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琉璃界
在那個人們用雙腳丈量星辰距離的星際時代,為了飽腹而進行日複一日機械勞動的工作逐漸消失,人們跨過了艱難生存的障礙,開始追求更高等級的娛樂。
《仙途》的問世,在無數個無聊至極的星球中引起巨大反響。那是一款令人身臨其境的全息游戲,玩家們出生在以修煉成仙為主的琉璃界,既可以拜入宗門潛心修煉升級、亦可走旁門左道追求自由快樂,當然,也少不了那些整日拍照留念的風景黨,畢竟《仙途》的場景幻美至極,是他們在幢幢高樓、列列星艦隊間鮮少見到的。
也有人不走尋常路,跑到偏遠的、未開化的最西方。
沈卻雲便是其一。他是個人民幣玩家,沉迷氪金,用那些于他而言如同廢紙的金錢去建造屬于自己的城池。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他都待在游戲之中,醉心于在紙上描畫夢中城池的一筆一劃,俨然已經将《仙途》當成了第二個家。
是的,自《仙途》發行以來,已經過去了三年。星際時代信息交流與新技術的出現更新遠比人們想象中要來的迅速,《仙途》縱使有再精彩的劇情和奇妙的成長系統,也漸漸被新出的其他游戲取代。
漸漸地,《仙途》的常駐玩家越來越少、越來越少,直到今日——《仙途》最後一個服務器也要關閉了。而此時還記得上線來看看的玩家,也不過一掌之數而已。
夜晚的十一點五十三分,離服務器關閉還剩七分鐘。緬懷過去的玩家上線了又下線,留到最後的,只有那些始終停駐在《仙途》中的長情玩家了。似乎是一種特殊的默契,那些玩家齊齊在世界頻道刷起了頻,借此排遣心中難言的悲傷。
——歡迎來到琉璃界。
這是每次登陸《仙途》時萦繞在玩家耳畔的話。
沈卻雲數了數,世界頻道上只有三個人,加上自己,這個宏大的世界只餘下四個活着的人——當然,那些至今仍舊遵循算法過着日常生活的npc不算,甚至他們可能也不會明白,曾經那些擠了堆也要幫助自己的人怎麽不見了。
沈卻雲也在世界頻道刷了一行,而後便關上了冷清的聊天系統,其次便是商店、血量等等,他把一切突兀的圖标界面都關閉了,逼真的虛拟畫面占據了他整個視線。
沈卻雲坐在大殿上,四根盤龍的柱子支撐着房梁,大殿外,還可以看見缥缈流動的雲氣。無論是空氣中流動的風,随着時間變換的光線,還是按照慣例走進大殿的青衣女子,一切都是那麽真實。
青衣女子,沈卻雲親手創造的npc逢青,帶着與往常一般無二的笑容看向沈卻雲,問:“今日天氣尚好,少君是否派黑龍巡游。”
沈卻雲一時沒有回答,默默端詳着眼前的人,逢青也沒有再問,或者說她的計算系統裏沒有針對于此的後續命令。逢青的面容很普通,原本單挑出來都能算是精致的眼、鼻、嘴,組合在一起卻只能勉強說得上清秀。沈卻雲不似其他玩家一般熱衷于創造面容或俊秀或美麗的npc,他會根據npc的設定為他們挑選最合适的五官裝備。逢青是個刺客,刺客應當大隐隐于市,所以普通人的五官最好。
“我餓了,”沈卻雲突然說,“我想吃芒果。”
逢青笑着看着他,好似沒有聽見他說話。是了,《仙途》裏哪有芒果。
一股難言的孤獨慢慢纏繞上沈卻雲的心髒,沈卻雲感到難得的隐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眨眼間,七分鐘已經快要走到底了。頗有情懷的《仙途》制作組在琉璃界中罕見地放起了焰火,一簇簇絢爛的花火在空中綻開,而後如流星般墜落,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紫藍的痕跡,綻放又落下、落下又綻放,無窮無盡。
沈卻雲霜藍的瞳孔倒映着盛大的白日焰火,沉默片刻,爾後,好似想起什麽,他終于回答了逢青的問題:“巡游東南。”
随着話音落下,流動的雲霧靜止,空中的焰火呈現出一種欲放未放的绮麗狀态——整個琉璃界都靜止了。
沈卻雲的面前出現了一塊熒藍的光幕,上面寫着【游戲結束,是否退出琉璃界?】。沈卻雲往下看,只有“yes”和“是”兩個選項,制作組是真的很皮。
唇角勾起一抹笑,沈卻雲擡手,指尖卻停在光幕外遲遲不肯觸下。深深吸進一口氣,複又緩緩吐出,沈卻雲試圖平複心情,暗自念道:這座城池你今天已經上上下下走了十幾次,該看的都看了,沒有什麽好舍不得的,出去之後再換一個游戲也是一樣的。
想定了,他一字一頓、慢慢地念道:“歡迎來到琉璃界。”
然後,閉上雙眼,手指顫抖着往前方一觸。
不知是不是黑暗帶給沈卻的特殊感覺,他明顯感覺到四周好似有波紋一顫,下一秒世界變得不同。
行吧,我應該正在被擠出去,沈卻雲自嘲地想。
他沒有注意到,在他閉上雙眼之後,眼前光幕上的文字已經偷偷變成了【游戲結束,是否進入琉璃界?】。
琉璃界最西邊的蠻荒大陸上,一個貧窮的村莊中。
梵羅扛着一頭壯碩無比的野牛走到家門外,“啪——”,雙目微瞪、死不瞑目的野牛被粗魯扔在地上,振起一片灰塵。聽到聲音的梵阿玲放下手中的活計,急匆匆沖出來,待看到這只足夠他們母子二人吃上三天的死牛時,卻露出一個失望的表情:“還是牛啊……你沒找到村長說的青果嗎?”
擦了擦額間的汗珠,梵羅道:“哪有青果,那老頭子騙你的,我們住着這麽多年,什麽時候見過。”
他赤.裸着胸膛,肌肉線條流暢優美,蜜色的肌膚上滑下汗水,留下淺色的汗漬。
“你當你娘不知道?”梵阿玲嫌棄地翻了個白眼,轉身又進了廚房,“你娘吃肉都要吃吐了,外面的草又難吃得很……什麽時候才能吃上仙草鮮果啊,聽說外面的人天天吃這些……”
梵羅抿唇,蹲下身抽出匕首,處理這只為他們的飯食捐軀卻還要被他娘嫌棄的死牛。匕首鋒利,順着脊背一劃,野牛緊致的皮便被剝開,血水順着緩緩流出,蜿蜒而下,在死牛旁聚成一灘。
西洲的氣候極端,只有朔時季和望時季兩個季節,季節間的過渡幾乎沒有,不是烈日酷熱便是寒雪紛飛。此時正值朔時季最熱的一段日子,還沒到正午,烈日便大搖大擺在萬裏無雲的空中站定,無窮無盡散發儲存了整個望時季的熱量,望時季沒有太陽,只有此時它才能盡情嬉戲。它的歡樂卻給西洲的人帶來災難。首先是旱災,湖水溪流,具被蒸發幹淨,不給渴水的人們留下一絲期望,植被草木也因缺水而枯死;其次是極度的高溫,當然西洲的人世世代代生活于此,早已經習慣了扔到外面足以熱死人的溫度。
環境雖然惡劣,西洲的人和野獸卻頑強生存下來,甚至活蹦亂跳。這也導致,朔時季時,梵羅只能獵到野獸——母子二人從早到晚、一天三頓都吃肉,梵阿玲對野牛的嫌棄也不是沒有道理。
可是外面的世界卻不是這樣。梵羅心不在焉地想。
聽曾經外出闖蕩的村長說,外面的氣候溫順,分為四季,不過分冷也不過分熱,而且那裏的人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不同種類的食物。
而且還可以修煉。
梵羅垂下眼睛。西洲沒有靈氣沒有靈土,沒人可以修煉,所有人都是只有百歲左右壽數的凡人。外面的人卻可以騰雲駕霧,活千年而不死。
隔壁的小子突然怪叫起來,哇哇不知在喊些什麽。梵羅不理他,他卻并未消停,聲音越來越大,還透露出絲絲恐懼,這小子是個混世魔王,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真是怪了。梵羅不耐煩擡頭。
空中的烈日已然失去蹤影——它被一個龐然大物完全遮蓋,玄黑色的怪物。“角似鹿、頭似牛、眼似蝦、嘴似驢、腹似蛇、鱗似魚……”,梵羅腦海中突兀浮現出一句話,那是從一本叫《捕龍記》的書上看來的——那是一頭黑龍!
黑龍身軀龐大,遮天蔽日,在村莊上空游動,被劃破的空氣獵獵作響。耳畔還響起隔壁小子的怪叫,甚至還有循聲而出的梵阿玲的驚呼,可是梵羅卻顧不得他們了。他強迫自己擡頭,死死盯住黑龍的雙眸,那龍的一只眼巨大、足以抵上他們半個村莊大小,其眸色鎏金,像是方才高傲熾烈的驕日,卻比它還要純粹,其中又蘊藏着最殘酷瘋狂的烈焰。
一滴水落在梵羅額頭,然後是第二滴、第三滴,再之後,大雨傾盆而下。久違的,罕見的雨水。梵阿玲在身後驚喜地哭叫,狂奔出來,在雨水中歡呼,如同死了一般的村莊瞬間沸騰。
黏黏糊糊的汗水被沖刷幹淨。梵羅心中湧起一股喜悅與興奮,還有一種難耐的激動與渴望。
有什麽事情将要發生了!
有什麽事情将要發生了!
他邁足往雨水中跑去,朝着村莊的最東邊——那名據說在外面闖蕩過的村長的住處跑去,健步如飛。
同一時刻,中域與西洲的邊界處。
站在雲舟甲板上的四名修士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看着百裏外的異象。
“黑龍出……妖孽出西洲!”
三百年前人族大聖孔師一語成谶,于五洲中沉寂許久的西洲終于顯現出不同凡響的妖異。
作者有話要說:
預收《從無限世界回來後》,感興趣的小天使收藏一下叭
文案
阮陵從無限世界茍住命穿回來啦
喜大普奔!喜大普奔!
可是他一低頭才發現,他還是個高中生啊,身為學生的他暑假作業還沒寫啊!
頭腦空空的阮陵:哈哈,我不活辣!
而且不光他回來啦,對手敵人也跟着過來啦,還有一個神經病蠢蠢欲動想要毀滅世界。
阮陵:heitui!爸爸的地盤你也敢動?
于是。
早上還急急忙忙踩着早鈴進教室的阮陵,轉眼就在十萬八千裏之外暴打不軌之徒。
表面上清純普通高中生,暗地裏卻套着馬甲走在光暗之間拯救世界。
郭嘉疑惑了,這個“零”到底是什麽人?
阮陵無辜表示:我只是個普通高中生罷了,你們要找零和我阮陵又有什麽關系。
天地昏沉,血光呼嘯。
一發千鈞之際。
——他來了,遮天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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