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封信

“啊?”這話來得莫名其妙, 周然摸不着頭腦,“你再說一遍。”

岑蔚微微提了下嘴角,問:“你是想和我做朋友的,對吧?”

酸奶瓶冰冰涼涼, 她用指甲摳着瓶蓋。

周然怔了怔, 點頭說:“當然。”

“好。”岑蔚垂下睫毛。

周然覺得她有些奇怪:“怎麽了?”

“沒怎麽啊。”岑蔚重新擡起頭, 臉上挂着笑, “我就是覺得很開心,好久沒有認識新朋友了,你又是老同學。”

直覺告訴周然, 她此刻的情緒并不高昂。

她總是這樣, 笑着說話,讓人琢磨不透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嗯。”周然應了一聲, “我也沒什麽朋友。”

岑蔚深呼吸一口氣, 讓自己放松下來, 在沙發另一側坐下。

“你在看什麽?”她喝着酸奶,語氣自然。

周然回答:“《誰是真兇》。”

“哦。”岑蔚點點頭,“以前我看過一點, 不太像綜藝,感覺劇本痕跡挺重的。”

“嗯, 無聊看看還行。”

客廳吊燈開的是最暗檔, 電視機屏幕閃着幽幽熒光。

十三個玩家被關在一棟別墅裏, 最典型的找兇手游戲。

岑蔚看了會兒,評價說:“這不就是《無人生還》嗎?”

周然側目瞟了她一眼:“你後來看完了嗎?”

“沒有,我再也沒打開過。”已經知道兇手再去看情節對她來說毫無意思。

周然握拳抵唇咳嗽了聲。

看到桌上的橙子, 岑蔚問他:“家裏有沒有榨汁機啊?”

“好像沒看到。”

“哦, 不然可以榨橙汁喝了。”

周然問:“你喜歡橙子果醬嗎?”

“還可以。你要自己做嗎?”

周然搖頭, 說:“公司的新品,我前兩天嘗了下味道還不錯,明天我找程易昀要兩瓶回來。”

“好呀。”

岑蔚撐着腦袋,神經一點點放松下來,電視機裏的英文聽得讓人犯困。

她打了個哈欠,眼皮開始變重。

陽臺的窗戶沒關,天氣預報說未來幾天有強降雨,外頭刮起了大風,吹得窗簾亂舞。

怕半夜要下雨,周然起身走向陽臺關窗。

再回來時,他看到岑蔚歪着腦袋趴在沙發背上,雙眼閉着,柔軟的發絲垂落在手臂上,遮住了下半張臉。

“岑蔚?”周然走過去,輕聲喊。

她倦懶地動了動,嘴裏嗯了一聲。

周然說:“困了就上去睡覺吧。”

岑蔚還沒完全入夢,但這會兒困得睜不開眼睛,只想這麽趴着,她嘟囔說:“你去樓上睡吧,我不想動。”

周然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岑蔚很快呼吸均勻,看樣子是真睡着了。

他忍不住笑了聲,拿起單人沙發上的被子蓋到她身上,又小心翼翼地摘下她臉上的框架眼鏡。

“那我上去了。”

沙發上的人沒理他。

“晚安。”

周然關閉電視和客廳的吊燈,輕手輕腳地走上樓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岑蔚覺得冷,迷迷糊糊地找被子。

她撈高被子翻了個身,舒服地發出一聲嘆息。

鼻尖萦繞着一股好聞的味道,很熟悉,岑蔚忍不住低頭去嗅。

她裹在柔軟溫暖的被子裏,就像被人牢牢地圈住懷抱。

“周然。”

在下意識地喊出那個名字時,無論是夢裏的還是現實的岑蔚都被吓了一跳。

她從夢中驚醒,無措地瞪大眼睛。

眼前是灰沉沉的天花板,窗外有雨嘀嗒落下的聲音。

岑蔚摸到手機看了眼時間,現在是淩晨4:17分。

她重新躺下,卻再也沒有睡着。

心跳頻率詭異地維持在高頻狀态,甚至耳邊出現了嗡嗡鳴響。

岑蔚翻身面向沙發背,懲罰自己面壁思過。

到了清晨周然下樓的時候,岑蔚已經做好了早飯。

“你起這麽早?”周然扣着襯衫袖子上的紐扣,語氣訝異。

“啊,嗯。”岑蔚把烤好的吐司放到桌上,問周然,“你喝咖啡還是牛奶?”

“咖啡吧。”

岑蔚從櫃臺上拿了兩個杯子,往機器裏塞入咖啡膠囊。

“你又換杯子了?”周然留意到。

“嗯,你要嗎?這還有個沒用。”

岑蔚住了一個月不到,家裏卻已經有她的五六只杯子,周然不解:“你買那麽多杯子幹什麽?”

“看到好看的就想買嘛。”岑蔚一手一杯咖啡,“你不會嗎?”

周然:“不就是個盛水的容器嗎?”

岑蔚翻了個白眼,用表情發出聲音,e on, man.”。

消費主義和實用主義無法互相理解。

岑蔚吃着吐司,随手刷微博,突然“我去”了一聲。

周然擡起頭看向她。

“我好像刷到趙東鑫的微博了。”

他們那個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設計師之間互相認識也是常事。

周然回憶了下,想起這個名字:“他又怎麽了?”

岑蔚把手機舉到他面前:“你看這幅插畫。”

周然看看,猜測道:“他又抄了你的?”

“不是我的,但肯定也不是他自己的,原圖我在哪裏見過。”岑蔚沉下臉色,“他還真是死性不改啊。”

周然看她一眼,問:“後悔放過他了?”

岑蔚搖搖頭。

——“好吧我承認是有一點。”

周然慢悠悠地端起咖啡杯:“你總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有的時候往往适得其反。”

岑蔚嘀咕:“那不也是為了你們公司着想。”

周然聽見了:“我也是希望你的設計能被保留下來。”

岑蔚咬下一口吐司:“那謝謝你啊。”

“我也謝謝你。”

說完兩個人都笑了,突然客氣起來怪不習慣的。

周然還要上班,走之前他對岑蔚說:“設計稿你可以緩兩天,好好休息,別有太大壓力。”

“知道了。”岑蔚把桌上的餐具拿進廚房清洗,叮囑他說,“今天好像有雨,下班了早點回家。”

周然應了一聲,拿起玄關上的車鑰匙出門。

淩晨四點多就醒了,吃過早飯,岑蔚上樓睡回籠覺。

看見床角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她忍不住笑了聲。

周然到底是從哪裏養成這些強迫症的。

陰雨天,窗簾一拉卧室光線暗沉,滿世界靜悄悄的,這種天氣最适合宅家昏睡。

等岑蔚一覺轉醒都快下午三點了,她掀開被子,打着哈欠翻身下床。

看外面沒在下雨,她換了身衣服,準備出門買點菜回來,還想買臺榨汁機。

工作日下午的超市格外空曠,岑蔚推着推車逛到零食區。

穿着綠馬甲的售貨員在推銷一款鳕魚肉薯片,她把盤子遞到岑蔚面前,想讓她試吃。

“不用了,謝謝。”她并不感興趣。

岑蔚推着購物車走出去一段距離,想了想,又折返回來。

“這是低卡的,對吧?”她問售貨員。

“對的,我們有四種口味,你可以嘗嘗看。”

岑蔚撚起一片放在嘴裏,薯片口感酥脆,有淡淡的魚鮮味,雖然沒有一般的膨化食品好吃,但還不錯。

她往購物車裏塞了兩包。

結完賬,岑蔚拎着購物袋走出超市,才五點不到,但天已經要黑透了。

烏雲密布,風把樹枝吹得變形,看樣子是要有大雨落下。

岑蔚望着頭頂黑壓壓的天空發呆,透不出一絲光,隐隐能聽到悶雷聲。

就像災難片裏的末日來臨,天空不斷下沉,給大地獻上致命一吻。

直到身旁有路人急匆匆地跑過,岑蔚才收回視線。

她出門時忘了帶傘,可千萬別被困在半路。

岑蔚加快腳步,但雨來得又急又密,不一會兒先是一顆雨點砸在她的手背上,很快周遭嘩啦啦地形成一片雨幕。

岑蔚擡起手遮在額頭上,小跑到路邊的屋檐下躲雨。

空氣裏彌漫着潮濕的泥土味,耳邊只有噼裏啪啦的落雨聲。

岑蔚把購物袋放到腳邊,從口袋裏摸出手機。

早上還叮囑人家早點回來呢,結果現在被大雨困住的人是她自己。

還沒來得及在通訊錄裏找到周然的名字,屏幕上就跳出一通來電。

岑蔚愣了一瞬,點擊接聽。

有雨滴在上面,她的觸碰沒生效。

岑蔚拿衣擺擦了擦手機,重新點擊屏幕。

“喂。”

“你在哪兒?”

岑蔚掀起唇角,說:“我剛想打電話給你。”

“我看到你的傘還在家裏。”聽筒那頭響起大門落鎖聲,周然說,“你在哪?我去接你。”

岑蔚回過身看了眼:“我在小區外面那條街上,好像是一個教育機構。”

“知道了,馬上來。”

打電話給岑蔚時,周然剛開門回到家。

聽到外面響起轟隆雷雨聲,他慶幸自己沒多在路上耽擱。

屋子裏漆黑一片,沒有開燈,周然意識到不對,站在門口喊了聲:“岑蔚?”

沒有回應,她不在家。

看到玄關上的那把白色晴雨傘,周然立刻摸出手機撥了通電話過去。

岑蔚說的教育機構他沒有留意過,只能開着車沿街慢慢找。

雨天視野不佳,他仔細掃過去也沒有在路邊看見躲雨的人。

周然只能把車停在路口,打着傘下去找。

路燈亮起暖光,周然走在路上,覺得風吹得有些冷,不知道岑蔚穿了什麽出門。

在一家房産中介隔壁,周然看到了岑蔚所說的教育機構。

他站在門口,剛要拿出手機打電話,就隔着玻璃窗看見了岑蔚。

她也看見了他,正朝他揮動手臂,眼裏放光,像是看到了救星。

周然放下手機,隔着玻璃窗對她說:“出來啊。”

岑蔚坐在那兒沒動,對面是個年輕女人,桌上有兩杯水,還有一本冊子。

她面露難色地搖搖頭,朝他招手,示意他進來。

周然做出一個疑惑的表情,收傘豎在門邊,推開門走了進去。

岑蔚擡手指着他。

周然聽見她說:“我老公來了,你和他說吧,我們家的事兒都是他做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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