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你在哪兒？

“你在哪兒？”

“快回來。”

“我在康複中心等你。”

“有好東西給你看。”

“再不來好東西就沒有了。”

……

秦霜的信息箱被各種七歲男孩級別的騷擾短信塞得滿滿的， 一開始還認真地看內容，後來幹脆不看了，手機也扔到了一邊，在家吃完了老爸親手做的拔絲蘋果這才離開。

在路上她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她欠了吳保羅2000億， 到目前為止還了多少？

這個事兒得問一下新來的財務總監。

可問財務總監幹嘛呢？

賺多少錢都跟她沒多大關系，跟她真正有關系的是每月工資， 別看宮良泉年薪五百萬， 秦霜的工資還是可憐的一個月八千八， 去掉亂七八糟的免稅條款， 她連個稅都不用交。

她開着車慢吞吞上了路，被“閹割”了之後一直很沉默的小馬忽然開口，“快點來， 等着你呢。”是吳保羅的聲音。

“做什麽？”

“給你看一樣好東西。”

秦霜單手支着額頭， 給了它一個白眼。

小馬繼續說：“你把車停下。”

Advertisement

秦霜又送給它一個白眼。

小馬自己把車停下了。

“閉上眼睛。”

秦霜靠在坐位上，偏要睜着眼睛。

一道刺目的白光閃過， 秦霜本能地閉上了眼，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 她在一個奇妙的建築裏。

建築整體是透明發亮的白色， 有兩張奇怪的人形“床”， 在床上躺着□□着的人形的“東西”， 秦霜本能得覺得此他們沒有生命， 又不像是“屍體”。

她走了過去，一張床上躺着一個“男人”， 一張床上躺着一個“女人”， 不需要碰，也不需要去觀察兩人， 她本能的意識到這兩個不是真人。

她伸手碰了碰其中的女人，手從女人身體直接“滑”過。

“這是全息人。”吳保羅的聲音響起，“初始狀态為100%健康人類。是的，你猜的沒錯，這是我飛船的醫療艙，你被傳送進來了。”

緊接着一陣光影閃過，“萊拉”忽然出現在秦霜面前的診療床上。

“這是萊拉的全息圖象。”吳保羅繼續說道，“點擊她的頭部。”

秦霜試探地輕輕碰了一下萊拉的頭部，頭發，頭皮，頭骨，一層一層的被剝離開，露出了大腦。

這種場景本來應該是可怕的，秦霜卻莫名回憶起了小時候上自然科學課時的場景，老師拿出一個塑料人偶，一層一層展示給學生們看。

“看見她大腦閃亮的部分了嗎？各種顏色代表的是不同分區，這是為了展示，不是實際大腦的樣子，明白？”

“我不是傻子。”

“展示有問題的部分。”在吳保羅的指示下，全息人一層一層“剝”離五顏六色的部分，露出一小塊，頭發絲大小的黑暗的部分。

“只有這麽一點點？”

“是的，萊拉的情形是這腦神經出現問題，你可以認為是電線。”

“然後？”

“我會注射納米機器人，機器人根據程序指示來到這裏，做一個“橋接”，接通她的大腦。”

“你是想告訴我，這是你試驗的成果？”

吳保羅沉默了兩秒，“我是想告訴你，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宇宙未解之迷之一，在我調查過的一百六十二個智慧種族中，有一百四十個種族有類似自閉症的問題，病理原因基本相同，而你們無論從外形上還是DNA上，都沒有太多相似之處。”

“這是你用人類做試驗的原因？”身為人類，沒辦法對綁架人類做試驗這種是淡定，就算是知道吳保羅的做為，實際上幫助了那些患者也一樣。

“我想知道為什麽。”吳保羅說道，“但答案還是無解。只能被認為是不解之迷吧。”

“萊拉什麽時候接受手術？”

“明天。”

“她會精神分裂嗎？”

“不會。”吳保羅說道，“我已經了解那個人精神分裂的原因了。”

忽地，在秦霜的面前出現了一群“螞蟻”。

“這是放大了一萬倍的納米機器人，這些小東西的程序出現了問題，讓他的大腦放大了一些東西，我只需要讓他的納米機器人重新聯機就行了。”

“重新聯機？之前脫機了嗎？你在多少人的大腦裏放了納米機器人？”

“他的納米機器人出了問題，安全起見被脫機隔離了。”吳保羅沒有正面回答問題。

“你對人類是善意的嗎？”

“我只想盡快離開。”

“回答我，你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

“你們唐國人還真是問題很多啊。”吳保羅說道，“現在我的研究已經結束了，我非惡非善，過去是一個觀察者和研究者，現在只想做一個過路人。”

“你想家了？”想那個赤紅色的星球了？想媽媽了？

“無論是什麽種族，最後總會尋找歸途，就算是以宇宙為家的種族，也會依戀自己的太空船。”

“你有沒有想過，之所以很多種族都有自閉症，是因為感情。”

“什麽？”

“無論文明程度如何，社會制度如何，區分智慧種族和非智慧種族的不是智商和文明程度的高低，而是我們都有複雜的情感。這也是人類和角馬的不同之處對嗎？”

吳保羅沉默了一會兒，“有一個學派也有類似的觀點，目前還不是主流，他們應該很開心有你這個支持者。”

“我可不可以大膽地猜一下，這個學派不是主流的原因，是自诩高等的種族，很讨厭自己和低等種族相提并論。”

“……”

“宇宙沒有新鮮事啊。”秦霜說道，“最後一個問題。”

“你今天的問題挺多的。”

“你讓我進入飛船的醫療艙，是不是在道歉或是在哄我？”

吳保羅用沉默代替。

秦霜用手觸摸醫療艙溫熱讓人感覺極為舒服的牆壁，“這艘飛船，這麽大的醫療艙，是為你一個人設計的嗎？”對一個獨自科考的人，這麽大的飛船是不是太奢侈了些？

一道刺目的光閃過，秦霜回到了車裏。

“你好，我是萊拉。”萊拉用流利的普通話介紹自己，不過她的語言水平，暫時只能做到這些，後面的話完全是米語了，她說得很快秦霜聽起來有些困難，只能聽懂幾個單詞，大概的意思是誇她長得漂亮。

“謝謝。”秦霜回答。

吳保羅拍了一下她的後背，秦霜擡頭，他将一個什麽東西塞進了秦霜的耳朵。

“阿姨，你長得挺漂亮的，為什麽不化妝？你知道你穿的鞋子是上一季的嗎？”

熊孩子！秦霜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剛剛學會說話就diss別人穿的鞋子不是當季的。

“對不起，我之前一直把時尚雜志當成睡前故事，我以為她只是想要聽我的聲音，沒想到……”羅賓先生，你臉上的表情分明是驕傲。

打折都要兩千多一雙的鞋子啊，又是很普通的職業鞋的樣子，穿兩季過份嗎？過份嗎？這雙鞋是秦霜有生以來買得第一雙高價鞋啊！

秦霜心裏腹诽了好久，忽然想到——她是怎麽聽懂小姑娘和羅賓說的話的？在她耳裏，他們說的話跟她的母語沒有任何區別。

“沒想到秦女士的米語這麽好，之前您一直很沉默。”羅賓先生道。

“呃……啊。”秦霜“謙虛”的笑了笑，“我的米語只是過了四級而已。

“萊拉還需要長時間的學習。”

“是的。”羅賓摸着女兒的頭發，萊拉躲開了。

因為對陌生環境充滿恐懼，自從上飛機開始，萊拉一直是羅賓的“袋鼠”寶寶，摟着羅賓不肯放手，在進入手術室之前，更是緊緊抱着父親不肯分開，需要注射鎮定劑完全睡去，才能配合醫生躺在輪床上。

出了手術室之後，羅賓沒有在女兒身上看見任何手術的痕跡，女兒的變化卻是天翻地覆的，她不在低頭看自己的腳尖，而是坦然地和羅賓對視，“爸爸。”

羅賓激動地擁抱女兒，女兒順從地任他抱着，卻不像之前那樣回抱他，更不會将臉埋在他的肩窩。

這次萊拉躲開他的手，讓羅賓的心刺疼了一下，有些東西，失去了才會覺得珍貴，他現在就覺得之前緊緊抱着他的小袋鼠，無比珍貴。

“新來的那個像洋娃娃一個的外國小孩叫什麽名字啊？”工作的間隙，清潔工們湊在一起閑聊，有掃地機器人在，清潔工只是補充，他們主要負責打掃衛生間和室外，諾大的康複中心，人類清潔工只有三個，三個人做完自己的活，經常躲在食堂的後面一起聊天，梅萊跟另外兩個人，混得很熟。

“跟你的名字是配套的，叫萊拉。”清潔工甲笑着說道。

清潔乙笑了起來，“确實挺配套的。萊拉！沒來。”

梅萊已經習慣了別人拿他的名字開玩笑，跟着大笑了起來，“她是什麽病啊？”

“我聽護士們說是自閉症。”

梅萊手抖了一下，手裏的香煙差點兒燒到手，“自閉症啊，不是治不好的麽？”

“康複中心治不好的病人海了去了，現在一個個不都是沒事兒人似的嗎？這年頭，只有窮病是絕症，別的病都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