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又睡着了

他迅速看了一眼四周，悄悄地挪到了孫悟空的周圍，刻意壓低了聲音：“大聖爺，你現在在這裏會不會被妖怪看到就不敢來了？”

孫悟空瞥他一眼：“約定的時間還沒到，周圍也沒有他的氣息。”

陸沉扁着嘴嘟囔：“狗鼻子啊！”

孫悟空：“你說什麽？”

陸沉慌張擺手，做出一副狗腿的笑容：“什麽都沒有~”

孫悟空看不慣他那傻樣，轉開視線：“待會我會變成你身上的一個小物件，你直接進轎。”想了想他又補充說，“我會盡量一擊必中，你不用擔心。”

怎麽能不擔心，陸沉一把抓住孫悟空的袖子：“大聖爺，求不要，他可是經過觀音菩薩點化的未來糖糖的徒弟，你的師弟，可千萬不能打死了啊。”

孫悟空疑惑：“誰說要打死他了，我只是說我會盡量一次性将他俘虜。”

陸沉囧，慌亂放開他的衣袖，還幫他捋了一下上面的褶皺，讪讪地說：“我就知道大聖爺最識大體了，呵呵呵呵呵。”

孫悟空忽然憑空消失。

陸沉只覺得腰上一沉，一低頭只看見腰間用金線繡着交頸鴛鴦的腰帶上挂了一個瑩白色的玉佩，素淨典雅，和他身上的華美服飾略微有點不配。

他立即伸手握了握玉佩：“大聖爺，我知道了，那我先坐進轎子裏了。”感覺到手心一陣微弱的抖動，這才反應過來他把大聖爺握在手心裏了，慌張松開。

想道歉卻又覺得大聖爺既然沒說話的時候興許是也沒意識到，趕緊住了嘴，笨拙地爬進了轎子裏。

轎子寬敞舒适，甚至屁股下坐的都是縫制好的軟塌，陸沉一坐上去腦袋就有點暈，暖乎乎的有點想睡覺。

他的一般想睡覺就是确實要睡覺了，腦袋一歪睡了過去。

原本以為倒下去要撞到轎子壁了，醒來就算不是個大包也得疼好久，可是腦門接觸到的物體好像軟軟的，鼻尖也萦繞着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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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沉來不及思考，就真的睡着了。

等到再醒過來的時候，陸沉靠在孫悟空的肩膀上，虛弱地擡起頭：“大聖爺？我又睡着了？”

孫悟空臉上擔心多餘嫌棄：“你究竟是什麽病？為什麽隔三差五就會睡死過去，叫都叫不醒？”

陸沉精神不濟，勉強笑了笑：“沒事，娘胎裏帶的。”

孫悟空眼神微晃，顯然是覺得他在刻意隐瞞，不依不饒地打破砂鍋問到底：“妖怪還會生病？”

哪兒是妖精生病，分明就是自己靈魂上帶的病，可這種事跟他也說不清楚，陸沉三兩句就想結束這個話題，深吸一口氣攢了點力氣打趣說：“可能是我修為太弱了吧。”

明知道不是這個原因，但本人不想說，孫悟空也不是強求的人，默了默沒出聲。

周圍一片寂靜，兩人相互倚靠在狹窄的轎子裏，彼此呼吸纏繞。

陸沉有些慌，偏過臉急忙解釋：“大聖爺，你別生氣，我是真不知道怎麽得的病，反正從我出生之後我就特別能睡了。”

孫悟空盯着他眼睛半晌，沉着聲音問：“沒有家人告訴你是怎麽回事？”

怎麽沒有，他們帶着自己走訪全國各地名醫，甚至都想去國外治療了，可——沒有哪家醫院确定能治好嗜睡症的，甚至又一次他睡過去被同學送到附近的小診所之後爆出嗜睡症的病名，就連醫生都取笑他們說小說看多了。

陸沉手指絞着衣服下擺，頗有點委屈的意味：“都沒人知道為什麽會得這種病的。”

又是一陣沉默，這次陸沉也沒主動說話，只是聽着兩人若有若無的呼吸聲調整了一下心态，深吸一口氣臉上又恢複了沒心沒肺的笑容，微微仰起臉鼻尖幾乎戳上大聖爺的臉頰，笑嘻嘻地向後退了兩分：“不過還好啦，也不是很影響生活，而且睡覺多了也蠻好的，沒什麽煩心事。”

孫悟空張了張嘴，将準備說出口的話及時吞咽了下去，改成：“怎麽會不影響？修為已經如此弱了，睡着了還如何防備？”

陸沉扁扁嘴：“我們那邊又沒有妖怪，難不成害怕被吃了不成？”

“你說什麽？”孫悟空壓低了聲音，湊近之後溫熱的呼吸正好噴灑在陸沉的顴骨上。

“沒說什麽沒說什麽。”陸沉慌亂擡臉，嘴唇正好擦過孫悟空的下巴而過，不好意思地向後退了一點點捂住嘴巴，直接上手蹭了蹭他下巴被自己碰到的地方，嘿嘿一笑，“地方太窄了，對不起對不起。”

孫悟空身子猛地一僵，一把攥住他的手，半晌後壓着聲線：“別亂動。”

陸沉瞬間不動了，甚至屏住了呼吸，好半天沒見動靜眼珠子轉了轉，悄聲問：“大聖爺，是不是那個妖怪來了？”

孫悟空眼神微晃，随便找話敷衍他：“剛才你睡覺的時候一陣妖風已經将轎子吹到了一片小樹林裏，我想這應該就是他的老巢附近了，只是這妖精膽小，一直還沒有露面。”

陸沉有點小緊張，反握住孫悟空寬大幹燥的手，縮了縮肩膀：“那你現在不是玉佩的模樣，他會不會不敢出來呀。”

孫悟空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對修煉之事知之甚少，解釋道：“我已經收斂了我的氣息，只要他不擡起轎子，是不會感知到我的存在的。”

陸沉放了心，說了這會話身體更虛弱了，軟軟地靠在孫悟空的肩膀上，打了個哈欠：“大聖爺，我好困啊。”

孫悟空的肩膀很硬，甚至墊的他腦袋都有些疼。

陸沉蹭了蹭，找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靠好，半眯着眼睛不好意思地說：“抱歉啊，大聖爺，本來是想給你幫忙的，但還是給你添亂了。”

孫悟空沒說話，轎子裏的溫度越來越高，陸沉越來越困，就在他支撐不住就要睡着的時候，他費勁地拽着孫悟空的衣袖：“大聖爺，那個豬剛鬣他是菩薩點化的，你可千萬不能傷了他，不然菩薩會生氣的。”

孫悟空手在他手的虛空上轉了一圈，收了回來，還是沒掙脫：“生氣又與我何幹？”

陸沉笑了：“幹嘛呀，不好戾氣那麽重的，如果不喜歡取經，不喜歡長途跋涉的話，大聖爺就當這是一次旅游，是一次通關游戲呗，等完全結束了豈不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

孫悟空：“若是我現在想幹什麽，照舊可以幹什麽。”

陸沉一把攥住他的手，只是因為身體乏力使不上勁，輕輕柔柔地就像是搭在上面：“不可以。”

孫悟空低頭看了看他眨動的頻繁的眼睫毛：“有何不可？”

就是不可以啊，你要是走了誰敲我棒子，誰送我回家啊，陸沉的臉皺巴巴地都要哭出來了，看着孫悟空黝黑深邃的眼眸，陸沉眼神晃了晃：“就是不可以啊，不希望大聖爺惹他們生氣，不然、不然……”

孫悟空冷哼一聲：“是怕我又被關在那五指山下五百年？”

“那倒不是。”之前的孫悟空心浮氣躁，驕縱輕敵，但現在的孫悟空……真正和天庭對上，還真不知道誰強誰弱，只是這麽一股子難以馴服的勁頭，恐怕……有人會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難怪要他去西天取經，磨煉佛性了。

陸沉躊躇半晌，仰着臉無比認真地說：“大聖爺，你不好這樣的。”他生在江南，長在江南，一着急一口正宗的吳侬軟語。

“強者則責任重大。”

孫悟空冷笑着打斷他：“你的意思是這些本都是該我做的，我自己學的本事又為何平白為他們所用。”

陸沉連忙安撫他：“別急呀，我這不是還沒說完嗎，我的意思是……”他迷蒙的雙眼眨了眨，“我們本事大不告訴他們，下次他們來找咱們的時候咱們就說不行，想幫就幫不想幫就算了，省的被趕鴨子上架怪難受的。”

孫悟空面色奇怪一瞬。

陸沉連忙解釋：“我就是打個比方，大聖爺，你看你大鬧天宮，搞得他們人心惶惶，生怕制不住你你就會造反，給你壓在山下五百年出來之後又給你立刻找事做，還不是想用東西把你困住。”

他搖頭晃腦，說的頭頭是道：“其實他們的東西咱們都不稀罕，對不對，所以說，我們要藏拙，我們厲害但不告訴他們，等這件事完成之後我們就可以自由自在潇灑去了。”

說着他甚至還咧開了一個笑容：“大聖爺，我跟你說，其實自由自在的最好了，他們要争要搶，生活累到要死，還不如我們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缺來的輕松自在。”

孫悟空頓了半晌，嗤笑一聲：“你還看得開，不愧是有佛緣。”

陸沉大驚失色：“我可是亂說的，哪有什麽佛緣。”

他不好意思地跟孫悟空對視一眼，迅速轉開視線：“我就是不想大聖爺再糾纏到那些紛紛擾擾裏去，你的性格不适合。”

孫悟空來了興趣：“哦？那你說我的性格适合什麽？”

陸沉眼珠子轉了轉，歪着腦袋沉浸在半幻想當中：“當然是在花果山梨無憂無慮，做猴子大王咯。”

似乎是想到了那一山的猴子猴孫，孫悟空也笑了：“嗯。”

陸沉見他高興，自己也高興，傻呵呵地笑。正準備說話又被孫悟空冷冽的眼光打斷：“別出聲，待在轎子裏別動。”

陸沉身子一僵，立即從孫悟空的肩膀上撐起自己的身體，靠在轎子壁上抿着唇搖搖頭，不動了。

孫悟空側耳傾聽半晌後，聽見一聲輕挑的娘子呼聲，轎簾一掀人已經不見了。

看着還在振動的轎簾上隐隐若現的淡白色光暈，陸沉知道是孫悟空給的安全圈，豎着耳朵緊扒着牆壁想要聽外面的動靜，可偏偏什麽聲音都沒有。

他倒是不擔心孫悟空怎麽樣，主要是怕豬八戒那個嘴賤的個性惹惱了大聖爺，直接一棒子給他又敲回畜生道去。

心裏胡思亂想，腦子昏昏沉沉的，沒一會陸沉就仿佛是用盡了自己的全部氣力，意識又渾渾噩噩地消散了。

就在睡着之前，他還在考慮着自己這段時間好像睡得越來越多了，這樣下去肯定會耽擱取經進程的。

而且這也快到白骨山了，自己也是時候回去準備準備了。

畢竟到時候要完全改頭換面地和唐僧和孫悟空再相見，他還要給自己一段緩沖的時間，也需要留下足夠的時間和空間給唐僧和孫悟空忘掉自己。

雖說很舍不得，但畢竟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他還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