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二十九 人慫嘴還硬

鐘麟這幾年欠了太多債,如今還起來必然是有點辛苦的,累得第二天早飯都沒趕上。

他以為他是最後一個起的,後來發現周易錦和蔣廉竟然比他起得還晚!

“不會出啥事兒了吧?消息也沒回。”鄒華生接過服務生遞過來的巧粉,一邊擦球杆一邊對身旁的顏诤鳴說,“要不打個電話問問?”

他們印象裏蔣廉從來沒有睡懶覺的習慣,而且昨晚回去那麽早,他一單身狗,又不像鐘麟和顏诤鳴還有點夜生活啥的,應該不至于大半夜才睡吧?

鐘麟也擔心周易錦昨晚喝多了,今天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正要拿起手機打電話,卻聽顏诤鳴說:“吶,來了。”

幾人循聲望去,不遠處的旋轉樓梯上蔣廉正拾階而下。

後面跟着蔫兒噠噠的周易錦。

鄒華生調侃道:“喲,蔣總,今天咋不裝斯文人了?”

蔣廉今天沒戴眼鏡。

氣質完全變了個樣。

鐘麟心想,難怪顏诤鳴平時老打趣他像個大尾巴狼,蔣廉長了張看起來就很花心的臉。

戴眼鏡不是為了防藍光,而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顯得成熟穩重些。

畢竟生意場上,比起風流浪蕩的花花公子,一個看起來沉穩持重的人設确實更能博人好感。

“昨晚洗澡時不小心摔壞了。”蔣廉也是個撒謊都能面不改色的主。

周易錦剛要落座,一聽他這話,腳下打了個突,生生拐到鐘麟那邊去了,落座後忍不住偷偷瞥了蔣廉一眼,哪想蔣廉也在看他,眼神裏藏着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周易錦:“……”

鐘麟在給他倒熱水,并沒注意到他們之間的眼神互動,再擡頭時兩人都已恢複如常。

“喝杯熱水暖暖胃。”鐘麟将水遞給他,見他臉色不太好,關心地問,“是頭痛嗎?”

周易錦搖搖頭:“不礙事,有點沒睡醒而已。”

“那等下吃完飯再去睡個午覺。”鐘麟說着又朝顏诤鳴他們那邊道,“下午咋安排的啊?”

窩在沙發角落裏打瞌睡的林骁首先出聲:“我不想爬山。”

鄒華生第二個表态:“我對山上的風景也沒啥興趣。”

蔣廉提議道:“那我們去玩兒水吧。”

酒店附帶很多水上娛樂項目。

可以去潛水沖浪,還可以自己開快艇去遠一點的地方看風景。

“這個行。”顏诤鳴語氣雀躍,“親愛的,我們去海裏看魚好不好?”

家裏那麽多魚都不夠你看是怎麽的,還要跑海裏去看魚。

鐘麟提醒他:“你昨晚不是說今天要早點回去嗎?”

昨晚臨睡前顏诤鳴說今天想請大夥去家裏吃飯。

小保姆周末休息,家裏只有林姨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

“我們不玩那麽久,玩幾個小時就打道回府。”他轉頭對衆人道,“晚上去我們那裏吃飯,我和鐘麟搬了新家還沒請客呢,正好,今兒一起去幫我們添點人氣。”

說着他又對蔣廉道:“晚上把你家廚師借我們用一用。”

蔣廉:“你可真是夠了,請我吃飯,還得我自帶廚師,哪有你這樣的。”

“你就偷着樂吧,第一次去我新家,都沒跟你要喬遷禮什麽的。”顏诤鳴簡直把不要臉發揮到了極致。

鄒華生聽不下去,也加入了戰鬥:“你丫這會兒才通知,這荒郊野嶺的,上哪兒給你買禮物?”

“親,我們這邊也接受轉賬哦,微信支付寶都可以,數額太大的話你也可以選擇手機銀行。”

鄒華生賞他一對白眼:“這摳門兒程度,葛朗臺在世都比不過你。”

顏诤鳴反唇相譏:“我也沒辦法啊,我是有家有室的人,自然得精打細算一點,不像你,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寡得這麽清新脫俗。”

鄒華生:“靠!”

鐘麟右手捂臉,左手做出拒絕姿勢:“求你了,別帶我。”

他好怕被打啊!

太特麽欠了!

蔣廉:“顏诤鳴,不要臉的排行榜上你永遠都是第一名,我是真的佩服。”

顏诤鳴抱拳:“過獎過獎。”

蔣廉:“……”

幾人在娛樂室打鬧了一會兒,然後去酒店餐廳吃了個早午飯。

午飯結束後周易錦和林骁都在喊困,于是衆人又把行程推遲了一小時。

今天氣溫不高,海邊風大,即便是正午也沒感覺有多熱。

旅游旺季已過,加上這邊是酒店的附加産業,娛樂項目不對外開放,人不多。

鄒華生一下車就直奔沖浪區去了。

蔣廉半路接了個電話,到了之後半天沒下車,說是臨時有工作要處理,讓他們先去,不用等他。

林骁去了洗手間。

鐘麟和周易錦站在沙灘傘下躲太陽,不遠處顏诤鳴咨詢完工作人員,正在往他們這邊走。

待走近了,他對鐘麟說:“我問了,有一對一的帶潛教練,我們可以不下那麽深。”

他想帶鐘麟去看水下世界,但鐘麟沒有潛水證,沒法自由潛,也沒法深潛。

“我還是有點怕。”鐘麟雖然會游泳但從來沒玩過潛水,臨到頭打起了退堂鼓,“親愛的,下個項目我再陪你玩成嗎?”

“我會保護你的,還有專業的潛導帶我們,不用怕。”顏诤鳴努力游說他,“你信我,水下的世界真的超級漂亮。”

“可是我要去的話,還得先去做培訓,太耽擱時間了。你自己去,既可以自由潛,又可以深潛。有我在你還得騰出時間來照顧我,也玩不盡興,你自己去,到時多拍點照片和視頻回來給我看是一樣的。”

“可是……”顏诤鳴有點失落,但他又不想勉強鐘麟,想了想,還是妥協了,“那我也不去了,我們去玩別的項目吧。”

鐘麟急了:“不是,我不去你可以去呀,你這樣遷就我,我會愧疚的,而且骁骁也還沒确定要玩什麽項目,他膽子小,估計玩不了那種很刺激的,我等下還可以陪陪他不是嗎?”

說曹操,曹操到。

林骁上完廁所回來,隐約聽到鐘麟提到自己,走過來問:“怎麽啦?”

顏诤鳴表情幽怨:“你鐘麟哥不跟我去潛水了。”

“我是真的有點怕。”

林骁眸色一亮:“我陪你去,正好,我也想去潛水呢。”

鐘麟和周易錦驚了,異口同聲道:“你不害怕嗎?”他們以為林骁膽子小會害怕那種危險系數比較高的項目,還想陪他來着。

“不怕呀,我跟诤鳴哥一樣,很喜歡潛水的,”林骁表情頗為自豪,“我還拿了證的呢。”

得,搞半天,整了個自作多情。

鐘麟嘆了口氣,對顏诤鳴說:“這下有人陪你了,快去換衣服吧,別耽擱時間了。”

“那你呢?”

“我和阿錦等下去玻璃船那邊看看。”鐘麟催促他,“快去,等下我們好早點回去。”

“好吧。”

顏诤鳴領着人戀戀不舍地走了。

周易錦望着漸行漸遠的兩人,忍了又忍,最後還是沒忍住多了句嘴:“親愛的,你不覺得林骁有點太黏你們家顏诤鳴了嗎?”

“啊?!有嗎?”

“我覺得有。”

鐘麟望着遠處圍在顏诤鳴身邊蹦蹦跳跳的林骁,慢慢懂了周易錦的言外之意,表情頓住。

受顏诤鳴和鄒華生他們的影響,他對林骁也始終帶着一層“弟弟”的濾鏡,加上林骁平時在他面前說話還挺讨喜,長得又像個天真純良的未成年,鐘麟甚至都忽略了林骁跟他們一樣也喜歡男人這件事,建立在這個基礎之上,那麽他對顏诤鳴的某些行為好像确實有點過界了。

可是,沒有确鑿的證據鐘麟還是不太願意把林骁想得那麽……那麽別有居心?

“我不是跟你說了麽,他是因為和他爸吵了架才突然跑到這邊來的,這邊人生地不熟,昨天又差點出事,可能下意識想從顏诤鳴那裏尋求安全感吧。”

“那他咋不黏鄒華生?鄒華生是他表哥,跟他還親一些。”

“他和華仔不是親的表兄弟,以前也沒多少交集,但他和顏诤鳴之前在國外是校友,還給顏诤鳴做過一年助理,相對而言,感情上他确實跟顏诤鳴要更親近一些,應該不至于……”吧?

鐘麟說着說着發現好像也有點沒辦法說服自己了。

再是理性大度,他終究也是個有情緒起伏的凡人。

懷疑的種子一旦在心裏落了根,便會迅速發芽壯大。

更可怕的是,記憶裏的細節還會自動幫忙佐證,為它提供養分。

周易錦這麽一提醒,鐘麟也不由細細回憶了一遍這幾天林骁跟大家相處時的細節。

這麽一想,林骁好像确實對顏诤鳴格外關注,也格外聽顏诤鳴的話。

比如,他能清楚地記得顏诤鳴的電話號碼和飲食喜好。

比如,他爸無論給他安排什麽樣的工作他都不滿意,非要跟着顏诤鳴做事,結果顏诤鳴說自己太忙沒法帶他,重新給他安排,林骁立馬就同意了。

出來玩,大家意見有分歧,林骁永遠都是站在顏诤鳴那邊的,每次顏诤鳴需要幫忙,他也是最積極的那個,哪怕是他被壞人欺負了,大家都在安慰他的情況下,他更在乎的好像也是顏诤鳴會不會生氣。

鐘麟一直覺得他的那些行為是源自他性格溫潤,教養好。

可是,單就用一個人的教養和性格來解釋,又實在有點牽強,因為仔細一琢磨,就會發現他那些行為裏帶着很明顯的雙标,或者說是偏愛。

如果他們是親兄弟,還可以解釋為林骁戀兄情結比較重。

問題他們不是。

“我知道他和顏诤鳴關系好,你也說過林骁以前幫了顏诤鳴很多忙,顏诤鳴記着他的好,加上他比咱們都小,所以大家也都很遷就他,但……”

既然已經開了這個口,周易錦決定“惡人”做到底。

“但我始終覺得,朋友之間再要好,在明知人家有男朋友的情況下還這麽沒邊界感,要麽是情商低,要麽多少有點故意而為之。”

很明顯,林骁情商并不低,不然也不至于把顏诤鳴和鐘麟都哄得這麽……

服帖?

周易錦找不到一個特別精準的詞來形容。

鐘麟沉默着沒說話了,只是安靜地望着遠方的海面,像在思考,又像在放空。

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顏诤鳴在感情上都給了他足夠多的安全感,只要是在交往期間,顏诤鳴除了學習和工作,其餘大部分時間幾乎都在圍着他打轉,有時甚至黏得讓人想抓狂。

這期間鐘麟從來沒設想過顏诤鳴會喜歡上別人的可能性,同時也自動忽略了別人可能會喜歡他這一點,但其實,不管從哪方面來看,顏诤鳴都有招人喜歡的資本。

周易錦見他半晌不說話,忍不住開口道:“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如果骁骁真的暗戀着顏诤鳴的話,該怎麽辦。”

他很信任顏诤鳴,也相信顏诤鳴跟他一樣,壓根兒都沒察覺到林骁對他的心意。

正因如此,才覺得難辦。

他不知道林骁是從什麽時候喜歡上顏诤鳴的,但絕對不是最近才喜歡上的,之前他倆分開了三年多,林骁有那麽多次機會表白,為什麽要選擇偷偷暗戀呢?是覺得表白後顏诤鳴肯定會拒絕他嗎?那現在明知道他倆已經和好的情況下又來整這出,是要鬧哪樣?

現在察覺出了端倪,鐘麟心裏多少還是有點介意。

但林骁沒捅破那層窗戶紙,又有“朋友”及“合作夥伴的繼承人”這些身份作掩護,說實話,真的很難處理。

這種情況下他什麽都不能做。

你管天管地,管人家暗戀誰。

可是……

“提醒一下顏诤鳴,讓顏诤鳴自己去處理呗,你別去做惡人。”

周易錦并不知道顏诤鳴生意場上那些彎彎繞繞的利害關系,也不知道顏诤鳴抽起風來那六親不認的樣子有多吓人,他想得很簡單,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亂,把危險扼殺在搖籃裏就好了。

鐘麟眉頭微蹙,沒說話,顯然并不打算那樣做。

周易錦看出了他有顧慮,便也識趣的不再幫他出謀劃策,只說:“你知道的,我最讨厭背後說人是非那一套,今天多這個嘴,并不是看你和林骁要好想挑撥離間什麽的,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幸福,想你和顏诤鳴一直這樣甜蜜下去,不要再有任何波折。”

“我知道。”鐘麟轉頭眸光柔柔地看着他,“我懂,阿錦謝謝你。”

“打住,禁止煽情。”

“……”

“有需要你就說,錦哥雖然不能為你兩肋插刀,也沒法為你插別人兩刀,但可以在一旁幫你加油助威哦親。”

“我謝謝你了。”

“不客氣。”

“滾!”

“那你打算怎麽辦?”

鐘麟輕輕斜他一眼:“你覺得這種事情能難住我?”

“喲,這麽牛逼,說來聽聽。”

鐘麟朝他勾勾手指。

周易錦果然上當,主動把耳朵湊過去。

鐘麟在他耳邊悄聲道:“秘密,不告訴你~”

完了還在他耳邊吹了口熱氣。

“我靠!”周易錦腰上一軟,縮着脖子原地蹦出三尺高。

他搓着耳朵心有餘悸地退開了兩步,啧啧嘆氣:“顏诤鳴果然不是什麽正經人,這才複合多久,你就跟着學壞了。”

鐘麟全然不在意,恨鐵不成鋼道:“你怎麽這麽慫啊,沒碰就軟了,還敢整天嚷嚷着想睡男人,當真給你個男人你敢要嗎?”

“什麽叫沒碰就軟了!我哪兒軟了!你可別瞎說!”某些人就是典型的人慫嘴還硬,“有本事你給一個試試,看我敢不敢。”

“你別說,我還真有這打算。”鐘麟整了神色,問他,“你覺得蔣廉這人怎麽樣?”

以前他對蔣廉的印象只停留在表面,如今有了更深的了解後,發現蔣廉真的很會為人處世,情商極高。

他之前完全沒往這方面想過,覺得兩人之間各方面差距都有點大,怕周易錦會吃虧。

周易錦這人面上看着精明圓滑,在談判桌上也是巧舌如簧,其實私下裏心思特別單純好懂,在鐘麟眼裏,周易錦就是他最喜歡結交的那一類人,為人開朗又耿直,知世故而不世故。

他覺得必須得要一個非常優秀的人才配得上周易錦。

蔣廉無疑是最符合的。

別的不說,單憑他能成為顏诤鳴最信得過的兄弟這一點,就差不到哪裏去。

畢竟他們家顏诤鳴在交(男)朋友這方面還是有些狗屎運在身上的。

鐘麟為了給他倆牽這個紅線,之前還仔細琢磨了好幾個晚上呢,卻不知大尾巴狼其實早就已經盯上周易錦了。

周易錦背上的麻勁兒才剛過,聽到鐘麟這話條件反射般猛吸了口涼氣,感覺後腰窩又開始疼了。

“你你你不是吧?你想撮合我倆?!”

“我覺得你倆特別合适,他人那麽好,又帥又溫柔,還特別會照顧人。”鐘麟見他面露驚恐,不解地問,“你幹嘛反應這麽大?”

随即他想起昨晚周易錦喝醉後是蔣廉送他回去的,然後今天兩人比他起得還晚,周易錦今天貌似一直都沒怎麽和蔣廉互動,要知道平時他和鄒華生可是最能叭叭的兩個。

看來是有情況。

鐘麟狐疑地看着他:“老實交代,你倆昨晚回去後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不可為外人道的事?”

“沒有!”周易錦幾乎是立馬就矢口否認了,否認完又發現太過欲蓋彌彰,便找補道,“那啥,我昨晚不是喝醉了麽,回去後跟他面前撒酒瘋了,所以不太好意思面對他。”

“你猜我信不信?”

“……”

“成吧,不想告訴我就算了,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錯付了錯付了。”

“……”周易錦捂着臉小聲道,“我倆昨晚差點酒後亂.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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