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你……先把手松開

“還有多久才能到啊?”衛粒氣喘籲籲,帶着哭腔。

她臉上已是白一塊粉一塊,發間的釵飾也歪了,耳側粘着碎發,又被汗液沖刷出幾道印子。

收到俞漢廣的信息之後,衛粒滿心歡喜,以為爬山是漫步花間的麗人行,于是特意早起了好幾個小時梳洗打扮,挑了件斜襟盤扣襯衫,還換上了她斥巨額獎學金買的玉羅裙。

可她怎麽也沒想到,跟兩個大男人出來爬山,不是麗人行,而是從軍行。

精心的準備,全成了拖人的累贅。

俞漢廣道:“我們到山腰那座廟前停一停。”

沖在最前方的衛波一步跨三階:“最好別休息了,能堅持嗎?能堅持就別停,抓緊時間到福利院去,還有任務在身。”

昨天俞漢廣生怕衛波不願意來,除了把衛粒這張王牌打出來以外,還用一副讨好的口氣,透了要來福利院做“用戶體驗測試”的口風,總算把衛波拽來了。

“……好累,我不行了。”衛粒傻眼,撐着手歪在了石板路旁的老松樹上。

她比一般的女生更高些,由于重心不穩,發簪被晃掉在地。

俞漢廣在衛波斜後方慢騰騰地走着,他望向衛波濃密的後腦勺,終于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衛老師,這條山路我走了幾百次吧,從沒見過比你還急的。”

“一直往前沖的人,累的時候不歇歇腳,遲早要瘋。”

他臉頰牽出一絲不太明顯的壞笑:“這種人吧,瘋掉還好說,最慘的結果可能是——禿頭。”

“當心英年早肥,未老先禿。”

那顆不斷上移的後腦勺聞言倏地一頓,腳下“咯啦”踩到了塊松動的石板,手臂不自覺展開,向側後方仰去。

一個高大陰影劈頭蓋臉覆了下來,俞漢廣還沒來得及推一把,衛波整個人就以某種尴尬異常的姿勢栽到了他的懷裏。

而自己的後背則和山間小路來了場親密接觸。

衛粒扶着樹剛恢複了些元氣,連簪子都沒顧得上撿,就被眼前景象震住了。

一對套娃。

“衛老師,你是不是真的英年早肥?這麽重!”

路旁的泥土上堆着松軟的樹葉,并不堅硬。俞漢廣雖然好端端躺在上面,還是覺得屁|股裂成了八瓣兒,每一瓣都在向大腦瘋狂輸出疼痛。

“你……先把手松開。”壓在他身上的衛波微微偏頭,語調不穩地小聲道,氣息全噴在了俞漢廣的發梢。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胳膊不知何時探出,正環在了衛波腰際。

二人緊緊相貼,只隔着兩層T恤布料的縫隙,他的手剛才還很不聽話地往上挪了挪,觸到了人家的肋骨。

俞漢廣瞬間反應過來,匆忙松掉胳膊,可這對殘存着衛波體溫的手掌,他又不知該安放在哪裏。

揉屁|股,是不是不太雅觀?

他最終選擇用手撣了撣T恤,悻悻地問:“你早飯吃的是糯米包油條,還是鐵餅包鉛球?”

“是你先說我的。”衛波也撐腿起身,毫不猶豫回擊,“自作自受。”

“我只是嚴肅探讨了脫發問題,又沒說禿頭的是誰,某些人怎麽就氣抖冷了?啧啧,不知是誰在對號入座呢!”

“別吵啦!幫我找找簪子,對對,金色的,上面有朵小桃花……”

聲音沿小路越飄越遠,驚得幾只鳥兒撲棱翅膀飛出林間。

……

三人很快來到宜成福利院。

俞漢廣将雲端的游戲包安裝到活動室的主機裏,堅持着不能讓未成年人上瘾的原則,只和衛粒陪着小朋友們玩了片刻。随後,他和孩子們熱鬧地圍坐成圈,抱着一個,撫着一堆,耐心地聽着奶聲奶氣的童言。

這些幼小生物叽叽喳喳、滾作一團,衛波不太擅長和他們打交道,便獨自來到院子中央的水池曬太陽,與荷葉下游來游去的紅色小鯉相顧無言。

全因腦中還在想那雙細瘦卻緊實的臂膀。

一時間,他目光又觸及池邊磚石,只見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刻了句古詩:

【自覺此心無一事,小魚跳出綠萍中。】(1)

“你也是孟總公司的吧?”福利院院長走了過來,花白的頭發在陽光下泛着銀光。

衛波收回思緒,點點頭。

“孟總對孩子們真是沒得說。我們能堅持到現在,大半的功德都在他身上。”院長感慨道,“宜州大學好孩子多呀,小璐子要是還在的話……”

衛波還沒來得及思索“小璐子”是只鹿還是條路,就又聽到了院長的驚呼:

“小孟姑娘?”

小朋友們聽到外面的動靜,呼啦啦地跑過來圍着女孩打轉。

俞漢廣也被搡了出來,一臉掩飾不住的驚異:

“探骊?”

女孩擡起頭,同樣驚訝:“漢廣哥?”

……

“這位是孟總妹妹,孟探骊。”俞漢廣把人引到小池塘旁邊的遮陽蓬下,四人落座,“衛波也在你哥的公司工作。這是他妹妹衛粒。”

俞漢廣持續嘴甜:“探骊,我們有一年多沒見了吧,你怎麽變得這麽苗條,人也越來越漂亮了。哪陣風把你吹回國了?”

孟探骊笑道:“上學上得我腦殼疼,一直沒回來,連我哥都很少聯系。好不容易有個假期,我歸心似箭。”

俞漢廣心道這是哪門子來的假期,還不是有錢任性想回就回,便打趣道:“這麽思鄉心切?”

“哎呀,有什麽辦法,我一想到玉葉餅和大馄饨,眼淚就不争氣地從嘴角裏流了出來。玉湖來都來了,就順便遂我哥的願,來福利院看看。”她語氣誇張得有點可愛。

衛粒聞言,“嗤”地一聲,笑意在蘋果肌上掠過。

孟探骊早把坐在對面的衛粒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她手向下指道:“啊這,我們的裙子……撞了。”

年輕女孩似乎總是對“獨一無二”異常執着。

衛粒目光擡向孟探骊。

這姑娘細眉細目,人極瘦,在遮陽蓬下輕飄飄的,只有手臂上的淡青色血管才能凸顯些存在感。蓬松的短發留到耳下,像朵吸飽了水汽的雲。一模一樣的玉羅裙上方,頗為意外地套了件純白T恤,淺綠色的裙擺搭在腳踝,內裏隐約露着花樣複雜的老爹鞋。

上身淺,下身濃,意外又随性,比自己的穿搭不知高明到哪裏去了。

“好巧。”衛粒不知所措地攏攏頭發,生怕簪子再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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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姜夔《湖上寓居雜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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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妹妹見面了~

一個重要的人物也粗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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