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壞人日記026

有關白梵寺的各種傳聞在短時間內越發誇張, 雖說節奏是姜擇秋帶起來的，但事實上網友的腦補能力也很強，加上平時看的小說、電視劇、電影不少, 頃刻間就将白梵寺描繪成了一個血染滿寺、肮髒的寺廟。

得到消息的黑影幾乎氣絕。

它擴散成黑霧, 龐大的身形籠罩了整片磐山。橫沖直撞間撞斷了樹木枝丫, 只聽咔咔咔的斷裂聲音。直到将心底的那一口惡氣給出了, 黑影才倏然将擴展的身軀收回來，在漆黑的叢林間微微一閃，一道龐大的影子若隐若現。

是只蟾蜍。

體型比起一般的蟾蜍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看去隐隐有成年男人的大小。它趴在地上, 嘴裏卻口吐人言：“那個天師本事不小，若非你幫我, 我昨日就該死在那兒了。”

但即便是普空救下來, 它在陣法內還是受了點傷。

當然, 這與它沒把那年輕天師當回事也有關。

也不知道是不是它的錯覺，它總覺得那年輕天師所用的陣法有些眼熟。但具體熟悉在哪裏, 一時半會兒它竟也說不出來。實在想不明白便不做多想, 蟾蜍精趴在地上，又轉而看向已經沉默了許久的普空，冷笑一聲，“那天師倒是個聰明人, 如今你白梵寺的名聲差成這個樣子，誰還會來祭拜。”

它和普空的合作很簡單, 它助普空得到功德, 同時從中抽取香客們的惡性。

一人一妖合作已有十年之久, 這麽長的時間足以證明這樣的合作在二人看來都是相當滿意的。可如今卻輕易被姜擇秋的摻和以及一個帖子給打破了, 蟾蜍精氣得恨不得直接手撕了姜擇秋。

可一眼看去普空的表情竟然還十分平靜。

夜晚時分, 偌大的白梵寺沉寂在黑暗之中，這種窒息的幽暗和冷寂像有一層霧将白梵寺徹底籠罩。普慧大師站在普空的禪房內，望着那面顯得格格不入的碩大鏡子，眼神變得格外複雜。但僅僅只是一瞬間之後，他便後退一步，垂下眼眸，遮住了湧起的悲哀。不知道過了多久，禪房的大門忽然被人從外推開，普慧回頭看去，看到是自己等待了幾天的人，眼神絲毫沒有變化，只是如同往常一般，輕輕喊了一句：“普空師兄。”

“師弟。”

普慧微微彎着腰，并未看到跟在普空身後的那抹黑影，只是低聲道，“普空師兄，師弟有惑，可否請師兄解答？”

“師弟請說。”

普慧擡起頭，“究竟是什麽讓師兄變成了如今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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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一落，普空的身後便猛地竄起一道濃重的黑影，幾乎瞬間便将普慧的身影給緊緊圍住，有嚣張和充滿惡意的嗓音肆無忌憚地冷笑着，并直言道：“這老和尚知道了你的秘密，需要我幫你殺了他嗎？普空和尚？”

黑影纏繞着，用低啞的聲音輕易迷惑着普空，“你的這位師弟也勉強算是得道高僧了吧？普空和尚，你知道該怎麽做吧？留他一條命，從此以後永遠都會有人記得你在利益熏心下做了什麽事情，殺了他，我們去其他地方東山再起。”

“呵，說的倒是輕巧！”

陌生的聲音突然乍響在禪房兩人一黑影的耳邊，還不等三人回頭看清楚說話的人的模樣，令旗轟然往門面上一砸，拂塵自空中一點而過，中年男人從角落中閃身而出，“區區一只妖物也敢談東山再起？”

屋內的燭火像是瞬間被點燃，火光肆意，屋內大亮，立刻便照亮了來人的模樣。

赫然是逍遙子！

逍遙子原先只是意外關注到了網上與白梵寺有關的傳聞，便想來這邊試探情況。沒人知道他已經在附近蹲了兩天了，本以為要失望而歸，卻不想就在昏昏欲睡之際竟然看到了普空和那個黑影。逍遙子心中一喜，當即便猜到問題就出現在這二人身上，便逮着機會沖了出來！

令旗半旋在空中竟然分出了數個幻影，将黑影和普空牢牢困在其中，逍遙子眯起眼睛在那黑影上端詳片刻，緊接着又祭出了一件寶貝。作為艮山派的長老之一，他身上寶貝無數，可那寶貝一出現，黑影便冷笑兩聲：“你比那天的天師差遠了！”

黑影的身形瞬間變得無比強壯龐大，噗的一聲便輕易将令旗撞飛。

令旗是逍遙子的寶貝，一被撞飛便如同逍遙子遭受襲擊，心頭一震猛地嘔出了一口鮮血。他的身體被蟾蜍精的身體一撞，随後巨長無比的舌頭從蟾蜍精的口中吐出一把卷住了逍遙子的小腿。

黑影順勢改變形态纏上了逍遙子的身體，黑霧晃動間，它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眼露幾分疑惑：“奇怪，我怎麽覺得你身上似乎有些熟悉的味道——真臭啊，這臭味簡直和艮山派那幾個老家夥身上的一模一樣。”

艮山派！

這三個字從眼前這黑影嘴裏冒出來，卻十足十地将逍遙子給震驚到了！

雖然他在外行走用的都是艮山派的名號，甚至還在樊建淳的面前吹噓艮山派，可如今哪有什麽艮山派存在！他可不是這個世界的原裝人物，兩個多月前他在得到艮山派叛徒姜擇秋的消息時，迅速帶上令旗拂塵出發，打算将姜擇秋這個無恥之徒給抓回艮山派。可他也沒想到，這樣的願望沒能實現不說，他甚至還莫名其妙地來到了一個新的世界。

逍遙子無可奈何之下只能繼續借用艮山派的名號繼續當個天師。

他的運氣也算不錯，竟然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同樣慘兮兮的明星，幫了對方一把，便得到了不少的報酬。最近這段時間來，他很是享受這樣的生活，盡管艮山派已經不複存在，可他依舊要重鑄艮山派榮光。

但……

逍遙子的眼神一下子陰郁起來：“你怎麽會知道艮山派？！”

…

姜意打着哈欠，柔軟白皙的手指拽着陸逢舟的衣袖，小皮鞋踩在白梵寺旁的草地。

姜意今天本來是打算單獨出門的，可說來也巧，她推開門來到客廳時卻看到男人靠在沙發上，陸逢舟整個人藏在黑暗中，目光卻又能輕易捕捉到姜意纖細的身影。黑暗中的兩人就這麽靜靜對視着，過了大約有一分鐘，陸逢舟含着低笑的聲音才響起：“出去散心？”

姜意的小皮鞋噠噠噠地響，她的雙手背在身後走到男人面前，隔着黑暗，單手撐在單人沙發的一側，俯身時柔軟的氣息很快包裹了陸逢舟。男人對她的氣息已經熟悉，沒有任何排斥之感，甚至能在女孩俯身過來時，将手掌虛虛搭在她的後腰。

雖然是隔着黑暗，可陸逢舟卻還是一眼看清楚了姜意身上的小裙子。

毛線衣下是深綠色的長裙，而毛線衣後有個很特別的裝飾，一個精致的蝴蝶結。蝴蝶結的一頭就順着身體後腰的弧度自然垂落，只要陸逢舟握着那根線輕輕一扯，或許姜意就像是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被拆開了外面的盒子。

但陸逢舟沒那麽做。

他搭在一側的手沒動，只安靜地等待姜意的回答。

姜意的直白表現在方方面面，聽到陸逢舟的問題，只彎着眼睛笑着問了一句：“那前輩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于是，在這個寒冷空寂的深夜，兩人一通出現在了白梵寺。

站在白梵寺的門前，姜意繞着門口走了兩圈，她張開雙臂輕輕嗅了嗅那混雜在雪夜裏的濃郁佛香和惡臭。那股惡臭比起那天她與池白一起來的時候濃郁上很多，想來那只惡鬼應該也在。

今天是個好日子。

姜意眼睛晶亮地回頭，對陸逢舟招了招手。

雖然确定了他們要找的人就在裏面，但怎麽進去，從哪裏進去還是個問題。畢竟反派要是從正大門進入未免也嚣張了。為了能夠低調一點，姜意和陸逢舟繞着白梵寺轉了一圈，很快便找到了一個偏門。而且不知道為何，這偏門的門竟然還打開了一條縫。

姜意揉了揉被冷風吹得僵硬的小臉，回頭時笑盈盈對陸逢舟道：“前輩，我們的運氣真好耶。”

陸逢舟挑眉。

他眯起狹長的眼眸去看那條門縫。最近這段時間來，白梵寺閉寺不見客是衆所周知的，也有不少網友覺得不可信，特地來白梵寺實地探訪過，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白梵寺連個蒼蠅都鑽不進去。大門緊閉，側門也一樣。有人蹲了一天也不見裏頭的和尚出現，這種反常好似更坐實了白梵寺出問題的事實。

可現在，突然開了條縫。

陸逢舟還沒想明白，突然有道聲音憑空出現：“一一，你怎麽在這？”

話音落下那一刻，姜意的視線瞬間捕捉到了聲音來源。但姜意望過去時，面前卻是空空如也的狀态，周圍有風經過，卻也只有風。姜意用力嗅了嗅，什麽也沒聞到。她有些不開心地皺起眉，撿起地上的一顆小石子啪叽一下便砸向了聲源之地。

下一秒，出人意料的畫面出現了。

那塊石子像是撞到了什麽東西，啪叽一下又給彈了回來。

姜意瞪圓了眼睛。

她試探性地喊了一句：“哥哥？”

姜意有些挫敗，她這只惡鬼竟然沒能感覺到周圍有人，或者說也感覺不到周圍有什麽東西在裝神弄鬼，她甚至覺得那道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和她那位便宜哥哥姜擇秋的聲音很相似。

沉默中，像是被撕開了一道裂縫，姜擇秋的身影自那片空氣中出現。

他的手中捏着兩張符紙，出現的一剎那目光卻并非是看向滿臉好奇的姜意，而是陸逢舟——

姜擇秋的眼神冰冷，視線落在陸逢舟那張熟悉的臉上，對上他漆黑如同深淵的眼眸，緩緩開口：“果然是你。”

這張臉，這個眼神，還有那天在別墅區那道令人覺得萬分熟悉的視線。

都出自于姜擇秋的一位老熟人。

姜擇秋今天在這裏看到姜意純粹是意外，也覺得分外驚訝。他在暴露身份和繼續隐瞞中思考了一陣，雖然不知道姜意出現在這裏的理由 ，但他要是想要保護姜意也并非很困難，即便不露面也可以輕易做到。可讓他最終選擇另一個選項的，是姜意身旁的男人。

姜意偏頭看看面色冰冷的姜擇秋，再看看沉默不言，但明顯十分淡然的陸逢舟，好奇的問：“哥哥，你認識陸前輩嗎？”

“前輩？”

姜意乖乖點頭：“是呀，我和陸前輩在錄節目呀。”

陸逢舟略顯蒼白五官卻精致的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的聲音顯得漫不經心，細聽之下竟然還藏着幾分意味不明的嘲諷：“姜先生作為兄長，連妹妹的工作和合作夥伴都不認識？”

姜擇秋的臉瞬間更冷了。

而寒冰似的目光落在陸逢舟身上，顯然只有一個意思：為什麽不認識，你自己心裏沒點逼數嗎？

擱這兒裝什麽？

雙方的對峙還未結束，卻先聽到禪房的位置突然發出了驚天絕響，随即一道黑影從中猛地竄了出來，伴随着有人聲嘶力竭的怒吼：“孽畜！我逍遙子今日必将你碎屍萬段！”

回應逍遙子的是黑影嚣張張狂的大笑：“你也配！”

随即話音一轉，黑影在空中一停頓，似乎發現了新奇的事情：“呦，這不是那天師嗎？今天可真是個特別的日子，普慧和尚你這是找人想殺了你的好師兄啊！”

逍遙子的身體被黑霧猛地一甩，徑自砸向了姜擇秋三人所在的位置。

雖說先前三人間的氣氛不太美妙，但此刻眼見着有人掉下來，三人的動作卻格外統一：

一個後撤步，給逍遙子留下了足夠的空間，讓他嘭一下狠狠砸向了地面。

普慧雙手合十站在門口的位置，悲天憫人的眼眸望着面前的身軀，似是輕輕嘆了一口氣，“普空師兄，回頭是岸。”

普空的眼中似有濃霧扭轉，他看着突然出現的年輕天師，還有那對熟悉的男女，聲音微沉：“師弟，我已回不了岸。”

自十年前開始，他和黑影的生命便牢牢系在了一起。

與借運所産生的一損一榮相比，他和黑影之間更為殘酷，他們之間是一損俱損。所以，他若想要活着，那蟾蜍精就必然不能出事。

他絕對不會任由蟾蜍精死。

普空和尚的目光直視着漆黑的夜色，白梵寺的燭火勉強照亮了眼前這一片小小的地方。蟾蜍精似乎完全忘卻了那天姜擇秋對它造成的威脅，肆無忌憚地往下俯沖，鋪天蓋地的黑霧如同海浪席卷而來，随着距離姜意幾人越來越近，那股惡臭和窒息感也迎面而來。

姜意眨眨眼，她看一看姜擇秋，再看一看陸逢舟。

随後，一手拽一人的衣服，眼睛水汪汪的，像是受了驚的喊道：“哥哥前輩保護我！”

作者有話說：

寶子們兒童節快樂！給小朋友們發小紅包~

PS：以後的更新應該都在21:00，15:00就不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