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許惜陷入回憶,不知不覺跟着陸期來到了三樓盡頭的小樓梯。

這是專門給保潔人員上下樓的地方,空間狹小,只能單人通行。

攝影師們打算排隊下去。

陸期聽見腳步,确認身後的人跟了下來,轉頭道:“這裏陡,拍起來不安全,走電梯吧。”

攝影師覺得有道理,于是集體從樓梯退回去,結果一回頭,陸期已經和許惜走到樓下了。

【老公好溫柔我好愛】

【我看以後誰敢說陸美人傲慢沒禮貌!】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我怎麽覺得他是想甩開攝影師啊】

【可能要商量一些我們聽不得的計謀】

【他們要找安安,嗚嗚嗚能不能別對我寶貝下手】

【他們在開玩笑啦,你看馬老師和紀知都沒事】

那是因為馬江川和紀知沒有威脅——各種意義上。

安洛就不同了。

攝影師去乘電梯,樓道只剩兩個人,陸期腳步緩下來,狀似無意地問:“你知道他的位置麽?”

“嗯?”

許惜回神,琢磨了下他說的是誰,無奈道:“他比你還小幾歲呢。”

陸期動作頓了頓。

須臾,他略過這個話題,聲音低下來,重新提起過去:“你走那天,沒道別,是你外婆告訴我,你回家了。”

這件事,兩人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聊到過,當時許惜含糊地說了不告而別的原因,陸期欣然接受,并沒有追問。

許惜眼神飄了飄,低聲說:“對不起……我後來有給你打電話。”

“我知道。”

陸期眼皮半斂,鴉羽般的眼睫安靜地垂落。

他看到了來電顯示,沒接。

許惜一共打了六次電話,當時的少年捧着手機,靜靜看着一遍遍亮起的屏幕。

系統自帶的鈴聲每次都會響幾十秒,然後斷掉。

陸期很喜歡這個過程,通過鈴聲,他能感受到電話那端的焦灼、慌亂、無措……這意味着在意,以及——

他沒有被忘記。

可惜,鈴聲沒能再響第七次。

許惜嘴唇嚅動,欲言又止,她側目望向扶手旁邊斑駁的牆壁,吞吞吐吐地問:“那個時候,你不接我電話,是因為生氣嗎?”

說完,她覺得自己問了句廢話,懊惱地蹙起眉頭。

陸期沒回答,再次跳轉話題:“你的魚骨手串,我做好了。”

許惜怔住。

她記得當時在商店看到了魚骨工藝品的照片,老板說都賣完了,因為雕起來麻煩,賣的貴又沒人買,處理完最後一批貨就不賣了。

許惜覺得那手串特別好看,念叨了好幾天,煩的陸期不想理她,許惜就開玩笑說讓陸期幫她做一個,她要珍惜一輩子……

兩人走到最後一段臺階。

樓道裏光線不好,四周昏黑,前面的人肩上似乎都蓋了一層陰影,連那墨黑的頭發都灰蒙蒙的。

恍惚間,面前颀長英挺的背影與少年孤僻單薄的身影重疊。

許惜摸了摸心口的位置。

她好像一直在不告而別。

沒辦法彌補,至少,該有一次正式的道歉。

許惜想為三年前,為那個暑假,對他說對不起。

“陸期……”

話未說完,前面的人忽然推開樓道門:“出去吧。”

攝影師等候多時,門板敞開的剎那,機器再次對準他們。

許惜抿了下嘴,藏起外在的所有情緒,重新回到鏡頭裏。

上期嘉賓們一天沒吃飯,馬老師有點低血糖,節目組這期安排了午餐時間。

柳橙橙上午只拿了五分,她繞過陸期,跑到許惜身邊碎碎念:“我也好想當一次國王哦,把紀渣送到一開始來的地方,讓他徒步回來。”

許惜不在狀态,随口應和:“你直接挑戰就行了。”

柳橙橙瞄了眼陸期,嘆道:“算了,分數夠了我也不敢。”

她很慫地躲在許惜身後,朝着陸期的背影偷偷比劃了一下,只動嘴不出聲:“我要挑戰你。”

導演通過鏡頭讀懂了她的唇語,滿意地播報:“玩家挑戰成功,身份交換。”

柳橙橙:?

陸期回身看了一眼,臉上沒什麽表情,很快又轉回去。

柳橙橙卻覺得那一眼寒涼得可怕。

她抓住許惜的袖子,都忘了維持人設,眼淚汪汪地求救:“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許惜安撫地拍拍她的手:“沒事的,他不吃人。”

“……”

冷靜下來,柳橙橙覺得不對勁:“是不是搞錯了啊,我就算加了五分,也不可能比陸期分數高。”

沒搞錯。

陸期今天的任務也沒做對,是許惜挑戰失敗之後,他才意識到規則。

不确定下午是否有分組對抗環節,許惜沒告訴她原因:“可能你無意中做了什麽隐藏任務吧。”

“是這樣嗎?”柳橙橙狐疑。

許惜敷衍地點了點下巴。

柳橙橙沒糾結太久,國王身份到手,她很快就開開心心地跑去威脅紀知了。

吃完午飯,大家一起從餐廳出來。

安洛恰好走在許惜前面。

陸期目不斜視地從旁邊經過,輕帶起一陣風,許惜瞬時體會到了柳橙橙剛才的感覺,後頸發涼,本能地縮了縮脖子。

許惜直覺陸期在生氣,而她似乎知道該怎麽哄。

她現在心裏充滿了對陸期的歉疚,止不住地心虛,幾乎能做到有求必應。

“安洛。”

許惜把人叫住:“三樓的任務分很高,你可以試試。”

安洛毫不懷疑:“許惜姐跟我一起嗎?”

陸期身形稍頓。

許惜迅速道:“我都做過了,想在一樓看看。”

“一樓任務确實很多。”

安洛對許惜做完羞恥的賣萌動作,感覺就像分享了秘密一樣,不由自主地和她親近很多。

他一個人行動有點無聊,便想和許惜待在一塊:“那我也留在這。”

走在前面的陸期直接轉身,漠然道:“走了。”

許惜哦了一聲,仿若接受指令的機器,機械地邁開腿。

安洛本想和他們同行,冷不丁看到陸期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神情,隐約覺得對方并不歡迎自己,

不過陸期性格就是這樣,對誰都是冷冰冰的。

安洛暗道自己想太多,他看了看走出很遠的許惜,轉去找後面的馬老師了。

午間休息剛結束,攝影師還沒行動。

陸期沉默,許惜也不說話,兩人幹巴巴地走了一段路。

導演在廣播裏通知,換班的攝影師馬上要到了,提醒嘉賓恢複狀态。

陸期止住步伐。

許惜也停下,乖得像木偶。

陸期直視前方,聲音淡淡的:“手串我扔掉了。”

許惜茫然。

陸期繼續道:“別想太多。”

“……”

別想太多。

不需要的東西已經丢掉了。

他們之間,除了回憶,早就什麽都不剩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這意思,反正許惜是這麽理解的。

沉默片刻,許惜放松下來,灰暗的眸色變得清亮,揚起唇道:“謝謝。”

她最害怕的,是陸期真的等了自己三年,害怕他始終帶着愛意,執着地等她回來……她會難過到死。

凝固的氣氛緩和一些,許惜暫時抛掉那些紛雜難理的思緒,打起精神問道:“你今天為什麽總針對安洛?就為了游戲?”

他不像是會沉浸在綜藝效果裏的人。

“安洛的公司和天易是對家,他的資源跟公司兩個藝人撞了,年初鬧得很僵。”陸期語速緩慢,不鹹不淡地做出解釋。

“所以,”陸期看向她,“你也離他遠點。”

許惜詫異:“我們資源不能撞吧。”

沒聽到想要的回複,陸期收回目光:“《全能星動》收視率一直不錯。”

“……以後鏡頭裏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導演開始用廣播催了,一群攝影師扛着設備匆忙奔過來。

陸期提步前行。

他後頸稍彎,低着頭,額前的黑色碎發緩緩墜落,在額下投出小片陰影,掩去眸中潛動的異樣。

下午兩點,任務進行的差不多,打扮成貴族的導演再次出現,将衆人召集到城堡的會議廳。

貴族大臣橫眉冷目,背着手在衆人之間踱步巡視。

“我們中間出了一個叛徒,有人妄圖謀權篡位,召集叛軍攻進城堡,處死國王,反賊在全國發布消息,有意投誠者,可在下午三點前将書信交給城堡裏的接頭人。”

柳橙橙震驚:“國王也能反嗎?”

導演:“那不能。”

講完設定,節目組以監視為由,簡單粗暴地将五位玩家分別關進五個房間。

國王柳橙橙獨自在外等待。

直播暫停,觀衆也不知道誰會加入叛軍陣營。

房間擺了一張桌子,桌面放着筆筒和信紙,許惜手心托腮,另一只手拿了一根簽字筆,随意地夾在指尖把玩。

不一會兒,門外走進來一位戴面具的士兵。

“有東西給我嗎?”

許惜擡了擡眼:“沒有。”

國王是柳橙橙,她倆在劇組同吃同住,算是好朋友……要是背叛她,接下來幾天許惜耳根子就別想清淨了。

士兵關門離去。

十分鐘後所有人重返會議室,柳橙橙急不可耐地坐到許惜身邊:“你沒做出什麽違背友誼的決定吧?”

許惜無奈:“沒有。”

柳橙橙姑且相信,眯起眼睛望向會議桌另一端。

紀知手裏拿了瓶礦泉水,神态自若。

柳橙橙肯定道:“叛徒已經相當明顯了。”

這時,廣播裏出現了刀劃開空氣的刷刷聲,随後,大臣凄楚絕望的慘叫響徹城堡。

“你們,你們會有報應的!陛下,恕臣無能……”

“陛下”一臉冷漠。

劇情走完,熟悉的電子音開始敘述下半場的規則:“雙方陣營已定,叛軍可将國王及其擁護者的情報通報給城堡內接應的士兵,士兵會對玩家進行抓捕,被抓者身上積分歸叛軍陣營所有,叛軍陣營的玩家無法通過任務在城堡獲取積分。”

“國王及其臣民可繼續完成任務增加積分,國王權力不變,挑戰規則不變,叛軍陣營的玩家不能挑戰國王。”

第二期聽起來比第一期更難生存,首先叛軍方擁有十名士兵,類似于上期的狼群,其次叛軍可以隐藏自己,獲得他們的情報。

柳橙橙表情凝重,問許惜:“我們現在能相信誰?”

許惜想了想,和她耳語:“陸期、安洛應該沒問題,馬老師為了節目效果很可能加入反派陣營,紀知……我不了解他,你自己判斷。”

柳橙橙沉思片刻,嚴肅道:“把他和馬老師關起來吧。”

許惜挑眉:“你自己通知他們。”

柳橙橙秒慫:“那算了。”

到了本期的追逐戰環節,陸期終于找導演組拿了上期游戲王應得的道具。

工作人員送來一只木頭手杖,頂端鑲了一塊閃閃發光的紅色石頭,石頭周圍纏繞着枯黑的樹枝,有點魔杖的意思。

工作人員單獨為陸期介紹用法:“手杖中間有個按鈕,按一下,上面的寶石外殼會打開。”

陸期試了一下。

按鈕一動,紅色的石頭迅速從中間裂開縫隙,栩栩如生的白色小鳥破殼而出,在空中舒展翅膀,鳥尾連着一根鐵絲,讓它随時可以收回去。

陸期好像很滿意這個道具,來回讓小鳥表演了四次,方才拿着手杖歸隊。

華麗的道具一亮相,瞬間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馬老師問:“這個是幹嘛的?能施法嗎?”

陸期簡單道:“道具,可以短距離瞬移兩次。”

許惜早就知道他的道具作用,只是有點好奇手杖。

覺察到身邊探尋的目光,陸期動作自然地把東西交到她手上,許惜接過來,問:“這個怎麽用啊?”

陸期:“有按鈕,按下去,大聲告訴節目組你要使用道具,能在兩百米內任意移動。”

許惜按了按鈕,白色的小鳥忽然飛出來,所有人齊齊哇了一聲。

柳橙橙看得兩眼放光,忍不住問:“道具錄完能帶走嗎?”

跟拍導演:“道具做出來就是送給玩家的,陸期可以帶走。”

柳橙橙沒再問了。

許惜新奇地按了一遍又一遍,小鳥飛出來又飛回去,身上白色羽毛撲簌簌地展開,又齊刷刷卷曲。

陸期安靜地看着她玩。

負責抓捕他們的士兵馬上入場,許惜将手杖還給他,陸期沒接:“帶着,躲不掉就用道具。”

許惜腦袋懵懵的:“給我?”

“嗯,”陸期輕笑,“你懶,又跑不快,适合你。”

明明是在嘲笑她,尾音透出的溫柔笑意卻格外撩人心魄。

許惜雙唇抿緊,沒吭聲。

心跳快得不像話。

直播間的粉絲又在為陸期難得的笑顏嚎叫。

【啊啊啊啊美人笑起來更美了救命啊啊啊啊】

【艹,這個男人居然還能更好看】

【老公美顏鯊我!!!】

粉絲狂歡,部分人精準拿捏糖點,一不小心入了新cp的坑。

【救命,我真的磕到了】

【這也太特麽寵了我湊!】

【我要把這段錄下來反複觀看】

因為反派沒辦法做任務,許惜便告訴了大家身份限制的事。

衆人重算積分,紀知怒道:“節目組是真不當人啊,忙了一整天,我分數比上期還低。”

馬老師欲哭無淚:“我這都扣完了。”

許惜說:“還有機會,我們互相交換信息,可以确認不同樓層的任務地點,大家說一下任務難易度和分數,自行取舍。”

“行。”

很快,他們确定了各自要去的樓層。

臨走時,紀知忽然說:“你們說有沒有可能,我們辛苦做任務加分,結果卧底藏到最後一刻通知士兵把我們一網打盡?”

“……”

柳橙橙咬牙:“閉嘴吧你。”

接下來的行動順利的不可思議,城堡房間特別多,躲起來很方便,而且士兵不能乘電梯,他們移動起來比想象中容易。

衆人畏手畏腳地四處尋找各自的任務,有了同伴給的攻略,大家分數猛漲,而卧底始終沒有動手。

錄制時限接近尾聲,所有人回到一樓,湊巧一隊士兵剛從樓梯下來。

士兵高聲招呼同伴。

衆人驚慌失措地展開逃亡。

許惜跑進房間,結果被看到,所幸她手上拿着道具,使用技能逃過一劫。

柳橙橙關鍵時刻機智地對自己下達了國王指令,坐着小車一路傳到三樓,擺脫了抓捕。

其他人也躲的躲,藏的藏,最後竟無一人被抓。

游戲結束,正派壓倒性勝利。

導演按照最後的積分排名,宣布本期游戲王為安洛。

柳橙橙看向紀知:“你最後良心發現啦?”

紀知茫然:“啊?我不是卧底啊。”

柳橙橙眨眨眼:“你怎麽能不是?我可是國王。”

紀知笑:“那更不能了。”

柳橙橙詭異地沉默了,而後快速移開視線,問導演:“卧底究竟是誰啊?”

導演說:“沒卧底,你們沒人寄信,士兵都是自己行動的。”

【這就是團魂嗎】

【哇,導演說沒卧底的時候我突然感動,大家都好好哦】

【好家夥,一期磕兩對,橙汁和七夕】

【橙汁老cp了,入股不虧!】

【七夕是啥啊?】

【許惜和陸期吧,有一說一,陸期那一笑太上頭了】

第二期直播剛結束,《極限游戲王》的熱搜再次霸屏。

和上次不同,這回許惜的名字出現頻率很高,甚至有了單人熱搜。

熱度最高的#安洛和許惜年下cp感#和#陸期對許惜笑#,一度竄上熱榜前排。

不過安洛和許惜的熱搜降得很快,只在榜上待了半小時,之後就不見蹤影了,陸期和許惜的倒是待了很久。

連續兩天榜上有名,七夕cp的熱度持續攀升。

某八卦論壇裏,有人專門開貼讨論。

[主題:來個姐妹聊聊七夕cp]

[樓主:LZ看了微博那段美人一笑的cut,火速入坑]

[1L:第一期就覺得不對勁,不過想到許嬌嬌是陸期公司的藝人,我就萎了]

[2L:???為啥啊]

[3L:工業糖精罷遼,明顯天易想用陸期給新人艹熱度啊]

[4L:謝謝樓上提醒,我冷靜了]

[5L:我不管,工業糖精咋啦,工業糖精他就不甜了嗎!]

[6L:啧啧啧你們還是不懂,陸期那性格能乖乖受天易擺布?他可是陸氏的繼承人,一不缺名二不缺錢,會為了捧新人炒cp?]

[7L:哇!樓上姐妹好會嗑!我又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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