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神龛主人

“孔師和武帝?”

卓山玉此時正坐着,拿着一柄小刀細細打磨手裏的木劍,木劍形狀粗陋,經他這番雕琢,倒漸漸顯露出幾分鋒利來。老槐樹的枝葉繁茂,撐出一片綠蔭,春日的陽光還算和煦,透過枝葉間的縫隙撒下,零零落落頗為迷幻,卓山玉整張臉都在陽光下。

這時沈卻雲才發現,原來卓山玉長得還很豔麗,只是從前不大注意。

他說:“我問了重先生。”

卓山玉:“她不告訴你對吧。”

最後一下削完,卓山玉放下木劍和小刀,起身拍拍木屑和灰塵。

“其實也沒什麽好瞞的,”他微微一笑,“孔師與衛啓當年确實有過那麽一段,書院和夏王朝也曾互相扶持,只是……”

“皇帝要什麽樣的人沒有,孔師太高傲也太強了,沒有哪一個皇帝會喜歡一個威脅到自己的女人。所以說,他們兩人就分道揚镳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沈卻雲靜靜聽完,等了一會兒,卻沒有任務完成的系統提示,看來卓山玉嘴上說着“沒什麽好瞞”,說起來還是遮掩了不少東西。或者說,其實他也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

心思在腦內轉了一圈,沈卻雲還欲再問,卻被卓山玉打斷:“酒醒了嗎?”

沈卻雲:?

沈卻雲頓住,明知道這狗比是在轉移話題,卻不得不答道:“早就醒了,多謝師傅把徒兒帶回來。”

他一臉誠懇感激,好像真的十分為師傅照顧徒弟一事感動。

卓山玉卻說:“哪是我想帶你,你硬纏着我,我也沒辦法。”

他嘴角挂着一抹溫文爾雅、翩翩君子的笑容,說的話卻針針見血。

看得沈卻雲只想一拳打上去。

本來醉酒這件事情已經被他從腦海裏删除了,卓山玉非要提上一嘴,把它從回收站裏提出來,令他想望也忘不掉。

甚至還因此想起了更多之前的情景。

什麽燈火闌珊下拉手手啊、撒嬌要抱抱啊……

沈卻雲:呸!

“啊,我想起來了,師傅我待會還有課,先走了,您老人家好好休息。”

留下這一句類似于點火之類的話後,沈卻雲很幹脆地溜了。

他可不想留下來聽更多黑歷史。

卓山玉一臉委屈:“老人家……我也不老啊。”

雕琢完全的木劍被他珍而重之地鎖進木盒中,一揮手,小刀也消失無蹤。

時辰尚早,換作往常,卓山玉通常是點上蜜沉香,躺在軟趴趴、涼絲絲的床上美美睡上一覺。他雖有“劍尊”之名,卻不怎麽愛上進,終日只想賴在床上。

可是今日……無端有些煩躁。

漫天飛雪,天地為之一白。

倒在雪地上的屍體不消一刻鐘已然漸漸僵硬,瞪大的眼睛,死不瞑目,似乎無法理解怎麽一照面自己就被殺了。黑衣男子确實可以有這樣的疑惑,畢竟他可是堂堂夏朝暗門中排位靠前的高階修士,從來都是他殺別人,除了那些宗門中的天之驕子、隐世大能,他在權勢和武力上,向來都是壓得別人喘不過氣。

這樣的他卻死了,僅僅是一劍。倒下時他死死盯着遠來的紅衣人,心中已經清楚紅衣人的身份——上清派劍尊。

死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夏朝危矣。

被他束縛在後面的四名西洲人,也因為主蠱的死亡,下一刻便七竅流血而死。

卓山玉默默看着,一道熱烈高溫的火順着他的心意散落到五人的屍體上,在冰天雪地裏用燃燒一切的熱情擁抱這些僵硬的人,用熱情将他們融化了。地上唯有一小灘冰水,這殘留的冰水也因北洲極冷極寒的溫度而凝結了。

——除了沈卻雲和卓山玉,再也沒有第二個人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

早在七百年前,北、東、南、中四洲就合力關閉西洲的往來陣法,不再準許四洲和西洲間的往來。後來西洲又發生了一些事情,致使靈力散失,西洲之人盡淪為凡人,始終找不出這種變化的原因,四洲只能将其歸結為西洲的退化——西洲在天地競争中已經被舍棄了。

西洲之人,是無法修煉的普通人;西洲之物,寒酸且少,是以其後幾百年,四洲內都未曾見過與西洲有關的事物。到了後來,限制越來越松,也有人冒着風險,不走陣法而渡海去西洲,抓了身體健壯的西洲人為奴為婢。不過這樣的風險太大,收益又少,漸漸也沒人做了。

直到今日。

統帥中域的夏王朝竟然派人暗中前往西洲抓人,他們可不缺奴婢。

其中之事,諱莫如深。

卓山玉本想抓黑衣人詢問[獸神]一事,無奈有外人在場,只能一劍殺了他。

不知從何方來的風吹拂過門前的老槐樹,将樹葉吹得嘩嘩作響,風俯沖進房中,繞過奇巧精妙的擺件事物,直達卓山玉眼前。

風帶來北洲寒雪的氣息。

墨色字跡浮現,筆劃端正——【按兵不動。聽說你收了個徒弟,什麽時候帶來看看。】

西洲。

東南部的遼闊荒野。

有兩個人一前一後行走在無草無木的地上。

前者有一頭柔順的烏發,蜜色的肌膚健康而富有生機,汗水淌過輪廓深邃的面龐,碧色眼瞳熠熠生輝。這是一個別有風情的美人,只有眼角的細紋昭示她的青春不再。

随她走在後面的是一名赤.裸胸膛的健壯少年,雖然面容尚顯稚嫩,但其流暢利落的肌肉線條、可以只手殺牛的力氣表明他足以作為成年人支撐整個家庭了。

兩人的長相相似,可以看得出是母子。

碧眼的梵阿玲走在前面,雙手虔誠捧着一個木盒。

梵羅:“阿媽,為什麽要避開村長?”

出發之前,村長曾明裏暗裏表明想要跟他們一起的意圖,梵阿玲表面上答應得好好的,轉頭卻抛下村長帶梵羅上路。

梵阿玲:“他是外人。”

“可是……”梵羅不解,“村長已經在我們村裏生活了十多年了,還幫大家做了不少事情。”

畢竟是從小看着他長大的人,而且村長學識淵博、樂于助人,十多年來的幾次大旱,都是村長帶領他們才不至于餓死。雖然面上仍然戒備,在心裏頭,梵羅已經将他當做是自己人了。

梵阿玲看着遠方大而煌煌的圓日,壯闊得似乎要将天地連同他們一起吞滅。

“所有出去了的,所有不是在西洲出生的,都是外人。”

他們來到荒野下。

隧道深邃幽暗,兩旁的夜明珠只散發着淺淺的光亮,無法照明整個隧道。

有忽忽悠悠的風聲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

隧道的盡頭是一座裝潢華麗的神龛,兩旁鑲嵌的明珠光極亮,甚而刺的梵羅幾乎無法直視繪着金線的神龛,他只能低垂下頭顱,借着餘光打量四周。

這是他第一次被帶到這裏來。

阿媽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偷偷借着月色出門,待到天亮前才回來,這件事,梵羅是知道的,應該說全村人、除了那個外來的村長,都對此事心知肚明。

阿媽只告訴他,等到合适的時候,他能夠被帶到那裏去。

梵阿玲雙手奉上木盒,帶着梵羅一齊跪在地上,雙手合十虔誠念誦。這是一種梵羅聽不懂的言語,只覺得有種奇特的韻律。

一刻鐘後,梵阿玲停止念誦,道:“今啓獸神指荒,梵部第十六代奉子梵羅,年歲即成。”

話音落下,兩旁明珠一暗,隧道寂靜下來,連呼嘯的風聲都沒再聽見。

梵羅只覺得自己正被[存在]而注視,身體僵硬,無法動彈,四肢趴伏在地上,連呼吸都險些停止。[存在]的注目高高在上,渺小如螞蟻的梵羅只能發自內心念誦阿媽教給他的話語。

片刻後,明珠再度亮起,風聲又呼嘯滾過。

——[存在]已經離開了。

梵羅手心冷汗不住滲出,仍然不敢擡頭起身。

直到他被梵阿玲扶起。他發現他身體已經有了變化,他能夠忽視掉那刺目的亮光而直視神龛了。

梵阿玲:“你已經在神那裏過了目,等到你正式成年,便會由全村人主持祭祀,升格為正式奉子。從此後,聆聽神言,代行神意。”

“只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記住,”梵阿玲的眼神冰冷,恍若碧色深潭,“外面的人,偷我們的靈力、驅使我們的同伴,讓我西洲淪落至此,神為庇佑我等受損,不得不蟄伏千年。”

“外域之人,便是你的敵人,日後定要踏平外域,一個都不要放過!”

而你成年後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親手殺掉那個窺探西洲十餘年的外來人。當然,這件事情,梵阿玲不會提前告訴梵羅。身為梵羅的母親,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善良而有情義,只是被外賊蒙蔽,無法動手。她會幫他。

今日的事情極其奇詭,梵羅懵然地随着阿媽離去。

他忘記了來時的長路,忘記了隧道裏的情景,只記得神龛上張牙舞爪、威不可視的獸神原像,以及那句“外域之人,便是你的敵人。”

隧道裏的人走了,徒留風聲依舊。

風中的人顯露出身形。

白衣,兇厲面容,沉默的氣質。

不該叫郭笑然的郭笑然。

他看着神龛,眼底似有波瀾。

那裏的東西并沒有離開,而是一直潛伏着,準備使出致命一擊。

早在郭笑然随風踏進隧道之時,東西便察覺到了外人的到來,郭笑然也知道了自己被人識破。

按少君的話,這個時候就應該“風緊扯呼,趕緊溜,從心為上”。只是郭笑然雖然氣質沉默不喜言語,心卻不沉默,他身為血衣侯,掌白玉京征伐。少君閉關時,是他帶領白玉京開疆擴土,打下西洲。

他生來便有一顆搞事的心。

結果随少君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才發現,西洲還叫西洲,只是已經不是被他掌控的地方了,有什麽人取代了白玉京,卻不敢明目張膽君臨,只能在暗中統禦。

隧道裏氣氛僵持。

一瞬間,一股虎形的靈氣撲出,張牙舞爪朝郭笑然壓來。

這股氣,厚重,銳不可當。

連帶着聲音雄厚的虎嘯。

只是郭笑然比他更鋒利!

四周的風化為他的武器,不擋反擊,朝虎氣撲去,鋒利的風刃一個接一個刺向虎形,卻沒辦法突破它的防禦。

虎的主人得意一笑,這靈氣是他最厲害的東西,怎麽能被人輕易破掉。

“小兒!”

郭笑然鎮定自若。

對方的實力應該在煉虛期,只是這虎形頗有些奇異,難以用尋常的法子破掉。

只是——郭笑然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風刃難以為繼,漸漸被虎形壓制,只能勉強抵擋。

虎形得意仰天長嘯。

就在此時,一小股細微的靈線順着風刃潛入虎形。這靈力實在太弱太小了,以至于虎形根本沒有察覺到,只當它是尋常的風。

尋常的風拂過虎形的胸膛,帶來一小塊冰晶——虎形的心髒被凍住了。

幾乎就是那一瞬間,還在長嘯的虎立馬沒有聲音,從空中跌落,摔在地上,摔成一塊又一塊晶瑩的冰。

虎的主人難以置信:“碧珠——”

最大的倚仗被人破除,來不及思考,虎的主人連滾帶爬馬上撤離。

卻被早有準備的郭笑然一把捏在手裏。

此人終于被抓到,顯出藏匿的身形。

——一只巴掌大小的白底黑紋的幼虎落在郭笑然掌心,腦門上印着一道小小的閃電。

幼虎惶惶然,邁着軟軟的步子想要逃離,卻被郭笑然的靈力鎖住。

幼虎轉身面向郭笑然,恨極了這不請自來、在自己家裏搗亂的外來人,張嘴罵道:你個傻逼%……&&……¥

“喵~”

失去靈力的他沒辦法說人話,惡意滿滿聲音頗有威力的罵人之語化為細嫩的叫聲,就像小貓在撒嬌。

作者有話要說:

打鬥戲無能,怎麽寫都不對味(捂臉

看了篇預收,大家康康啊

《從無限世界回來後我拯救了世界》

阮陵從無限世界茍住命穿回來啦!

喜大普奔!喜大普奔!

可是他一低頭才發現,他還是個高中生啊,身為學生的他暑假作業還沒寫啊!

頭腦空空的阮陵:哈哈,我不活辣!

而且不光他回來啦,對手敵人也跟着過來啦,還有一個神經病蠢蠢欲動想要毀滅世界。

阮陵:heitui!爸爸的地盤你也敢動?

于是。

早上還急急忙忙踩着早鈴進教室的阮陵,轉眼就在十萬八千裏之外暴打不軌之徒。

表面上清純普通高中生,暗地裏卻套着馬甲走在光暗之間拯救世界。

郭嘉疑惑了,這個“零”到底是什麽人?

阮陵無辜表示:我只是個普通高中生罷了,你們要找零和我阮陵又有什麽關系。

天地昏沉,血光呼嘯。

一發千鈞之際。

——他來了,遮天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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