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吃仙丹

“大聖爺, 我想起來了, 這蜈蚣精又稱多目怪，肋下、嗯。”陸沉怕說不清楚，挺胸手指着自己肋骨的地方給孫悟空看，“就是這兒，肋下長了一千只眼睛吧，所以還叫做多目怪, 他攻擊人的時候會将衣服脫了，然後身體會自發放出黃霧迷惑人，千只眼睛也會放出金光, 被光射中的人就像是被籠罩在無形的光網中一般，既不能前進也不能後退。”

蜈蚣精見這荒山野嶺不知哪兒冒出來的黃口小兒還算有點見識, 哈哈大笑：“爺爺這兩年在觀裏煉制丹藥，沒想到竟然還有小孩子認識爺爺, 不錯不錯。”

陸沉心裏生氣他的稱呼，但不願給大聖爺添麻煩，只好強行忍了下來, 哼哧哼哧地悄咪咪瞪了他一眼，鼻子直冒火。

孫悟空漫不經心瞥了老妖精一眼：“然後呢？”

蜈蚣精大言不慚：“呵, 然後今日就是你們的死期！”

陸沉抓着孫悟空的手，小聲道：“大聖爺不怕, 有辦法的。”

蜈蚣精不信他一個小孩子還能知道多少，也就在一邊哈哈大笑，甚至還跟旁邊的紅衣蜘蛛精吹起牛來, 商量着捉到唐僧之後的事宜。

還想吃糖糖，真是做夢。陸沉扁了扁嘴，湊近孫悟空的耳朵：“大聖爺，這蜈蚣精還是有天敵的，他害怕毗藍婆菩薩。”陸沉撓了撓下巴，有點不太确定，雙手合十，“好像是這個菩薩，他有一套繡花針吧，正是可以降服這個妖怪的寶物。”

孫悟空眼神輕飄飄的帶着蔑視，全然不将這妖精放在眼裏：“其實我……”

陸沉制止住他未說出口的話，警惕地四下看了一眼，濃密的眼睫毛扇子一般地忽閃忽閃：“還是找菩薩幫忙吧，這個妖精菩薩最後要帶走看守門戶的。”

他們兩個肆無忌憚的聊天終于惹怒了蜈蚣精，對方叫喊半天都沒人搭腔，怒火中燒迅速攻了過來。

陸沉心下一着急：“大聖爺，糖糖他們？”

孫悟空一揚手就是一個光圈，将兩個人嚴嚴實實裹在裏面：“放心吧，他們安全着呢。”剛出來的時候就在洞外下了禁制，沒人能輕易破開。

陸沉松了口氣：“那我們去找菩薩吧。”又小聲問，“要是我不方便跟你一起去的話，你就先把我放回去吧。”

孫悟空看他一眼，語氣淡然：“有什麽不方便的。”

陸沉臉蛋微紅，嘴上說着不去的話，手上卻一直揪着他的衣服一小角不願意放開：“你西經還沒取完呢。”

孫悟空：“我當初也只答應了取西經。”言下之意便是他個人的自由還沒人管得着。

陸沉還是猶猶豫豫，扭捏着說：“可我是妖精，菩薩會不會……”

孫悟空直接打斷他的話：“不會。”不僅不會，他們甚至還會高興，會放心，你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對他們也有利。

陸沉還想說什麽，倏地一聲孫悟空一躍而起，直接帶着他駕雲而去。

耳邊風聲呼呼，比前幾次坐筋鬥雲都要快，可這次起勢他就完全不害怕。

陸沉緊緊摟着孫悟空的腰，臉面本能地撲在他的胸前，做足了打算對抗氣流的準備。卻發現一點罡風都沒有，筋鬥雲飛的穩穩當當的。

心下立刻不平衡了，腳底下還踩着人家就開始說壞話：“不公平，憑什麽我駕筋鬥雲的時候就一而再再而三弄得狼狽不堪，上次還直接從雲上掉下來，它是不是歧視我，看着這麽軟白嫩的，怎麽可以這樣，恃強淩弱，欺負弱小。”

雖然是抱怨，但語氣嬌俏就像是撒嬌，反正他也沒真想告狀，就是想跟大聖爺說話。

孫悟空捏捏他的鼻子：“你技術不娴熟，筋鬥雲把握不好度而已，下次我讓它注意點。”

就是這種寵溺，讓陸沉覺得即使是石猴，其實情感也是很豐富的。

他勉為其難地裝作大度，點了點頭：“那好吧。”他仰起臉，貓眼一樣圓潤發着精光的眼睛眨巴眨巴，“那我也算是筋鬥雲的第二主人吧。”

孫悟空忽然就笑了：“怎麽，這麽快就要在我身上挖寶貝了。”

陸沉撇撇嘴：“才不是，我要它也沒用，反正它跟金箍棒都一樣，只聽你的。”只是說出來很有面子啊，孫悟空的就是他的，證明他跟孫悟空是一家啊。

孫悟空顯然看出了他的小心思，難得小孩子氣地揪了揪他的耳朵：“好，下次我跟它們說聽你的，只是——”

陸沉仰起臉：“怎麽了，放心吧，我才不會用它們做壞事的。”

孫悟空笑：“就你這點小妖力還想做什麽，只是你可不能胡亂使金箍棒，上次你吓着它了。”

回來之後戰戰兢兢地甚至有好一段時間都不願意出來，即使出來也嘀嘀咕咕、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撞到陸沉被責怪。

大聖爺說的應該是上次他讓金箍棒敲他的事情，陸沉有點不好意思，低了腦袋：“才不會了，要是敲了之後我真回去了可怎麽辦。”他仰着臉硬氣地警告孫悟空，“你以後要是讨厭我了也不準敲我，否則我可就回去了！”

孫悟空沒應聲，但眼角眉梢爬上來的笑意就是對他最大的保證。

陸沉眯着眼睛，緊緊抓着他的胳膊，笑得毫無保留。

很開心。

見到菩薩之後，孫悟空又恢複了那副面無表情的嚴肅面孔，木着臉跟菩薩大概講了事情的經過。

菩薩笑眯眯地看着陸沉：“這位是……”

金光閃閃一片，陸沉差點沒雙膝發軟，撲通一聲跪下去。

勉強撐着一口氣給菩薩行了禮，人軟軟地靠在孫悟空的身上，盡量保持直立。

孫悟空口氣裏帶了不滿：“只是一個一直跟在我身邊的小妖精罷了。”

話音還未落，陸沉感覺到身上的刺痛感更強了，雙手緊緊攥住孫悟空的衣服，即使沒用，但心裏也好受些。

孫悟空冷聲說道：“還請菩薩幫我師徒四人渡過難關。”

菩薩若有所思地看了陸沉一眼，再看兩人私下的小動作，沉默一息之後哈哈大笑起來，完全略過陸沉的問題說起蜈蚣精來：“大聖既開口了，我又如何能置身事外，還請帶我走一遭吧。”

心肺上的壓力少了不少，陸沉感覺好歹能喘過來一口氣了，弱弱地看了一眼孫悟空，扁了扁嘴，但也沒說話。

孫悟空摸了摸他的腦袋小小安撫了一下，陸沉立刻漾開一個笑臉。

菩薩在後面将兩個人的互動盡收眼底，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高深莫測。

蜈蚣精本來就不是一個能成氣候的，又遇見了他的死對頭，雖叫嚣的厲害，但輕易就被降服了。

作為被施與幫助的人，孫悟空親自送了一遭菩薩，身邊仍舊跟着小尾巴陸沉。

菩薩依舊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這孩子倒是有佛緣。”

孫悟空聲音平平，倒是難得多說了兩句：“還望菩薩手下留情，他法術低微，您又何苦欺負他。”

真是難得的有禮貌，菩薩笑：“大聖說的可真奇怪了……”

孫悟空直接打斷他的話：“身上有沒有帶點丹藥什麽的，他身子弱，修為低。”

菩薩還沒說出口的話哽在嘴裏，面上的笑容瞬間僵硬：“……”

陸沉在後面拽了拽他的衣袖，趕緊搖了搖頭。

不好這樣的，這不是敲詐也算打劫了吧，好歹菩薩剛還幫助他們了。

可大聖爺完全沒接收到他的良苦用心，反倒是面不改色地要來了好幾個瓷瓶，然後拉着陸沉轉身就走：“菩薩，感謝，再會。”

手中的小瓷瓶倒出來幾丸褐色的丹藥，聞了聞然後遞給陸沉，語氣不容拒絕：“吃了。”

陸沉小小翻了個白眼，沒發現菩薩有生氣追上來的跡象，這才笑呵呵地接過來順手就扔進了嘴裏。

清涼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來，身上暖流四溢，他才反應過來這些仙丹絕非凡品。

慌張回頭看了一眼正好對上菩薩饒有趣味的眼神，心尖顫了一下，小拇指勾着大聖爺的手低聲說道：“大聖爺，這樣不好吧。”

孫悟空将剩下的瓷瓶裝起來，以後隔段時間就得讓小笨蛋吃一點，法術修為都太弱了：“對，是有點不太好，出來都不多帶點。”

陸沉：“……”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回頭沖着菩薩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試圖傳達一下抱歉之情，只是還沒等做口型就被孫悟空直接拽着走了。

“他們的東西可以随便拿，下次你想吃什麽了跟我說。”

孫悟空聲音不小，即使走出去二裏地還是能被普通人聽見，更不用說是菩薩了。

陸沉登時臉就紅了，甚至想要去捂孫悟空的嘴：“大聖爺。”他回頭又看一眼，只瞧見了菩薩臉上意味深長的笑容，臉更燙了。

他瞄一眼大聖爺，沒事人似的。

孫悟空順勢捏着他的手：“先回去吧，順便山洞裏的那幾個也給他帶回去，留着麻煩。”

陸沉要緊跟上孫悟空的步伐，也就來不及說話了，沒一會心大的也差不多忘了自己要說什麽了，只顧着緊緊跟上大聖爺的步伐。

身後的菩薩微微一笑，手擡起置于嘴邊念了佛號：“雖是孽緣，也是有緣，天地萬物，執念叢生。”

蜘蛛精們被菩薩帶走之後，這件事情就完美得解決了，陸沉也發現了此次西天取經之路其實真的就只是一條水路。

磨煉唐僧估計也只是磨煉他的腳程。

師徒四人再加上陸沉沒休息幾天就又開始了西去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