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謝安車宓

山上的雪， 總是比外面的雪來得早一些，猛一些，風卷着雪花在風中狂舞，路幾乎被雪淹沒， 要不是有路邊的行道樹指路， 人幾乎找不到路。

越野車沿着路一路向上急馳，在車後面是一輛加高加固過的救護車。

車行到半路， 救護車停了下來， 越野車也跟着停了。

“後車是怎麽回事？”負責運送病人的保衛科長宋斌眉頭緊皺地拿起對講機說道。

“這天趕得也太不巧了， 昨天還是零上， 今天就零下12度下大雪，救護車開不上來。”

“別那麽多廢話，問問醫生， 能不能把越野車的後座拆了， 把病人放在後座上。”宋斌放下對講機。

過了一會兒，對講機亮了， “醫生說病人情況危重， 不敢保證離開呼吸機之後能不能存活。”

宋斌擡頭看着天空， “那能怎麽辦？等一下天就黑了， 更難上山。”

“隊長， 你看前面來了一輛車。”司機說道。

“什麽車？這種時候來搗亂。”山路雪大難行， 只有這麽一條窄路通行， 再來一輛車怕是大家都要堵死在這裏。

“好像是清雪車。”司機看清了前面的情況，一輛橘色大燈的紅色車輛， 正在向這個方向行駛， 随着它的行進，道路上的積雪被推向兩邊， “是山莊的嗎？真闊氣。”

“別廢話，問清楚是不是山莊派來接咱們的。”宋斌揮了揮手。

司機下了車，雙手揮動，“是山莊的清雪車嗎？”

清雪車停了下來，“102號清雪車為您服務，請您跟在我的後面。”

無人清雪車？在一些高速公路才會見到這種高科技産品，沒想到地況複雜的山路上，也能見到無人清雪車。

“前面有清雪車開路，讓救護車跟上。”宋斌一揮手，越野車跟在清雪車的後面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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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車少，剛剛下過的雪松軟得很，清雪車前推後掃，将道路清掃得幹幹淨淨，車子跟在清雪車的後面完全沒有了之前的艱難感。

清雪車在一個岔路和他們分開，從岔路向上，就是臨時康複中心，路上的積雪被更小型的清雪機器人掃得幹幹淨淨。

越野車和救護車在路牌的指示下走到康複中心前，宋斌指揮着自己車上的人幫助救護車上的醫護人員将病人運下車。

病人頭被剃得幹幹淨淨，頭上圍着厚厚的紗布，身上插着各種儀器，要不是胸口仍有起伏，看起來像個死人一樣。

身上中了三槍，其中頭部的一槍最為危險，僥天之幸活了下來……人人都說他實在是運氣好。

宋斌看着他，心裏想着——這算什麽運氣好？要是自己有這樣一天，還不如當場死了呢。

在接收到謝安的資料之後，吳保羅沉思了很久，他思索的是要不要救謝安，要救到什麽程度。

謝安不是當初的秦海峰，腦幹出血，接受了業內權威醫生的手術治療，康複的效果如何有很大的空間可以操作。

謝安已經輾轉由數位專家治療，有業內數位大佬會診，全程都在監控之中，腦損傷的結果清晰明顯，能活下來已經是個奇跡了，恢複？

“他能恢複嗎？”

“他中槍的部位很好，要是再錯一毫米，就算是我在現場也救不了他。”外星人怎麽樣？外星人也是會死的。

“能恢複嗎？”

“能。”吳保羅說道，“不過需要時間。”

“多久？”

“12小時。”

“時間太短了。”

“我知道。”吳保羅一直在計算，“120天。”

“恢複程度？”

“嬰兒。”

“什麽？”

“簡單來說，大腦恢複到初始狀态，像嬰兒一樣要重新學習吞咽、走路、說話。”

“不能恢複到正常狀态嗎？”

“大腦構造不同，人類的大腦更脆弱。”吳保羅想了想又道，“追加治療費吧，至少五百萬。”

“你知道錢不是問題吧？”為了測試吳保羅手裏的神藥能治療到什麽程度，錢對盧氏兄弟來說只是個數字。

“本來不是問題，但我們要表現得像是個問題。”

車宓，女，28歲，本科帝醫大，碩士博士斯坦弗，回國後在長安第一醫院任副主任，在謝安轉到第一醫院後，任他的主治醫生，親自經歷了他的歷次手術和會診，這次跟随救護車送謝安到這個“山溝”是她主動要求的。

做為學院派，無論新聞界和小部分學術界人士将傑拉德醫生的發明吹噓得多麽神奇，在她眼裏都是笑話。

她跟在米帝的幾位導師讨論過，傑拉德本身在學術界就是個笑話，一路讀得都是TOP10之外的普通學校，拿到了博士學位也融入不了主流圈子，沉迷于一些奇怪的想法。

經常語不驚人死不休，靠着一張嘴忽悠來了許多的投資，成立了研究中心，實際上沒有什麽真正能拿出手的成果，更沒有什麽突破性的論文。

傑拉德試驗室發明出了能夠改變人類命運延長人類壽命的神藥？開什麽玩笑。

學術界之前連一星半點的風聲都沒有收到過，聽說過的消息只有投資人不斷撤資，傑拉德的試驗室無以為繼，最終抑郁自殺。

陽光減肥健身中心？減肥還差不多，畢竟只要管住嘴，邁動腿，沒有減不下來的體重，她看過相關研究，就算是不吃所謂的神藥，按照直播中的日常飲食和運動量，人也會慢慢瘦下來。

她來之前，見過盧氏兄弟，也大概明白了這兩人的意思，無論付出多大代價都不會放棄救謝安，不過是欺騙謝安家人的借口，他們倆個和某些人的意見很明确，讓謝安當小白鼠，驗證一下傑拉德試驗室流出的産品，是否能真正修複腦細胞和腦神經，能修複到什麽程度。

“你好，車醫生。”秦霜微笑着站在接待中心等待着謝安。

“你好。”車宓與秦霜握手。

“不好意思，康複中心的人員還沒有招滿，一周之後才會開始正常營業，只有我來招呼你。”

“可以了。”至少從外表上來看，康複中心的裝修風格專業幹淨，無障礙設置齊全，處處隐藏着方便病人行動的小“機關”，與國內外的一流康複中心沒有什麽區別。

謝安被放置在輪床上，推到電梯旁，“謝安被安排在特護病房一。”秦霜按了上樓鍵，電梯打開了，“為了方便病人，盡管康複中心只有地上五層地下兩層，我們還是安裝了電梯。”

車宓點頭，電梯是專業級的，空間足夠大，方便輪床和輪椅挪動，醫護人員和輪床一起上樓也不覺得擠。

“特護病房在四層。”電梯到了四層之後，秦霜先下了電梯，将衆人帶到了特護病房區。

她拿出一張卡刷卡進入這一區域，進入裏面之後，盡管設施都是嶄新的，有一些甚至還沒拆箱，車宓卻沒有聞到一線異味，看不見暖氣，卻能感覺到陣陣輕風。

“我們采用的是地熱采暖，新風系統24小時循環，所有材料都是環保的，雖然是新裝修的，卻沒有異味。”秦霜指着牆上挂着的空氣檢測器，“您可以看到，大氣污染物水平完全處于正常狀态。”

“嗯。”車宓表情都沒有變，秦霜說的這些都是表面功夫，私人醫院最擅長這些，表面能看到的地方弄得花團錦簇無比精致，醫療水平卻不怎麽樣。“病人是來治病的，不是來住酒店的。”

“是的。”秦霜刷卡打開特護一病房的門，已經有一個護士等在那裏了。“這位是顧護士，是特一病房的負責護士。”

“你好。”車宓看見顧護士的時候，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不管是哪個醫院，能成為特護病房護士的，都不是一般人。

“你好。”

“因為我們這裏不是針對術後病人的所謂ICU，而是針對失能患者的，特護病房的概念與普通醫院不同，除了護士之外，在治療的全程我們都歡迎家人陪伴。”

“謝安的父母要照顧他妻子，我負責陪伴他。”

“那樣也好，等下你可以到保衛科拍一下照，做門禁卡。”秦霜高興地說道。

車宓看着謝安被擡上病床，接入呼吸機，她專門去看過産品型號，是國際一流醫療器械企業最新款的産品，這家果然財大氣粗，難怪初始入門費用就是兩百萬。

“下面我們給患者留一些隐私，顧護士會替他洗澡換上我們的病人服。”

“顧護士一個人可以嗎？”

“當然可以。”

“我可以在旁邊觀看嗎？”

“可以。”秦霜說道，“減肥中心那邊今天第一期學員閉營，我要過去。”

“您請便。”

“別忘了去取門禁卡，這邊的食堂還沒有運轉起來，你可以下載APP向減肥中心那邊點餐，會有人送餐的。”

“謝謝。”

車宓微笑着目送秦霜離開，轉身嚴肅地看向病房，顧護士已經開始替謝安清理了，她拿了一個圓形的搖控器，床頂上不知有什麽作用的架子伸展開來了，竟然是機械手臂。

在機械手臂的幫助下，顧護士替謝安脫掉衣服，病床下伸出一個透明的罩子，将謝安除了頭之外的部位包住，自動洗澡，洗澡結束之後，顧護士又在機械手臂的幫助下穿好衣服。

圍觀了整個過程的車宓覺得自己像是古早的人在看未來。

這一套病床設備她當然聽說過，看似“錢景”廣闊，但價格貴到天價的地步，後續保養使用的過程中更加花錢，開發的公司倒閉了，沒想到竟然在這裏見到了。

這麽大的投入，也許這個康複中心，真有點本事？

顧護士按照時間表，給謝安吃了藥，拿起了一本書。

車宓走了進來，“我建議每半個小時給謝安翻一次身。”

“我已經設定好程序，十五分鐘翻一次身。”顧護士說道，“你方才都看見了，這套程序再智能一些，我可以失業了，它甚至可以自動打針，自動按摩，自動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