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七月中旬, 太陽正毒的時候,電視劇《尋仙路》正式開機。
許惜在學校經常被陸期拉出去吃飯, 飲食沒控制住, 不僅沒瘦,還胖了一斤,嚴虹萬年不變的黑框眼鏡已經開始反射寒光了。
許惜心虛保證, 接下來兩個月一粒米都不會碰。
然而嚴虹一個字都不信
電視劇拍攝周期長,經紀人不能一直看着她,豆豆耳根子軟,管不住許惜, 嚴虹精挑細選,又給她找了一個生活助理。
新來的小姑娘簡直像嚴虹二號, 做事一板一眼的, 豆豆都怵她。
開機以後,許惜整日被新助理監視着,一周沒吃主食, 饞的抓心撓肝, 趴在休息間哼哼唧唧:“人怎麽可以不吃米飯, 我都不吃肉了, 給粒米總可以吧。”
豆豆愛莫能助, 遞給她一塊魔芋果凍:“虹姐說你再瘦一斤, 每餐可以加一點米飯。”
許惜郁悶道:“再瘦就脫相了。”
服裝老師今天說她穿上古裝,裙擺一飄,感覺真的要飛到天上似的——高情商,身材纖弱像仙女, 低情商, 瘦得像要原地升天。
豆豆安慰她:“別家藝人都是這個體重标準, 堅持堅持,很快就能适應了。”
許惜弓着腰,臉壓在化妝桌面,語氣柔弱:“豆豆,我們認識有小半年了,憑良心講,姐姐對你好不好。”
豆豆果斷點頭:“好。”
許惜循循善誘:“那你願不願幫我點小忙。”
豆豆爽快道:“什麽忙都沒問題,你說。”
許惜:“中午幫我偷一份盒飯叭。”
豆豆:“……”
許惜雙唇微撅,表情楚楚可憐:“就幫我這一次,我吃一點點,不會讓悅悅知道的。”悅悅就是新來的助理,入行早,嚴虹把她當接班人培養,在公司比一般的助理地位高。
豆豆不動聲色地後退:“上回你讓我帶巧克力小蛋糕的時候也是這麽說的。”
“什麽巧克力?”
悅悅端着中午的減肥餐走進來,聽到違禁詞,眉毛都擰到了一起。
悅悅相當于嚴虹的□□,許惜立刻坐直,一臉深沉地說:“我們在讨論巧克力是什麽時候傳入我國的。”
豆豆仰頭:“啊對,是什麽時候呢?”
悅悅将飯盒送到許惜面前,接着在旁邊的凳子上找到她的手機,交給她:“可以百度。”
許惜尴尬地接過來:“謝謝。”
裝模作樣搜索完,許惜不抱期待地打開飯盒。
裏面依然是蛋白,蔬菜,雞胸肉……許惜痛苦地叉起一片菜葉子,倏而聽到外面一陣喧鬧。
食物難以下咽,她幹脆捧着飯盒到休息間外看熱鬧,順便下飯。
一出門,視線正對上遠處被人群簇擁的男人。
陸期今天進組,他還沒換衣服,頭上戴了頂棒球帽,上身穿了件清爽的淺藍色POLO衫,頗具少年氣。
面上神色淺淡,一如既往的冷漠疏離,不過清冷的氣質在炎炎烈日下看着格外舒服。
許惜嘴裏嚼着胡蘿蔔,随劇組其他人一起多看了幾眼,正準備關門,陸期的助理突然跑過來,笑着說:“許惜姐,陸董今天請客,中午大家一塊去附近的酒店吃飯。”
許惜眼睛噌地亮了,放下飯盒,迫不及待道:“現在嗎?”
助理道:“對,導演那邊結束就能出發了。”
許惜看了眼悅悅,見她沒什麽反應,歡快道:“我馬上去換衣服。”
她下午正好要換新戲服,妝容反正都要另補,出門并不麻煩。
劇組一行人浩浩蕩蕩抵達酒店。
陸期出手大方,包場請客,酒店提前為他們安排好了大堂的桌位。
陸期身邊圍滿了人,導演、制片還有想和他拉關系的演員都坐在了他旁邊。
飯菜上的很快,許惜坐在另一桌,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剛要伸向桌上的黑椒牛仔骨,熟悉的瓷制飯盒再次出現到她眼前。
悅悅鼻梁上架着和嚴虹如出一轍的黑框眼鏡,一本正經道:“虹姐說就算是陸董請客,也不能讓你破戒。”
許惜眼底頓時沒了光。
同桌的女演員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背:“唉,都是這麽過來的。”
滿桌美食近在咫尺,她卻只能啃菜葉,落差太大,許惜受不了這委屈,兀自站起來,可憐巴巴地看了一眼餐桌,然後默不作聲地離開大堂。
進到走廊,許惜回頭,發現新助理盡職盡責地跟在身後,寸步不離。
她尴尬地扯了扯唇:“我去趟洗手間,很快回來,你去吃飯吧,不用跟着了。”
悅悅探頭看了看走廊盡頭,的确有洗手間的标志,便沒有繼續跟。
許惜松了口氣,攔住一個負責上菜的服務員,問:“你們有包間嗎?”
服務員茫然:“大堂的座位不夠嗎?”
許惜:“那什麽,我比較喜歡一個人吃飯……”
話未說完,大堂又走出來一個人,許惜聲音戛然而止。
服務員忙着上菜,讓她找經理安排,端着盤子離開了。
陸期在離她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下,額前的碎發被帽子壓得有點塌,略微擋住眼睛,他撩起眼皮,慢悠悠張口:“你不是最喜歡熱鬧?”
許惜撇開眼:“你聽錯了。”
陸期走近,随手摘掉遮擋視野的帽子,眼前的人明顯比上次見面瘦了一圈,陸期眉頭微微皺了下,嘟囔了句:“怎麽瘦成這樣。”
許惜沒聽清,偷吃的計劃失敗,她耷拉着腦袋,繞過他,想原路回去,陸期忽然道:“想吃肉麽?”
許惜背影明顯滞了一瞬。
陸期适時補充:“不告訴虹姐。”
許惜回頭,抿着嘴,緩慢地擠出一個字:“想。”
大堂裏,悅悅遲遲不見許惜回來,聽到隔壁有人問陸期去哪了,恍然意識到什麽,連忙給嚴虹發消息。
【悅悅:虹姐,陸董好像把許惜姐拐跑了】
【嚴虹:……】
【嚴虹:罷了,管不了他】
盡管有老板撐腰,許惜也沒敢太放縱,克制地吃了小半碗米飯,啃了兩塊排骨,之後便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
陸期幾乎沒動筷,坐在旁邊,安靜地看她吃完。
許惜滿足了口腹之欲,想起來問:“你怎麽知道虹姐在控制我飲食?”
“你在柳橙橙朋友圈底下流口水,她委托紀知問我是不是虐待你了。”
“……”
久違地吃到了主食和肉,許惜下午拍戲心情都好了。
劇裏的若仙初期是天真活潑的少女,服裝師給她搭配了一身藕粉色長裙,頭發上綴了嫩綠的飄帶,妝容也是桃粉系的。
為了入戲,許惜蹦蹦跳跳地從化妝間出來,臉上笑容明媚,飄帶随動作一上一下的擺動,好似真是二八年華的小姑娘。
周圍工作人員受她影響,看着她靈動的樣子,忍不住露出笑。
男主演是同公司的蔣瑾年,劇裏飾演她哥,現實裏大她四歲,蔣瑾年手裏拿着劇本,叫住她,戲谑地說:“你是不是謊報年齡了,這至少多報了十歲吧。”
許惜蹦跶過來,沖他搖了搖手指:“你猜錯了,我其實少報了十歲。”
蔣瑾年大笑:“那你保養的挺好。”
過了一會兒,女二的演員張環欣入場,她和蔣瑾年是現實情侶,但沒公開,兩邊公司都打算等電視劇到了宣傳期再放消息。
張環欣戲外走的是知性禦姐風,本人确實很溫柔,脾氣好,經常給許惜講戲。
她看出許惜的好心情,問:“惜惜今天心情不錯啊,是有什麽好事嗎?”
許惜沒好意思說是因為吃到肉了,低頭揮了下袖子:“可能中午吃飽了,現在比較精神。”
他們聊了會天兒,随後,這部戲的第四位主演出現。
張環欣注意到陸期走近的時候,許惜舉止有些不自然,恍惚間明白了什麽,看許惜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
陸期進組的第一場戲是和若仙初遇的場景,若仙獨自上街買東西,路見不平,幫人抓小偷,結果在城裏迷了路,她想爬高一點,然後便上了屋頂,看見了在對面酒樓聽書的小公子。
小公子白淨俊俏,面如冠玉,坐在一群男子中間,可謂鶴立雞群,瞬間吸引了若仙的注意。
若仙設定裏是個小顏控,經常對俊俏的公子和俠士犯花癡,每到這種時候,危白總能站出來,有意無意地阻攔她的視線,算是劇中隐藏的糖。
許惜踩着工作人員準備的梯子爬上屋頂。
透過支起的竹窗,一眼望見窗邊低眉飲茶的陸期。
一襲白衣,烏發如瀑,許惜眼中透出驚豔,微微張唇,呆怔地看了很久,直到導演喊卡。
下面一幕,需要許惜踩空,從房頂摔下去。
導演在地上布置了軟墊,換了個安全的高度,只拍她下墜的鏡頭,後期再剪到一起。
鏡頭重新打開,若仙趴在地上高聲痛呼,引來路人圍觀,恰遇危白從酒樓出來。
若仙叫住他,慘兮兮地尋求幫助,危白竟也真的幫了,讓随行的丫鬟扶着她,帶她去找哥哥。
若仙想和小公子多待一會兒,故意走得很慢,磨磨蹭蹭,走了快一個時辰,終于遇到了出來尋她的蔣瑾年和張環欣。
蔣瑾年謝過危白,準備扶妹妹回去,若仙松開丫鬟的手,誰料腳底絆了一下,又摔一跤。
危白離得近,下意識彎腰,想拉她一把,若仙坐在地上,仰着頭,直勾勾盯着他出塵絕豔的臉,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公子願意嫁我嗎?”
劇本裏,危白先是驚訝,随後無奈地笑笑,拒絕了她。
現實中,陸期保持俯身的姿勢,直視她的眼睛,嘴邊挂着笑,柔聲問:“聘禮幾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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