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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确是不悅。

女子當以賢良淑德為美，不論是元皇後，還是先皇後都是如此。

偏偏佟貴妃是他的表妹，從小就時常出入紫禁城，與他的情分不一般，說起話來偶爾也會失了分寸。

從前元皇後沒了，皇上不是沒想過将自己這表妹立為皇後，可後來為了權衡朝堂，還是從鈕祜祿一族中選出了個女兒，對于表妹，他也帶着幾分愧疚，不然也不會同意将烏雅常在頭一個孩子養在佟貴妃名下。

先前皇上也有意将烏雅常在封為貴人，一來是因為烏雅常在柔順，二來是因為她到底折損了個孩子……

皇上看向佟貴妃，面色不改，淡淡道：“那以貴妃之意，朕該許烏雅常在一個什麽位份？”

佟貴妃從前是有幾分膽小性微在身上的，這些日子被衆人吹捧一番，連東南西北都不知道，真以為皇上是當衆給自己顏面：“臣妾以為烏雅常在性子賢淑，此次又替皇上誕下小阿哥，可以賞她一個嫔位。”

胤禛那滴溜溜的小眼睛能看到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變了。

這話的确是失了規矩。

比如說替皇上生下兩位公主的張貴人，替皇上生下個小阿哥，又有了身孕的通貴人……這都只是貴人身份，如今烏雅常在一舉得男，若真晉封為嫔，皇上到底是給的烏雅氏面子還是給的佟貴妃面子？

答案呼之欲出，顯然是後者。

胤禛都忍不住在心裏嘆息起來，欲先使人滅亡，必先使人瘋狂，他看這佟貴妃就算沒瘋也快了。

皇上年幼繼位，已養成了寵辱不驚的性子，面色依舊淡淡，将懷中的胤禛交給了乳娘：“這件事朕心裏有分寸，日後再說吧，當務之急是烏雅常在得養好身子才是。”

說着，他更是拉着烏雅常在的手，将話題岔開來：“旁人月子裏都會胖些，朕瞧着你怎麽像瘦了？若是缺了什麽少了什麽只管告訴貴妃一聲。”

“你啊，什麽話都藏在心裏，長期如此，人會病的。”

胤禛被乳娘抱在懷裏，正好能夠一眼看到皇上的面容。

皇上年紀并不大，身上卻依帶着帝王的威嚴，行事更是老辣，對自己女人都是打個巴掌再給個棗兒，原本大家都準備看烏雅常在笑話的，如今見皇上難得柔情蜜意，眼神的不屑又變成了羨慕。

滿月禮很快就結束，受累的胤禛很快也睡了過去。

在睡夢中，一日都等不了的佟貴妃下令将胤禛抱到承乾宮來。

她一早就把吩咐人将屋子收拾好了，先前在永和宮伺候的乳娘，嬷嬷都是她的人，倒也不需額外再準備什麽。

看着小小軟軟的乃娃娃睡在搖籃裏，佟貴妃很是滿意，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依舊不忘敲打衆人幾句：“……小阿哥身子嬌貴，你們可得盡心盡力，以後若是伺候的好了，本宮重重有賞，可但凡有半點差池，可不要怪本宮不留情面。”

衆人齊齊稱是。

搖籃裏的小胤禛，佟貴妃是越看月喜歡，輕撫他小臉時，連鎏金護甲都取了下來：“本宮……終于也有孩子了。”

一旁的沈嬷嬷輕聲道：“娘娘，這好日子才剛剛開始，您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這話可是說到佟貴妃心坎裏去了，柔聲道：“直到今日，本宮仍覺得自己像做夢似的，先皇後走的突然，皇上準許本宮膝下養個孩子……只是，嬷嬷，你說今日皇上這話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她并非蠢笨之人，進宮多年，在皇上身側也安插了幾個眼線，今日之言也并非莽撞，而是早就窺探皇上有晉封烏雅常在位份的意思。

沈嬷嬷乃是佟貴妃伯父為她精挑細選之人，很是聰明伶俐，沉吟片刻道：“奴婢覺得娘娘多心了，從前皇上疼烏雅常在那是大家有目共睹，若是當衆封了烏雅常在為嫔位，這叫旁人怎麽想？特別是那張貴人。”

搖籃裏醒來的胤禛恰好聽到了這一句。

方才他累的狠了，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抱着自己到了別處，一睜眼，果然發現此處擺置相較于永和宮精致不少，再一看佟貴妃那張臉，哦，什麽都明白了。

見胤禛醒了，佟貴妃連忙将他抱在懷裏，淡淡道：“張貴人如何想，重要嗎所生的兩個公主都沒了，可見是個沒福氣的。”

說着，她更是交代句：“以後張貴人若是來瞧胤禛，一律不準！”

沈嬷嬷應是。

也不知道佟貴妃是喜歡胤禛，還是單純的喜歡孩子，抱着胤禛逗弄了好一會，見胤禛困了，這才轉而對着沈嬷嬷吩咐幾句。

她到底是年幼入宮之人，宮裏頭的龌龊事兒沒少見，并不放心別人照顧胤禛，要沈嬷嬷日日盯着，可不能有半點差池。

沈嬷嬷連忙應是。

胤禛卻對這位長着張苦瓜臉的老嬷嬷不是很喜歡。

前些日子因佟貴妃身子不大好，怕将病氣過到他身上來，并沒有時常來探望他，就吩咐沈嬷嬷時常過來，當着烏雅常在的面，她的鼻孔恨不得要昂到天上去，說話更是極不客氣，好像伺候了幾天佟貴妃，自己也跟着變成了主子似的。

胤禛很不滿意，癟癟嘴睡了過去。

接下來的十來日，胤禛不出所料沒有見到烏雅常在，哪怕佟貴妃正抱着他，一聽說烏雅常在前來請安，要麽說自己不便見客，要麽将他抱了下去。

這讓胤禛很是不屑，覺得佟貴妃氣量太小了些。

今日也是這般，沈嬷嬷等着烏雅常在走了，這才将胤禛抱到了佟貴妃身側。

如今已到了臘月裏，寒冬臘月的，胤禛覺得烏雅常在有些可憐。

烏雅常在月子裏時常哭，身子也不好，這般冷的天出來若是凍病了怎麽辦？

偏偏紫禁城中規矩大，嫔位以上的妃嫔才能乘坐步攆，也就是說，烏雅常在是冒着大風大雪過來的。

平心而論，烏雅常在不是個好母親，性子綿軟到連自己的兒子都保不住。

可轉而一想，烏雅常在也不過才十六七歲而已，哪裏又是佟貴妃的對手？比起佟貴妃來，烏雅常在起碼是真心疼他的。

這般想着，就連胤禛都有些不忍。

等着傍晚皇上過來時，胤禛就哇哇哭了起來。

他向來很少哭，這般扯開嗓子哭嚷起來，就連佟貴妃都亂了陣腳。

第一次皇上并沒有放在心上。

誰知道，第二次，第三次……胤禛平時都不哭，偏偏只挑皇上在的時候哭，就連皇上都察覺到了不對勁：“胤禛這是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老是哭鬧？朕記得他從前不是這樣子的。”

佟貴妃心下一沉：“臣妾，臣妾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白日裏胤禛都是好好地……”

皇上皺皺眉，只吩咐太醫前來看看。

胤禛本就沒病，只扯着嗓子幹嚎，太醫自然瞧不出個所以然來。

翌日下朝後，皇上又過來了，誰知道剛過來，胤禛又開始哭了起來。

皇上這下臉色都不大好看，覺得佟貴妃在欺瞞自己，只覺得小小的一個孩子定是日日哭夜夜哭，微微皺眉道：“若是胤禛身邊的人照顧不好胤禛，那就換一批好了。”

佟貴妃只覺得一籌莫展，這些人是胤禛一出生就在他身邊伺候的，不會說照顧不周，哪裏會有問題

這大冷天的，佟貴妃急的嘴裏都起了燎泡，看着胤禛是直搖頭：“沈嬷嬷，你說這孩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先前看到張貴人是這般，如今皇上一來也是這般。”

沈嬷嬷這些日子也跟着擔驚受怕的，低聲道：“娘娘，奴婢聽說小孩子能看見旁人看不見的東西，興許是小阿哥知道張貴人不喜歡他，所以張貴人一抱他就哭……”

佟貴妃皺着眉頭，煩悶不已：“那皇上了？難道皇上也不喜歡他？”

這話，沈嬷嬷可不敢随便接。

佟貴妃卻是自己琢磨出不對勁來：“所有孩子中，皇上最疼愛的就是太子，之前胤禛出生時不哭反笑，衆人恨不得把胤禛誇到天上去了。”

說着，她更是憂心忡忡看向沈嬷嬷：“聖意難測，皇上的心思本宮是越來越看不懂了，嬷嬷，你說，皇上會不會真的不喜歡胤禛？”

可憐的沈嬷嬷是更加不敢接話。

凡事心裏一旦種下懷疑的種子，漸漸就會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

這日傍晚時皇上前來承乾宮，果不其然，皇上前腳剛來，胤禛就哇哇大哭起來。

佟貴妃看似在哄胤禛，實則眼神卻是落于皇上面上。

她只見皇上眉頭微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正吃着糕點的皇上是什麽心思都沒有了，站起身道：“朕去瞧瞧宜嫔好了。”

晦氣！

真是晦氣！

佟貴妃養兒子是打算用來争寵的，可不是把皇上往外推的！

最可氣的是皇上前腳一走，胤禛就一副哭累了的模樣，眨巴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樣子。

佟貴妃頓時就來了氣，直接将胤禛往乳娘懷中一塞：“只怕這孩子就是來讨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