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告白下

在想象孫悟空的英勇身姿, 陸沉更是恨不得現在就原地消失，他手放在腰上, 緊緊捏着衣帶卻怎麽都打不開。

孫悟空聲音冷冰冰的：“還不脫下來是穿着濕的等着生病嗎？”

陸沉猶豫了一瞬, 最後還是仰着臉，可憐巴巴地問：“大聖爺，你能不能轉過去啊？”

孫悟空一愣，笑：“又不是沒看過？”

“不一樣啊。”陸沉嘟嘟囔囔。

孫悟空不耐煩, 直接手一揚，陸沉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就已經全部光溜溜的了。

“啊！”陸沉一低頭就看到了全裸的自己, 驚吓出聲，慌亂拉過髒衣服想要蓋住身體, 誰知道還沒夠着髒衣服就已經憑空消失了，陸沉慌張擡臉對上孫悟空調笑的眼神, “小不點還要遮？”

陸沉迅速臉紅了，抱着腿委屈地立刻蹲下去：“給我衣服。”

聽出來他聲音怪怪的，孫悟空不再逗他，直接給他變出了衣服。

感受到衣服摩擦之後，陸沉猛地站起來，攥着衣服的下擺大叫：“大聖爺，你最、最煩人了。”說完之後學着別人發脾氣之後的模樣一甩袖立刻跑開了。

孫悟空：“？”

啊啊啊, 真的很煩人啊，本來掉進河裏就已經很丢人了，不會法術就已經很拉開兩個人的差距了，為什麽還要戲弄人！為什麽！

陸沉邊走邊憤恨, 腳邊胡亂踢着石子，咬着牙低聲嘟囔：“你這樣我還怎麽告白啊，你這樣我就不喜歡你了。”

不過——

還是很喜歡啊。

還是很想告訴他——自己喜歡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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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氣都氣不起來，好氣哦。

陸沉不敢走遠，在路邊揪着野草發了一通小氣之後，扁着嘴委屈巴巴地站起身又立刻回去了。

這個世界妖怪這麽多，不在大聖跟前總有一種不安全感。

他可能——真的太喜歡大聖爺了，還是趕緊告白吧。

要是告白了，被拒絕了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對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就像是迷藥一樣地牽引着自己。

也許真的被拒絕了，自己的喜歡興許還能減少點。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想裏，完全沒注意或者他根本注意不到一直跟在他身後的一個人影一閃而過，在他回去的瞬間轉移到了他的前面，先他一步回去了。

只不過回去之後——

陸沉看着一模一樣的兩個大聖爺愣住了，疑惑的眼神落在唐僧的身上：“這是……”

“真假美猴王！”

還沒等唐僧回答，陸沉一拍腦袋猛地大叫出來。

唐僧沒聽懂他說什麽，瞄了一眼面前的兩個悟空，幽幽嘆了一口氣：“剛兩個同時出現的。”

一邊的豬八戒靠在行李上，懶洋洋瞥了一眼，漠不關心：“兩個都別要了算了，看着煩人。”

陸沉：“！”

沙悟淨遞給他水，湊到他的耳邊輕聲說道：“你少說兩句，又要惹得大師兄不高興了。”

豬八戒橫他一眼：“你覺得他現在是應該生我的氣，還是生妖精的氣？”

沙悟淨看着兩個一模一樣的大師兄：“……”

唐僧無奈地問陸沉：“小沉，你知道哪個是悟空嗎？”

兩個孫悟空齊齊看他，一樣的天之驕子的眼神，一樣的高高在上，一樣的淩厲。

還沒等陸沉說話，豬八戒又在那邊胡亂出主意了：“我有一個好主意啊，就看你們用不用了，他腦袋上不是緊箍咒嗎，念兩句看看誰疼就好了啊。”

沙悟淨起初是下意識地搖了搖頭，覺得不妥，但以他的愚笨腦袋，想了想好像這是最直接最簡單的方法了：“師父，我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啊。”

陸沉連聲反對，直接跳到唐僧的面前着急拒絕：“不行，我不同意。”

面對所有人質疑的眼神，陸沉眼神晃了晃，習慣性地想要躲進孫悟空的身邊，但擡臉卻對上了兩張一模一樣的臉，最後只好往唐僧的身後躲了躲。

探出一顆圓潤的小腦袋，弱弱地說：“大聖爺被妖精假扮已經很可憐了，還是不要念緊箍咒了吧，他會很疼的。”

唐僧也不是很想用這個辦法，豬八戒冷哼一聲：“皮糙肉厚的有多疼，那你說說有什麽辦法，難不成還真的要帶上這妖精去取經？”一番話說得唐僧面上也帶了為難。

他一介凡人，更是什麽都看不出來了。

更何況這妖精有備而來，就連悟空平日的小動作都模仿的精細到位。

連小沉……也看不出來哪個是真的嗎？

陸沉又看了一眼幾乎一模一樣的兩個大聖爺，咬了咬牙：“我試試吧。”

唐僧擔心地拽住将要上前的陸沉的胳膊：“你能認出來嗎？”別到時候妖精沒認出來，還被妖精傷了，他可舍不得。

陸沉視線在兩個人身上流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先試試吧，認不出來再想別的法子好了。”

兩個孫悟空倒都是淡定無比，似乎事不關己，只是在陸沉說話的時候擡臉淡然地看一眼他，随口說：“那就快點吧。”

“快點吧。”

陸沉：“……”一樣的——讨人厭啊。

陸沉歪着腦袋在兩個人之間轉了一個圈，對上兩個大聖爺冷漠淡然的眼神，輕咳一聲煞有其事地說：“我跟大聖爺兩個人一起呆了兩百多年，那段日子發生的事情應該沒其他人知道。”

頓了頓，陸沉不動聲色地捏着自己的小手指，警戒地看了兩人一眼：“我要分別問你們兩個人同樣的問題，答出來的就是真的，答不出來的……自然就是假的了。”

唐僧迎上來：“真的嗎？”

陸沉抿抿嘴：“應該可以吧。”他瞄了一眼二人，最後視線在局裏自己最近的那個身上轉了很久，指着他兀自轉身，“你先跟我來吧。”

另一個也不在乎，轉過臉似乎還有些不耐煩。陸沉默默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最後收回視線跟着前面的大聖爺走到一邊。

這個大聖爺顯然更加不耐煩，甚至眼底都寫上了一絲不願配合，陸沉似乎還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一抹複雜的情緒。

是責怪？

還不等陸沉想清楚，大聖爺就已經冷淡開口了：“問吧。”

陸沉仰着臉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手指緊緊絞着衣服下擺，略微低頭：“大聖爺，你、你喜歡我嗎？”

孫悟空明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一時之間竟然愣怔在原地。

陸沉深吸一口氣，反正都已經問出來了，索性直接說吧，擡臉直視着他的眼睛聲線都在顫抖：“我喜歡你，不是我之前跟你說的那種崇拜的喜歡，是男女的喜歡。”說到這裏陸沉頓了頓，總覺得不太對勁，又趕緊補充，“是男男關系的那種喜歡。”

好像更不對勁了，陸沉腦子緊張到一片空白，雙手緊緊攥起，手背青筋隐隐若現，一時半會也想不到究竟該怎麽說，只好用忐忑的小眼神瞄着孫悟空：“大聖爺，那你、你喜歡我嗎？”

孫悟空斜着眼睛：“這就是能認出我的問題？”

陸沉垮了臉，沮喪地說：“不是。”

孫悟空：“那是……”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陸沉感覺自己告白失敗，忽然不甘心地大叫出聲：“不是啊，我知道你是你啊，我就是想找你過來告白啊，我喜歡你啊，真的喜歡你啊。”再弱小的人身體裏也有無盡的力量，陸沉吼完之後他自己都愣了，趕忙抹着眼淚彎腰道歉，“大聖爺，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我只是……”

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落在自己的手背上，溫熱卻又像是滾燙的。

陸沉第一次嘗到暗戀的滋味，又瞬間品嘗到了失戀的滋味，心頭酸澀，眼前一片模糊，用手擦眼淚都完全來不及。

真的是太丢臉了，陸沉覺得自己一輩子可能就現在最丢臉了，腦子一片空白轉身就想跑。腰上卻橫了一條有力的臂膀禁锢住他，整個人向後一倒落在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我喜歡你。”

陸沉不敢置信地偏過腦袋，正好對上下巴擱在自己肩膀上的孫悟空的臉。

孫悟空騰出一只手捏了捏他的鼻子，聲音依舊冷淡但眼底卻帶着明顯的笑意，是他經常在大聖爺眼底看到的情緒，也是那個假猴子怎麽都模仿不像的地方。

他的大聖爺确實冷酷霸氣，但每次看着他的時候絕對不會像是那種冷漠的像是看無關緊要的塵埃一樣。

他也會帶笑意，雖然只是淺淡的笑意。

“你不是問我喜歡你嗎，那我的回答是喜歡你，是你說的那種喜歡。”或者說我的喜歡其實是愛。

陸沉腦袋暈暈的，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轉過身整個人正面撞在孫悟空的胸前，不相信地再三确定：“大聖爺，你說、你喜歡我？你真的喜歡我？”

看他不僅是不說話，就連表情都停頓一瞬，陸沉的眼眸暗了下來，又立刻給雙方找臺階下，嘴角咧開一個難看的笑容：“沒事的，你不用可憐我的，其實沒關系的。”

他掙紮兩下還是沒從孫悟空的懷裏掙脫出來：“大聖爺，你先放開我，我去告訴他們那個不是真的你，那裏還有個妖精呢。”

孫悟空無奈：“你聲音那麽大，他們又不是聾子。”

陸沉懵了一瞬，反應過來眼神瞄過去，就看見他們正目不轉睛地看這邊。

竟然還有那個妖精，似乎是被定住了，或者是被吓住了。身體一動不動只剩下眼睛不斷眨動看着他們。

陸沉：“！”

陸沉臉頰紅紅立刻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被聽見了啊，告白不僅沒被接受還被聽見了啊，要不要這麽丢人啊，他現在回去白骨山睡覺還來不來得及。

“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喜歡上的你，但我确實喜歡上你了。也許是因為那兩百多年的陪伴，也許是你太傻太蠢的模樣，反正就是喜歡上你了。”孫悟空從來沒說過這麽長的句子，說起來還是有點不習慣，頓了頓，又帶着淡淡的笑意補充說明，“不要問如果是別人陪我會不會喜歡上他，因為除了你，可能沒人願意在山上陪我幾百年了。”

陸沉腦子就像是被重擊過一般，轟隆一聲。他雙手緊緊攥着孫悟空的衣服，仰着臉可憐巴巴的就像是祈求關注的小孩子：“大聖爺，你說、你說喜歡、喜歡我、是我嗎？”

孫悟空面色不變，耳朵卻動了動，耳根處還詭異地浮現出一抹不正常的羞赧紅，就在他要點頭的時候，懷裏人眼睛裏的光突然暗淡，身子一軟，腦袋一歪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