時無法點單哦~】

餘風剛要退出小程序,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小島突然變成了在線狀态。

謝安嶼等郭田陽的當兒,進小程序後臺把自己的號登了,“嗡”的一聲,後臺發來通知——

【您有新的客人點單,請及時處理。注意,請在規定時間內完成服務項目,不得超時服務。】

謝安嶼一愣,有點沒反應過來,被點單的幾率有這麽高?

客服發來客人的賬號昵稱,附言:【該客人的微信賬號已經推送,微信名為“小舟從此逝”,請在好友列表自行搜索,完成相關服務項目。】

謝安嶼有點疑惑,他以為上次對方是對他不滿意的才突然不理人的,怎麽這會兒又下了一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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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嶼的好友列表沒幾個人,往下一翻就找到了這位客人,他有點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對話還停留在上次他問人家要不要語音的地方,挺尴尬的。

餘風接着上次的對話回複道:語吧

誰讓人家是付了錢的,在謝安嶼看來這兩個字跟指令似的,盡管現在在咖啡店,周圍都是人,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壓低聲音發了一條語音過去:“我以為你不會再找我了。”

這是謝安嶼的開場白,挺平常的一句話。

餘風倒是沒想到語音會是這樣的內容。

對方的嗓音壓得很低,背景音裏帶着點細微的雜音,顯得他的聲音沒那麽清晰,他日常交流的語氣比挂在主頁的語音自然了很多,有一種輕描淡寫的随意感。

雖然他之前跟周祎說韭菜當一次就夠了,但要不要多當幾次主要還得看他的心情,也得看對方值不值。

作為一個有點聲控的人,就對方發的這條語音來說,還是值的。

不過小島好像誤會了什麽。

小舟從此逝:之前你給我發消息的時候我在接電話,後來下單時間到了,我就沒再回

謝安嶼是在公共場合給小舟發的語音,這對輕微社恐的人來說已經是非常高光的時刻了,但也只能高光這一下下,他沒辦法全程都在這對着手機說話。

小島:我現在在外面,不太方便發語音,我們可以先文字聊天嗎?

小舟從此逝:嗯,你随意

這位客人還挺好說話的,謝安嶼心裏一陣輕松,上次倆人沒聊幾句話,他總覺得對方的錢花得冤枉,也覺得上次自己表現得不太好。謝安嶼是個性格比較認真的人,對他來說,需要他負責的事他一定會負責到底。

所以即使他本人的性格跟小程序的陪聊性質有點矛盾,他還是會把跟客人聊天這件事看得很重要。

謝安嶼“陪聊”的根本驅動力不是錢,他的“陪聊”帶着一種公事公辦的心态,是為了履行職責,為了完成與報酬相匹配的工作量。

上次沒聊幾句,那今天就多聊點。

小島:你這幾天過得怎麽樣?

小舟從此逝:還可以

小島:吃晚飯了嗎?

小舟從此逝:吃過了

小島:你現在在幹什麽?

小舟從此逝:參加聚會

小島:好玩嗎?

小舟從此逝:還行

餘風心道要是好玩我也不會花錢找你聊天了。

小島今天話挺多,就是有點像不會聊天的直男。

這幾天謝安嶼抽空研究了一下《如何成為一名優秀的虛拟伴侶》,上面有一些優秀案例,他也稍微掌握了一些心得——除了傾聽,還要學會分享,要分享有趣可愛的內容,取悅對方。

謝安嶼前兩天在飯館後門口看到了一只白色的小奶狗,他當時覺得可愛,忍不住拍了照片。

他把小狗照片給這位客人發了過去,緊接着又發了一張薩摩耶咬玩偶的表情包——攻略上說,學會恰到好處地使用表情包也是與客人拉進距離的秘訣之一。

這表情包是從丁小飛那保存的,他覺得挺可愛的。

餘風看着那張可愛的小狗照片和薩摩耶表情包,再比照上面的直男尬聊,莫名笑了。

這小孩兒營業感太重了。

小舟從此逝:你拍的?

小島:嗯,可愛嗎?

小舟從此逝:可愛

謝安嶼按下語音鍵,适時地發了一條語音:“有機會我再拍幾張給你看。”

“餘風!”

聽到聲音,餘風擡了下頭,周祎朝他招了下手:“快點過來支援,我頂不住了。”

餘風來不及聽語音,打下“等我一會”四個字發過去,就朝周祎那走了過去。

周祎跟人玩桌上足球,輸了好幾局,戰況慘烈。

“你不是不會玩這個麽。”餘風走過去說。

“要不怎麽叫人菜瘾大。”周祎自我調侃道,他知道餘風會玩這個,玩得還很溜,“你趕緊幫我撐撐場,丢掉的面子總得撿回來不是。”

圍觀的人中有人笑道:“這撿回來的也不是你的面子呀。”

周祎笑着挑了挑眉:“他的我的都一樣。”

客人發完最後一條消息就沒聲兒了,正好這會兒郭田陽也到了。謝安嶼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過頭,看到一張熟悉又親切的面孔。

“謝安嶼。”郭田陽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謝安嶼笑了一下:“好久不見。”

“別來無恙啊。”郭田陽在他對面坐下,“你怎麽越長越帥了。”

謝安嶼笑了笑,沒說什麽,站起來問他:“你要喝什麽?我去點。”

“我來點。”郭田陽打開手機,招招手示意他坐下,“本來就打算請你吃飯的,這個點只能将就喝點飲料了,你看看要喝什麽。”

“我不喝,晚上喝咖啡我怕睡不着。”

“沒事兒啊,它這裏有不是咖啡的飲料。”

謝安嶼搖頭:“我真的不喝,你點你喝的就行。”

“哎,我們倆好不容易見上一面,你能不能不要駁我的面子啊,大不了下回你再請回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推辭那就真的是不識好歹了。謝安嶼接過郭田陽的手機,随便點了一杯美式咖啡。

“所以你爸媽留給你的房子就這麽沒有了?”郭田陽問,“你一點拆遷款都沒拿到嗎?”

“嗯。”

郭田陽感覺自己三觀崩塌:“你二叔什麽東西啊,怎麽會有這種人?你現在有什麽打算?就決定留在北城了嗎?”

“我想先賺錢把債還了。”

就算謝安嶼想回霜葉渚,那裏也沒有他的家了,他現在只能選擇留在北城。都說落葉歸根,謝安嶼以前也總覺得霜葉渚是他紮根的地方,他就應該一輩子都待在那裏,現在卻漸漸地感覺,帶着對爸媽、對外婆的思念,其實在哪兒都一樣。

他不一定非要紮根在霜葉渚,因為重要的人都已經紮根在他心裏。

紮在心裏的東西是最牢固的。

“還好你在北城還有個姑姑,你在她家過得怎麽樣?你姑姑家的人對你好嗎?”

謝安嶼點了點頭,他沉默了會兒,問郭田陽:“田陽,你了解這邊的租房行情嗎?”

“怎麽了,你想租房?你不是住你姑姑家嗎?”

“我不想一直麻煩她。”

不想麻煩他姑姑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原因就是,那種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感覺,他真的不喜歡。

雖然現階段租房住對一窮二白的謝安嶼來說有點不現實,但他現在有工作了,只要有收入,他就能獨立生活,哪怕住地下室也無所謂。

郭田陽理解謝安嶼的這種心理,他說:“回頭我幫你打聽打聽,我沒租過房,對這個也不是很了解。我們宿舍有個北城本地人,到時候我問問他。”

“麻煩你了。”

謝安嶼想起了什麽,他趕忙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怎麽了?有人找你啊?”

謝安嶼搖搖頭:“沒有。”

服務員端了三杯飲品過來,還有一杯是打包的。謝安嶼看着那杯打包的咖啡面露疑惑,郭田陽摸了摸鼻子,說:“我給我女朋友帶的。”

謝安嶼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意:“你談戀愛了?”

郭田陽笑了聲:“啊。”

餘風連贏了幾局桌上足球,才被派對上的好些人注意到,畢竟他剛才一直都窩在角落裏跟他的虛拟男友聊天,好多人都沒瞧見他,過來看熱鬧的時候都覺得他眼生。

餘風想起被自己撂在一邊的小島同學,贏下當前這一局後就說:“不玩了。”

周祎堵在他面前:“剛漸入佳境你就臨陣脫逃。”

“剛漸入佳境?這都快入到地底下去了,面子都給你掙回來了,我不玩了,手酸。”

周圍的人一陣哄笑。

“餘風。”

餘風聞聲回過頭,談凱招呼他過去,身邊還站着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

“你剛在哪兒貓着呢?找你半天找不着人。”談凱說。

“怎麽了?”餘風問。

“沒怎麽,介紹個朋友給你認識。”談凱介紹了一下旁邊的男士,“這是錢文颢,我朋友——”他頓了一下,湊過來跟餘風耳語:“也是你們那個圈子的,當律師的,條件不錯,聊聊,說不定能交個朋友。”

而後他拍了拍餘風的肩膀,用正常的音量說:“你倆慢慢聊,我先過去。”

談凱把話說得挺委婉了,用直白點的話來說,這位男士跟餘風一樣,也是同性戀,喜歡男的。

錢文颢轉身從桌上端了杯香槟遞給餘風,說:“喝一杯嗎?”

餘風接過酒杯,跟他手裏的酒杯碰了一下,說了聲“謝謝”。

“你桌上足球玩得不錯。”

餘風喝了口酒,禮貌地笑笑:“矮子裏拔高子而已。”

錢文颢低頭笑了:“你的意思是,他們玩得太菜了?”

“這話是你說的。”

錢文颢低笑一聲,頓時來了興致,問:“聽談凱說,你是攝影師?”

“對。”

錢文颢微微點頭:“挺有意思的職業。自己開工作室嗎?”

餘風說:“不是。”

“那是……?”

“我給雜志社拍照。”

錢文颢愣了一下:“嗯,這樣啊……”

他端着酒杯略微點了下頭,追問:“是哪本雜志呢?”

“《charm》。”

《charm》挺有名的,頂尖時尚雜志,連錢文颢這個平時完全不關注這方面資訊的圈外人都有所耳聞。錢文颢有點意外,繼而笑了:“餘先生果然很優秀。”

他暗暗地将餘風從頭到腳掃量了一遍,其實剛才餘風坐在角落裏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他了,談凱跟他提過,個子高,戴黑框眼鏡,一眼掃過去,整個別墅除了他還有誰戴黑框眼鏡的。

所以他剛才就猜出來這人就是談凱口中的餘風,但他眼拙,方才遠遠瞧着,只覺得此人平平無奇,也就沒去搭話。

直到剛才,餘風去玩桌上足球,才重新引起了他的注意。黑框眼鏡太影響顏值了,現在近距離面對面站着,錢文颢才看清對方英俊的五官。

目前看來,對方不是個不好接近的人,至少錢文颢沒從他的言談舉止間看出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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