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送走了蕭菱菱, 舒燦夏蹑手蹑腳地走到書房門口,她只伸出個腦袋進去朝着秦跡眨巴眼睛。

“還沒寫完。”秦跡以為她是來要新章的。

舒燦夏搖搖頭, “我是想問剛才你聽見了沒有?”

秦跡聞言摘下耳機, “什麽?”

“我們在外面說話,你聽見了多少?”舒燦夏見他戴着耳機, 心想着應該是沒聽見的。

“你們說什麽了?”他将耳機放在桌子上,招了招手示意舒燦夏進來說。

舒燦夏踮着腳踏着小碎步進去, 書房的椅子很大, 她将秦跡往旁邊推了推,騰出個小空間挨着他坐。

舒燦夏手撐着下巴仰頭看着秦跡, 指了指桌上的耳機, “我猜你沒聽見。”

秦跡挑眉, 他擡手将耳機戴到了舒燦夏腦袋上, 面無表情地重複他剛才聽到的話:“情人眼裏出西施,我是你的白月光朱砂痣,願意吃一年素只為了見我一面?”

耳機裏沒有音樂, 戴在耳朵上就跟戴了個冬天的保暖耳罩沒有區別。

舒燦夏垂眸,她擡手摸摸自己的臉,好像沒紅?

丢臉的事情做得多了,現在居然可以如此臉不紅心不跳, 她不由得佩服自己臉皮增厚的速度。

既然臉皮已經夠厚了, 舒燦夏就不介意做出一點更不要臉的事情。

下周《定昏》試鏡,家裏坐着秦跡這麽一個現成的寶貝,舒燦夏可不能浪費了。

“你寫書的時候的人物小傳和大綱能給我看嗎?”

舒燦夏提出了要求, 秦跡自然要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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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文曜第二天就給他們送來了當時連載定昏時候的所有資料,舒燦夏如獲至寶地打開文件夾,呆在原地。

人物小傳就別提了,裏面只有一張A4紙,記錄了大部分的角色名,另外一沓是他整理思路用的草稿紙,上面雖然寫得密密麻麻,但着實亂七八糟。秦跡的字是好看的,但內容東一句西一句,完全不連貫。

“就這?”舒燦夏不可置信地看着趙文曜,“趙哥,你不是搞錯了吧?”

一百多萬字的長篇小說,怎麽着也得有個完整大綱吧?不然寫一半忘了,或者哪個伏筆接不上怎麽辦?

趙文曜看向旁邊閉目養神的秦跡,“嫂子,雖然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但确實就只有這個。”

他記得幾年前剛到秦跡身邊的時候秦跡還不能下床,那時候的秦跡寫文就只需要一張床上桌,一個筆記本電腦,和一本問護士站要的一小沓處方箋。

趙文曜一開始以為是在醫院地方小不方便,但後來才知道,秦跡寫文的所有東西都在腦子裏,除了配角的名字容易忘記以外,其餘的幾乎不會忘。

“老板的腦子容量可能有512個G。”

舒燦夏看向秦跡,他還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勢沒變,不知道在想什麽。

完了,她怎麽覺得秦跡在她心裏的形象更加偉岸了?

想當年舒燦夏寫作文都需要列提綱,可偏偏就有人寫大長篇不用寫大綱,還輕而易舉地就坐上了近幾年網絡作家版稅top1的寶座……

“怎麽了?”秦跡被她盯得發毛,用手機照了照臉,似乎沒什麽不妥。

“沒事,我在想都是人腦,為什麽我們倆的差別這麽大。”

既然看秦跡大綱和人設這條路走不通,那舒燦夏也只好從另一個方面下手。

“劇本都是你敲定的,你應該知道下周試鏡會試哪場吧?”一般影視劇試鏡都會挑重頭戲,或者是特別能突出體現人物性格的那部分,但舒燦夏粗粗列了一下,沒辦法鎖定範圍。

“知道。”秦跡點了點頭,他接過舒燦夏遞來的筆記本,上面有舒燦夏列出來的十幾場她覺得重要的戲份。

秦跡贊許地看了她一眼,“不錯。”

他擡手劃去兩行,又遞回給了舒燦夏。

“這是……”舒燦夏不解。

“那兩個部分劇本裏面删掉了,其餘的都在範圍內。”

“範圍內?”

“當場抽簽,一刻鐘準備時間。”秦跡說完後揚了揚唇角,話音中帶着幾分無奈,“段生和出的馊主意,不知道是不是防着我給你透題。”

舒燦夏長嘆一聲,生無可戀地躺在沙發上。

“算了,時也命也,就當我沒你這個老公,自求多福吧。”

……

時間轉瞬即逝,舒燦夏就像是一個待考的學生,還沒複習得透徹,就不得不進考場了。

“你快點給我開個光。”她今日起晚了,可臨出門前還是纏着秦跡不放,硬是要他傳一點兒好運給自己。

秦跡拿她沒辦法,剛低下頭,就被舒燦夏用手抵住了額頭。

“我剛化好妝!”他這一親,底妝斑駁了怎麽好。

秦跡聞言牽起她的手,在舒燦夏手背上落下一吻,“保佑你抽到好簽。”

他不敢碰舒燦夏剛打理好的頭發,只能伸手撫了撫她的後頸,“去吧。”

秦跡一向是不參與這種活動的,只管待在家等着今日試鏡結束後和悅給他送錄像。

蕭菱菱已經在樓下等得快發瘋了,看見她出來以後一把将人拽上車,着急地同司機打招呼:“王叔,麻煩你開快點兒,快遲到了。”

“我說你磨磨蹭蹭在家裏這麽久不會是跟你老公卿卿我我呢吧?”蕭菱菱恨鐵不成鋼地瞪着她,“這才多久?從要離婚變得如膠似漆,你最好注意一點,那天要是因為舍不得你老公耽誤了工作你看L姐會不會撕了你。”

舒燦夏知道這次是自己晚了,低着頭任憑蕭菱菱教訓。

幸好一路上順利,舒燦夏到和悅的時候還早了十多分鐘。

蕭菱菱一邊帶着她往裏走,一邊給她介紹今日超強的評委陣容。

“除了上次跟你說過的幾個人,還有和悅兩大王牌經紀人、亦初文化的副總和視頻網站的人。”

“L姐也在?”舒燦夏心跳漏了一拍,天知道她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柳芳華。

蕭菱菱悲憫地點了點頭,“所以你一定要加油,萬一讓L姐發現你就是個繡花枕頭,那咱們和和悅的緣分也就盡了。”

之前舒燦夏和柳芳華的合約只簽了半年,還等着過段時間補長期合同呢。

這次試鏡還是在之前的大舞蹈房,舒燦夏進去後看見了不少熟臉。

除去愛達以外,其餘的幾個女演員包括柳悠然在內對舒燦夏的出現都沒表現出驚訝。

“小舒?你不是第二輪都沒來嗎?”愛達連鏡子都不照了,拖着折疊椅湊到舒燦夏身邊八卦,“還是你後來又……”

“人家是段總欽點的,哪兒用得着前面幾輪試鏡?”柳悠然陰陽怪氣道,她手裏抓着一本《定昏》的原著,但一看就是新買的,邊邊角角整齊得像是沒翻過。

舒燦夏沒理她,有一搭沒一搭跟愛達說着話。

沒一會兒,舞蹈室的門打開了,一行人魚貫而入,手裏都拿着相同的礦泉水和文件夾。

段生和坐在最中間,他一直低頭回着消息,一眼都沒看她們幾個。

柳悠然一直關注着舒燦夏,發現她的視線竟然也沒在段生和身上做任何停留。

到底是二人避嫌避得太好,還是壓根兒就……

不,不會。

她很快否定了這個可能性,要是兩個人一點兒關系都沒有,段生和一個從來不管底下演員事情的總裁,絕對不可能親自給陳雅芝打電話讓自己在微博給舒燦夏道歉。

李秘書低頭跟段生和耳語,然後從口袋裏拿了一沓紙條出來走到前面,“一人一張,憑紙條到隔壁休息室領劇本,10分鐘準備時間。”

在場的十幾個女演員都發出了不同程度的低呼,舒燦夏則是在心裏問候了家裏那位大大。

他不是說記性很好嗎?怎麽連準備時間都能記錯?

拿完了紙條,所有人被請到了隔壁房間。

出場也是有順序的,所以要按照次序拿劇本,免得有的人準備時間過長。

“抽到一號的過來拿劇本。”

第一組的兩個女生舒燦夏都覺得面生,但不得不說,漂亮是真的漂亮,特別其中一個儀态形體絕佳,應該是從小練舞蹈的。

兩個女生當場打開劇本,上面有兩個女性角色,性格迥異,戲份相當。

“角色自己商量,10分鐘,倒計時,開始。”

李秘書摁了秒表,然後一臉冷漠地看着慌亂不已的二人。

他時常懷疑段生和的惡趣味,喜歡掌控,喜歡看人慌亂,別人越是六神無主他越是有成就感。

李秘書推了推眼鏡,看着準備室雞飛狗跳的場景,第一次理解了段生和,覺得還挺有趣。

大舞蹈室的大佬們也沒閑着,憑着第一印象下注。

“你倆就算了,各自都有藝人在,其餘幾位,賭不賭?”說話的是劉鵬飛劉制片,他原先也是選角工作室的,看人準得很。

“柳悠然。”

“程西西吧。”

“我不知道,我就認識一個柳悠然。”

……

劉鵬飛看向亦初文化的副總齊朝,“齊副總,你呢?”

“剛才有個長頭發,黑衣服的不錯。”齊朝不太關注近期哪個新人冒頭,哪個女明星火,他只看第一眼緣。

段生和一聽來了興趣,他放下手裏的手機,“齊副總不認識她?”

齊朝翻了翻手裏的演員資料,看她沒幾部影視劇作品,“舒燦夏……沒聽過。”

段生和一挑眉,“你們家老板也不認識嗎?”

“老板?”齊朝不明白段生和此話的意思,秦跡并未跟他提過這次的試鏡,更加不會跟他提起娛樂圈的事情。

“我以為秦亦會跟你交代一下。”

齊朝一聽笑了,“段總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們老板,他什麽時候管過這些事兒。”

十分鐘很快就到了,第一組的兩個演員出去以後愛達的第二組就拿到了劇本。

這情形下,拿到劇本的慌,拿不到的也慌。

一個個跟沒頭蒼蠅似的在屋裏轉來轉去,轉得舒燦夏頭都大了。早知道她就該從蕭菱菱那兒把書拿過來,省得等待時間太難熬。

“不行了,我憋不住了。”程西西突然起身,推門出去。

舒燦夏只以為她是想去廁所,沒太在意。

約莫五分鐘後,程西西鐵青着臉回來,剛踏進屋裏就被李秘書拉了出去,再回來的時候臉更黑了。

不過也沒人有心思去問她怎麽了,一個個兒都沉浸在緊張的氛圍裏。

舒燦夏倒是很佩服旁邊的一個女生,叫江鯉的,她從進來開始就一直在打游戲,到現在頭都沒擡過。

舒燦夏抽的是6,按人數估算是最後一組。她塞着耳機看綜藝節目,打發時間。

一個小時後,舞蹈室的評委們都累了,劉楊奇起身晃了兩圈活動筋骨,“段總,這簽兒怎麽就抽這麽好?”

一個是今年大火的小花旦柳悠然,一個是上回試鏡一致好評的舒燦夏。

偏偏最強勁兩個女主候選人都分到了最後一組,實在是不免讓人質疑抽簽的真實性。

段生和擡頭看了一圈,在坐的人此刻都盯着他,似乎是也有跟劉楊奇一樣的疑問。

“故意的。”他滿不在乎地聳肩,“稍安勿躁。”

另一邊,剩到最後的舒燦夏和柳悠然也拿到了自己的劇本。

一頁A4紙,寥寥幾筆介紹背景加幾句臺詞。

舒燦夏下意識想去看柳悠然的那份兒,後者也有一樣的想法。

柳悠然将劇本攤在舒燦夏跟前,然後去看舒燦夏的,“一模一樣。”

她長出了一口氣,看了一眼舒燦夏,“一會兒你先來。”

“好。”舒燦夏捧着劇本坐在角落裏,她無所謂先後,更不覺得後出場的晚幾分鐘就能玩出什麽花兒來。

十分鐘後,她站在舞蹈教室中間,散着頭發,卸了隐形眼鏡,連鞋子也脫了。

“開始吧。”

舒燦夏沒說話,緩緩坐在地上。

正中間擺着一張椅子,舒燦夏靠在椅背上,手裏拿着方才管李秘書借的一張面巾紙,眼神渙散地看着門口。

這場戲是已經接近小說正文的尾聲,女主周之謠被囚禁,滿心期待着男主凱旋,可最後卻只收到了一塊沾了血的帕子。

眼淚滑落,淚珠順着臉頰滴落在地板上,攝影師推了近景,顯示器後的人都默默屏住了呼吸。

舒燦夏哭得極美,随着手中帕子的落地,眼中的光芒也一點一點消逝,心如死灰。

副導演拿着臺詞,毫無起伏地朗讀,“周國已破,璟王死于我大梁骠騎将軍刀下,公主,如今,你非降不可。”

“寧死不降。”舒燦夏聲音極小,更似是喃喃自語。

副導演讀完了臺詞,重新坐了下來。

這時,舒燦夏突然擡眸,定定地看着鏡頭。

她一掃方才眸中的悲戚,猛然露出幾分淩厲,若說方才的悲怆神情是為璟王妃,那現在的堅毅不屈則是大周王室最後的血脈。

舒燦夏神色不變,面對鏡頭一字一頓,語氣堅定:“寧死不降。”

沒等臺下坐着的一排人回過神,舒燦夏立刻抽離出情緒起身,擡手将散亂的頭發紮了起來。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臺下的人,鞠了一躬,“那我先下去了。”

舒燦夏站在門口等候,看見柳悠然進去後悄悄地趴在後面窗戶上往裏看。

什麽都沒看見呢就被人抓包了,李秘書無奈地看着她,“舒小姐。”

“李秘書……”舒燦夏舔了舔唇角,實在是覺得丢人,“不好意思啊,我不看了。”

“跟我來吧。”李秘書把她帶到了另外一間房間,房間裏有一整面落地的單向鏡子,可以一清二楚地看見舞蹈教室的情況。

李秘書給她遞了瓶水,交代道:“一會兒我來帶你。”

舒燦夏點點頭,趴在單向玻璃上看。

柳悠然跟她的表演完全大相徑庭,可以說是一動一靜,舒燦夏看不出好壞。

她起身鞠躬的時候舒燦夏就出門了,正好遇上過來領她的李秘書。

李秘書朝舒燦夏點頭示意,“這邊請。”

重新回到舞蹈教室,舒燦夏和柳悠然并排站着,後者臉上還挂着淚,舒燦夏遞了張紙巾給她。

“小舒啊,怎麽想到這麽演?你和悠然的演法完全不同,亡國亡夫,你卻演得很內斂。”

舒燦夏清了清嗓子,“周之謠的性格有一個過渡,前期的天真明媚到後期不得不成熟,包括在戰場上也見過了生死,也見過了大周王室的全部死于梁國人的刀下,而且我覺得所謂的破國她在腦子裏已經演繹了數百遍了,至于璟王的死,她早說過,生死相随。”

齊朝對她的說法很認同,這書是他天天看着連載起來的,他有七八分的把握,他們老板的想法和這位舒小姐一樣。

“我聽段總說,你是秦亦的鐵粉?”齊朝推了推眼鏡,笑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看他的書的?”

“從《描骨》。”

齊朝有些吃驚,那是秦亦早期的連載了,而且前後因為經歷了車禍,斷更長達八個月,連載期近兩年半。

“想見他嗎?我回去請示一下。”這是齊朝第一次說這話,他這幾年也見了不少秦亦的粉絲,卻從沒有主動想要去幫某個人圓夢。

段生和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他敲了敲桌子笑道:“這是齊副總第一次要幫人追星。”

“怎麽樣舒小姐,要是老板不同意,我幫你要個特簽總是沒問題的。”

秦亦寫書這麽多年,從不會簽特簽,連簽名數量都少得金貴。

舒燦夏笑着搖搖頭,“感謝齊副總,還是不用了。”

齊朝有些吃驚,旋即表示理解,忠實讀者不願意讓自家大大為了自己破戒,這姑娘如此善解人意實在是難能可貴。

齊朝:想見他嗎?

夏夏:天天見,還有你得叫我老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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