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胤禛再次見到了女人的勝負欲, 不,應該說是小女娃娃的勝負欲,他連忙道:“你的, 好看!”
哪怕是個不到兩歲小男娃, 也是挺難的。
可惜純禧公主卻不是好糊弄的,攥着他的胳膊道:“那你方才當着三妹妹的面為什麽不這樣說?”
這個……這個……胤禛沒想到自己小小年紀就要迎面回答這種世紀難題, 想了想道:“三姐姐也是姐姐,我要是說了,她會不高興的。”
純禧公主顯然對這個答案還是比較滿意的, 點點頭,戳着他的腦門道:“小機靈鬼!”
說着,她更是擺出一副長姐姿态來,認真道:“方才胤禔的話你得放在心上, 好好念書才是正經事, 可別整日瞎胡鬧, 你如今都快兩歲了, 四歲時就要進上書房的, 到時候落後別人一大截,我看你羞不羞!”
胤禛:……
若是他沒記錯的話, 純禧公主的學問也一般, 還是很一般的那種,因為念書的事沒少被太皇太後念叨。
行吧,誰要他是當弟弟的,只能點頭稱是。
純禧公主對他乖覺的模樣很是滿意, 笑着道:“這樣吧, 從明日開始我就辛苦點, 去永和宮教你啓蒙吧!”
胤禛忙道:“不……”
“你想說不必麻煩是不是?”純禧公主拍拍他的肩, 笑着道:“你我姐弟之間,何必這樣見外?”
說着,她更是道:“每日上午我要跟着嬷嬷學規矩,還要跟着師傅讀書,這樣吧,就每日申時來找你吧!好,就這麽說定了!”
胤禛:……
寶寶心裏苦,但是寶寶不說。
純禧公主卻是高興極了,等着煙火放完了就興高采烈與太皇太後說起這件事來:“曾祖母,胤禛說要我教他啓蒙了!”
胤禛:我沒有,你瞎說!
“哦?真的?咱們胤禛也知道念書上進了?”太皇太後雖偏疼胤禛,卻也知道努力上進是好事兒,只是吧,這師傅選的會不會有點不對?她老人家想了想道:“如今雖入了秋,可日頭卻還是有些大的,你不是向來最怕曬的嗎?日日過去永和宮,你受得了?”
說着,她老人家更是摸着純禧公主的小腦袋道:“你知道關心弟弟妹妹,這是好事兒,哀家很欣慰的……”
向來怕熱怕曬的純禧公主卻連忙道:“我不怕熱,我要教胤禛念書。”
得,敢情她把這事兒當成過家家似的。
可惜吧,小孩子難得有這份心,太皇太後都不好過多勸誡,若是說得多了,反倒會讓兩個孩子傷心。
倒是皇上忍不住掃眼看了胤禛一眼,再一次陷入了懷疑中。
這孩子可別真是個傻子吧?不然為何請誰啓蒙不好,偏偏挑中了純禧?阖宮上下,誰不知道純禧學問不怎麽樣?這還真是……挺會挑的!
皇上忍不住在心底長長嘆了口氣。
與此同時,胤禛也忍不住在心底長長嘆了口氣。
他這好日子,只怕就要結束了。
中秋節乃是賞月時節,雖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但這幾日天氣晴朗,夜空無雲,月亮宛如雲盤,煞是好看。
皇上帶着太子與大阿哥賞月,像胤禛與三阿哥這些小的則窩在各自額娘身邊吃月餅。
紫禁城中種種皆不是凡品,月餅也是一樣,只是這五仁酥皮月餅……胤禛卻還是不大愛吃的,他想吃後世的鹹蛋黃椰蓉月餅,還想吃鮮肉月餅,罷了,也就想想而已。
有的時候胤禛忍不住回想,自己來到這世道都快兩年的時間,想起從前種種就像是一場夢似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小孩子本就容易疲乏,吃了點心,喝了牛乳,這中秋家宴還沒結束,胤禛就昏昏沉沉倒在德嫔懷中睡了過去。
這一覺胤禛睡得極香甜,等着他翌日一早醒來又聽說了一樁八卦消息。
昨晚上皇上不知為何,氣的從承乾宮拂袖離去。
按理說初一與十五,皇上都是該歇在皇後住處的,宮中無後,貴妃為大,到了這一日皇上就該歇在承乾宮的。
先前佟貴妃月子裏,皇上不便過去,為表對佟貴妃的敬重,每到這一日皇上都是歇在乾清宮的,并未去別的妃嫔處。
說起來,昨日還是佟貴妃月子後第一次侍寝,沒想到卻發生了這樣的事兒。
德嫔雖不喜歡抱團,但因身份與從前不一樣,是一宮之主位,如今永和宮裏只住了一位妃嫔,是話少沉默的章佳氏,乳名阿琇,出身一般,膽小性微,并不得皇上寵愛。
但章佳常在與德嫔相處時間久了,倒也有些熟稔,兩人都不是話多聒噪之人,閑來無事時也會偶爾湊趣說說話。
其實說起來章佳常在倒也是個耐得住寂寞的人,也就胤禛出生後時不時往正殿湊,一開始德嫔對她很是防備,後來仔細觀察下來,見她是真心喜歡胤禛,懸着的一顆心也就漸漸放了下來。
章佳常在雖話少,但身邊的宮女念雯卻是個會來事兒的,出去一趟就能帶回來不少消息。
章佳常在邊喂着胤禛喝牛乳,邊道:“德嫔姐姐您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怪不得咱們今早上前去給貴妃娘娘請安時,貴妃娘娘閉門謝客,說是身子不好,可是昨晚上,咱們分明見着貴妃娘娘身子好好地……”
胤禛都忍不住豎起了小耳朵,八卦之心嘛,人皆有之。
這讓他覺得頓時碗裏的牛乳都沒那麽香甜了。
德嫔見兒子沒繼續喝牛乳,替他擦擦嘴,搖頭道:“這種事,我們如何得知?如今鈕祜祿娘娘依舊沒把鳳印交給貴妃娘娘,皇上與太皇太後那邊也沒個準話,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麽意思。”
說着,她更是微微嘆了口氣,将胤禛抱下來,示意他自己出去玩:“反正哪個都不是好惹的,咱們小心些總是好的。”
這話倒是把胤禛說的好奇起來。
只是甭管是德嫔也好,還是章佳常在也罷,都是個沒八卦消息來源的。
他靈機一動,倒是想起一個人來。
到了下午時,純禧公主果然如約而至,她倒還真是上了心,不僅命身邊的嬷嬷帶着筆墨紙硯和書本,甚至還準備了一把戒尺。
這把戒尺可把胤禛給吓着了。
純禧公主連忙道:“你別怕,原先我剛啓蒙時師傅也準備了一把戒尺,卻是從來打過我,你也一樣,若是練字練的不好,罰你寫大字就是了,不會打你的。”
說着,她更是咧嘴一笑道:“放心,我可是個好姐姐,當初曾祖母也說過,玉不琢不成器,這把戒尺就像咱們吃飯用的骨碟似的,不一定用得上,但一定要有。”
行吧。
胤禛苦着臉,這小模樣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可他發現自己還是太年輕了點,純禧公主就好似在玩過家家似的,興致盎然,一口氣教他認了五十個字,要知道他可是打算當條鹹魚的,平日裏一天最多認五十個字。
但撒嬌偷懶在純禧公主這裏卻是行不通,胤禛剛表露出好累,想要歇一歇的意思,就見純禧公主板着小臉道:“寫字累了對吧?好,那咱們歇一歇就是了,來,把《三字經》背一背,讓你的手歇一歇!”
胤禛:蒼天啊!
他懷疑純禧公主上輩子是不是個老師,還是教重點中學尖子班的那種。
最後他是死乞白賴,擡起滿是墨漬的右手給純禧公主瞧:“純禧姐姐你看……”
他皮膚細嫩,小手都紅了。
純禧公主瞧着外頭夕陽西下,只能怏怏作罷:“算了,你這是頭一天,不能操之過急,明日我再來吧!”
德嫔一直沒有打擾他們,見着純禧公主已命人收拾起東西來,就笑着招呼他們喝藕粉,吃糕點。
對于純禧公主,德嫔也很是喜歡,到底是太皇太後教導的孩子,進退有度,活潑大方,卻也不會過于驕縱,誰能不喜歡?
“藕粉?”純禧公主原打算走的,聽到這話停下了腳步:“可是桂花蓮子藕粉?原先我未進宮之前也是時常喝的。”
德嫔笑着道:“也可以做桂花蓮子藕粉,裏頭加些桂花和蓮子就是了,最近秋日天氣燥,本宮便時常沖些藕粉給胤禛消消熱氣,平日裏胤禛喜歡吃裏頭加果仁的,公主可要桂花蓮子的?那本宮這就叫人下去準備。”
純禧公主點頭說好:“那就多謝德娘娘了。”
只要不叫胤禛讀書寫字,胤禛還是很樂意黏着純禧公主的,又是拉着純禧公主去看院子裏的那棵桂花樹,又是拉着她去看昨兒自己堆得小貓,最後更是道:“明年夏天有果果吃!”
德嫔在院子裏種了櫻桃樹,杏子樹和葡萄藤之類的果樹。
純禧公主笑着說好:“那你可還記得方才我教你的‘杏’字嗎?”
胤禛:……
他茫然搖搖頭。
這個時候,他也只能搖頭,希望純禧公主像皇上似的,覺得他太笨了繼而就不想教他了。
誰知道平日裏大咧咧的純禧公主卻是難得耐心起來:“不記得不要緊,明日我再教你好了。”
胤禛:寶寶心裏苦。
他倒真希望純禧公主像皇上一樣。
很快德嫔就帶着宮女上了糕點和藕粉,幾樣剛出鍋的糕點擺在院子裏的石桌上,聞着陣陣桂花香,倒也惬意。
可向來聒噪的純禧公主看着那碗藕粉,卻是半晌沒說話,也沒動調羹。
胤禛半碗藕粉都吃完了,見純禧公主還是怔怔的模樣,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袖子道:“純禧姐姐……”
誰知道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這純禧公主的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的,簌簌往下直掉。
這可把胤禛與德嫔吓壞了。
誰不知道純禧公主乃是太皇太後的眼珠子,誰敢讓她不痛快,太皇太後就會讓誰不痛快的。
德嫔連忙問怎麽了。
純禧公主卻更覺委屈,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也顧不上拿帕子擦眼淚,胡亂用袖子抹着眼淚,更哽咽道:“我,我想我額娘了……”
說到底,她也才九、十歲的年紀,當初她被接近紫禁城已經記事了,哪怕是去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可對一個小姑娘來說,也沒自己家裏好。
進宮後,她的額娘恭親王側福晉偶爾也會進宮瞧一瞧她,可到底顧及着皇家威嚴,生怕自己進宮的次數多了,會惹得太皇太後與皇上不悅,害怕讓衆人覺得她以為女兒在宮中過得不好。
要知道,這對尋常人來說可是天大的福氣,所以說她兩三個月能進宮一次已是不易,當着太皇太後的面哪怕再多思念也不敢說出口,更不敢和女兒親近,只能當着太皇太後的面感恩戴德。
純禧公主磕磕巴巴道:“小時候,我求秋日裏也時常流鼻血,額娘便做桂花蓮子藕粉給我吃……我一看到這個就想起額娘了,也不知道額娘這時候在做什麽,想不想我……”
說着,她更是撲到德嫔懷中嚎啕大哭起來:“德娘娘,我好想我的額娘啊……”
當孩子哪有不思念母親的?
德嫔輕輕撫着她的背,柔聲道:“好孩子,好孩子,德娘娘都知道,若是你心裏難受,只管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
胤禛忙吩咐宮女将桌上的桂花蓮子藕粉端下去,最後更是道:“純禧姐姐你別哭了,你不是想要我房裏的琉璃珠子嗎?這是皇阿瑪在我生辰時給我的,我不要了,我都給你!”
話畢,他更是邁着小短腿,巴巴去房裏把琉璃珠子都抱了出來。
這琉璃珠子既是皇上送的,那也是大有來頭的,裏頭包着各式各樣的小動物。
當時皇上送這東西給胤禛時,純禧公主就十分眼饞,但卻不好說什麽。
皇上對她并不小氣,可到底是女兒家,每次她生辰亦或過年過節時送的都是珠花首飾這種東西,她在皇上跟前雖肆無忌憚,卻也知道不好要這般貴重的東西。
如今見着寶貝都放在自己跟前,胤禛又是哄又是逗的,最後更是昧着良心把明天開始好好念書認字的話都說出來,純禧公主的眼淚這才止住了。
到了最後,她的眼睛依舊是紅紅腫腫的,把裝着琉璃珠子的匣子推去了胤禛跟前:“這是皇阿瑪送給你的,我不要,你都送了我一顆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說着,她更是宛如小大人似的長長嘆了口氣“今日是我實在是憋不住了,還有,德娘娘,你們千萬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曾祖母,若是她老人家知道了會難受的,我,我就是有些想我額娘了。“
胤禛忙道:“和曾祖母說呀!”
他覺得太皇太後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不會将這等小事放在心上的。
純禧公主卻是搖搖頭道:“曾祖母對我這樣好,若是她知道我想念額娘,怕會覺得我在慈寧宮過得不好,我也不是天天都想我額娘……只是方才有點想罷了。”
德嫔忙道:“你放心好了,今日這事兒誰都不能說出去。”
說着,她更是點了點胤禛的小腦門道:“特別是你,聽見沒有?若是說出去了,可是要你親自與你純禧姐姐賠罪的。”
胤禛點頭道:“說了,就叫我寫一百篇大字!”
純禧公主這才破涕為笑。
拿帕子冰了冰眼睛,純禧公主待眼睛沒那麽紅了則起身告辭要回去。
胤禛見狀連忙站起身道:“我也去。”
純禧公主卻只以為他這是擔心自己,忙道:“不必了,放心,我沒事兒的,等着吃些好吃的,睡一覺就好了。”
胤禛都沒好意思說,其實吧,他想要去慈寧宮打探打探昨晚上承乾宮的事情,天底下沒有比慈寧宮的消息更為靈通的地方。
可這話他卻不好直說,只能摸摸自己光禿禿的小腦門道:“我想給曾祖母請安。”
這下純禧公主都不好說什麽,只能拉着他的手一塊回去慈寧宮。
一回到慈寧宮,純禧公主就要帶着胤禛前去給太皇太後請安,誰知道剛走到門口就被嬷嬷攔了下來:“公主回來了?太皇太後正在裏頭跟皇上說話了,只怕你們要等一等才能進去!”
純禧公主甚少遇到這樣的事兒,微微一愣,卻還是點頭答應。
胤禛大概猜到太皇太後肯定是問起了昨晚的事兒,心裏這點好奇心啊,怎麽都止不住,低聲道:“純禧姐姐,你說會是什麽事兒?”
純禧公主也好奇啊,但她想了想搖頭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不該咱們知道的,咱們就不問好了。”
胤禛愈發喜歡起純禧公主來,笑着說好。
此時此刻的外間,太皇太後一口接一口抽着旱煙,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皇上坐在她老人家對側,也是一言不發。
後來還是太皇太後敲了敲煙杆子,冷聲道:“怎麽,哀家如今已經差人請不動你了?一大早聽說昨晚的事兒派人請你過來,你就三催四請,哀家還想着若是這一趟再沒能将你請過來,親自去一趟乾清宮了!”
皇上揚着笑道:“老祖宗,看您這話說的,實在是朕今日公務繁忙……”
“公務繁忙?”太皇太後恨不得擡起煙杆子一把敲在皇上腦門上,揚聲道:“你公務忙不忙,哀家還能不知道?你與佟貴妃之間的事兒哀家不願多問,可昨日是八月十五,又是她誕下胤安後你第一次去承乾宮,怎麽能夜半離開?”
“你要佟貴妃的顏面放在哪裏?佟家的顏面放在哪裏?你故去皇額娘的顏面又放在哪裏?”
“你若是直接回去乾清宮也就罷了,偏偏還去了小鈕祜祿氏那裏,這不是往佟貴妃臉上扇巴掌是什麽?”
她老人家是越說越氣,手裏的煙杆子敲在炕上敲的是砰砰直響,“當初想着将小鈕祜祿氏接進宮來是為了平衡後宮,而不是讓她一人獨大的,哀家瞧着,你如今怕是連佟貴妃住在哪個宮裏都快忘了。”
皇上已經許久沒瞧見太皇太後有這般生氣了,這幾年下來,太皇太後身子大不如從前,皇上原本也是有幾分不痛快的,可見狀生怕把她老人家氣出個什麽三長兩短來,又是順氣又是奉茶的。
到了最後,他更是含笑道:“您老人家動這麽大氣做什麽?您以為朕心裏沒數嗎?若是您曉得昨晚上佟貴妃說了些什麽,只怕會愈發生氣的。”
“自胤安出生後一直養在佟貴妃身邊的,就連夜裏也未曾抱走過,昨晚上朕去了,也是命乳娘帶着胤安守在外間,胤安吃、奶時,哭鬧時,佟貴妃起身就出去了,連帶着朕大半夜都沒睡好。”
“這般也就罷了,後來佟貴妃說胤安一直身子不好是因為名字不好,主動提出來要給這孩子改名……”
都說為母則剛,可有些人當了母親後就完全糊塗起來,一心一意只有自己兒子,就連太皇太後都驚愕于佟貴妃的膽大來:“她要給胤安改什麽名兒?”
皇上正色道:“胤祚。”
祚。
意為福澤,還有一個意思卻是帝位。
太皇太後臉色大變:“她,她怎麽敢”
皇上也是臉色沉沉:“朕相信如今她倒是沒這麽大膽子,這些日子佟家人頻頻進宮,只怕在她跟前說了些什麽,在朕跟前提起這事,這個字其中的含義,朕不相信她不知道,也不相信佟家人不知道。”
說着,皇上更是冷笑一聲:“昨晚上朕抽身離開的時候,佟貴妃跪在地下哭的是泣不成聲,說她只是為了胤安着想,并無別的意思。”
“但是在朕看來,不過是佟家一步步的試探罷了,先是名字,若是朕答應了,接下來是什麽?太子之位嗎?”
“胤安身子骨不好,難道他們不知道其中的緣由是什麽?難道改了個名字就能保佑他長命百歲?”
直到如今,皇上也好,還是太皇太後也罷,都沒怎麽抱過胤安,不是不喜歡,卻是心知肚明,知道這孩子活不長的,若是投入的感情太多了,只會徒增難受。
太皇太後臉色也沉沉,想了想只道:“這個佟貴妃啊,簡直太不像樣子了。”
就是佟家的傀儡!
而大清,并不需要一個傀儡皇後。
皇上也聽出她老人家話中的意思來:“原先朕想着她乃是皇額娘的侄女,又與朕一同長大,早在當初立鈕祜祿氏為後時就辜負了她一次,等着鈕祜祿氏喪期一滿,就将她立為皇後的,可是如今……”
頓了頓,他低聲道:“朕覺得她并不是中宮皇後最合适的人選,不瞞您說,朕也沒有立後的打算。”
太皇太後大驚:“這是為何?國不可一日無君,後宮不可一日無後,若是遲遲不立後,後宮中豈不是要亂套?”
皇上看向太皇太後,眼神十分平靜:“老祖宗,不瞞您說,自鈕祜祿氏故去後,朕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不管是她也好,還是赫舍裏氏也好,進宮時都是好端端的,可到了最後,卻落得那樣一個下場,朕有的時候在想,是不是朕是那不祥之人,所以才會克了她們……”
“胡說八道!”太皇太後瞧着他眼中的頹然,柔聲道:“玄烨啊,你是大清朝的皇上,是天底下福澤最深厚之人,怎會克妻?若是你覺得佟貴妃擔不起皇後之位,那小鈕祜祿氏了?她要是也不行,惠嫔,榮嫔也可以啊……”
皇上搖搖頭,一字一頓道:“老祖宗,您別勸朕了,朕心意已決。”
“這些日子,朕想了很多,後宮之中好像真沒有合适的人選,朕想着不如就讓佟貴妃或小鈕祜祿氏管事,實在不行,不還有您老人家坐鎮嗎?還有什麽好怕的?”
太皇太後長嘆一口氣,像他小時候一樣輕撫着他的手道:“哀家倒是沒什麽可怕的,只是怕陪不了你太長時間啊,這一路走來,其中的艱辛苦難只有咱們祖孫兩個才知道,哀家如今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什麽都不怕,就是放心不下你,想着百年之後,你若是心裏難受,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這心裏就不舒坦啊……”
皇上免不得好生勸慰太皇太後一通,可真想到那個陪自己說話的人,腦海中浮現了德嫔的身影。
這真是個合适的人選,娘家并無根基,也不怕她把消息散播出去,更不怕她勾結前朝。
***
等着胤禛與純禧公主在院子裏玩了好一會兒,蘇麻喇嬷才喊他們兩個回去吃晚點。
胤禛沒想到皇上也在,更沒想到太皇太後眼圈還是紅紅的。
他是愈發小心,生怕說錯做錯什麽惹得太皇太後不高興。
倒是皇上身居高位已久,從他臉上根本看不出喜怒來,他甚至還能笑着打趣問胤禛今天學的怎麽樣。
一說起這件事來,純禧公主就驕傲地說個不停:“……胤禛也太笨了點,今兒學了一個時辰才學會了二三十個字,還都是極簡單的字,不過不要緊,萬事開頭難,明日我再過去教他就是了!”
說着,她又忙添了一句,替胤禛說起好話來:“不過曾祖母時常說,勤能補拙,胤禛态度還是很好的。”
皇上對于胤禛學習方面的”蠢笨”早已見識過了,故而一點都不覺得意外,颔首道:“事緩從恒,滴水穿石,只要肯用功夫,總會有進步的。”
胤禛也心不在焉點點頭,覺得打從明日起純禧公主肯定會愈發賣力教導自己的。
倒是太皇太後一眼就瞧出純禧公主的不對勁來,招手叫她過來:“來,叫哀家瞧瞧看,這眼睛怎麽紅紅的?莫不是哭過了?”
“沒有!”純禧公主急忙否認,想了想道:“今日與胤禛一塊回來時叫風沙迷了眼睛,曾祖母,您若是不相信只管問胤禛就是了。”
胤禛也連忙點點頭。
可他們兩個不過是小娃娃而已,一舉一動哪裏能逃得過人精似的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一眼就瞧出不對勁來,卻也沒拆穿,只笑着道:“秋天風沙的确大,以後當心些就是了,若是不舒服要及時與哀家說,可別強撐着。”
純禧公主笑着點點頭。
他們四個吃過了晚點,想着今日無功而返的胤禛是好奇心更甚,卻是什麽都不能得知,怏怏起身告辭要回去。
誰知道這話剛說完,太皇太後就沖他招招手:“胤禛過來,哀家考考你,看你今日字學的怎麽樣。”
一說到這個,純禧公主可就來勁兒了,躍躍欲試,也要湊過來。
太皇太後卻笑着道:“天底下可沒這樣的道理,哀家考學問學問,你這個當師傅的也要在場?今兒你不是還沒看過你的小兔子嗎?先去瞧瞧!哀家來考一考胤禛,若是他學得好,哀家有獎,若是他學的不好,哀家可是要連你這個當師傅一起罰的。”
純禧公主聽到前半句還是喜滋滋的,可聽到後半句的時候有些踟蹰,走到門口還不忘探頭道:“曾祖母,您可不能罰我,我可都是認真教的……”
她是一步三回頭,把太皇太後與蘇麻喇嬷等人都看笑了。
太皇太後随便考了考胤禛幾個字,到了最後,連她老人家都嘆起氣來,這孩子看着聰明,可在學問上的确是沒什麽天賦,卻也不好把話說得太明白:“今日認字累了吧?不着急,慢慢來就是了。”
說着,她老人家摸了摸胤禛光禿禿的小腦門,笑着道:“今日純禧為何哭了?”
胤禛一愣。
心裏只覺得這太皇太後也太神了點。
太皇太後像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似的:“你們啊,想要瞞過哀家,還是太嫩了點……說吧,怎麽一回事。”
胤禛窺了太皇太後,小手指拽着衣角,想了又想低聲道:“那,曾祖母,要保密。”
“今日純禧姐姐吃到藕粉,想起了額娘,所以就哭了。”
“她不準說,說您曉得了會不高興的……”
太皇太後也是看着純禧公主長大的,純禧公主的阿瑪恭親王也是先帝兒子,所以對皇上來說,純禧公主是養女,但對太皇太後而言,她卻是與三公主一樣的。
不,太皇太後看她甚至比看三公主更要嬌貴些,畢竟她小小年紀就離開阿瑪額娘來到紫禁城,當即心裏是一陣酸楚:“這傻孩子,哀家怎麽會不高興?倒是她,日日想念額娘,也不肯當着哀家的面說。”
說着,她老人家更是道:“放心,這件事是咱們之見的秘密,不要告訴純禧,好不好?”
胤禛重重點點頭,拉起太皇太後的大拇指按了個戳,“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其實就算今日太皇太後不問,他也打算找個機會委婉與太皇太後說起這件事的,站在孩子的角度上來看,純禧公主的确是有些太可憐了。
等着純禧公主喂完小兔子回來時,太皇太後面上依舊看不出什麽不對勁來,甚至還誇了純禧公主幾句:“……雖說胤禛學的一般,可哀家知道你也是費了心思的,這樣吧,哀家答應你和胤禛一人一個條件怎麽樣?說吧,想要什麽,或者提什麽條件都可以的。”
純禧公主養在慈寧宮,那可是什麽都不缺的,正仔細斟酌的時候,只聽見胤禛道:“我想要見外祖母!”
這不過是個引子而已,他怎麽可能想見烏雅太太?
太皇太後欣然答應,繼而看向純禧公主,瞧見純禧公主那猶猶豫豫的小模樣,心裏明白得很:“既然你也不知道要什麽,明日就要你額娘進宮陪你一天好不好?不過可先說好,這功課不能耽擱,到了該給胤禛啓蒙的時候也得過去……”
純禧公主脆生生應下,眼裏亮堂的仿佛有星子似的。
太皇太後見了,心裏也很高興。
等着胤禛回去的路上,是心情大好,他希望自己過得好,也希望自己身邊的人也都能過的開開心心。
回去之後,他就一覺睡到了大天亮,完全忘記了烏雅太太一早上要過來的事兒。
胤禛一大清早是被烏雅太太“啪嗒”兩口給親醒的。
一大早睜開眼就對上烏雅太太那張塗着厚厚脂粉的臉,想着自己小臉蛋上留着兩個鮮紅的唇印,胤禛嘴巴一癟,差點就要哭出來了。
上次離宮時,烏雅太太與德嫔鬧得不歡而散,乃至于德嫔被封為嫔位後她遞了帖子進宮,德嫔也沒答應。
但胤禛看的出來,德嫔還是挺惦記烏雅太太的,所以昨日那番話他也不光是為了純禧公主,也是為了德嫔。
烏雅太太高興的不行,恨不得上前再來砸吧兩口:“呀,我的乖孫,都長這麽大了,啧啧,可真俊啊,比村口大牛家那小子俊多了,這小模樣,可真招人疼,來,讓外祖母好好親親……”
瞧着那張血盆大口距離自己越來越近,胤禛實在忍不住,又拿出自己當年的拿手好戲假哭來。
他這一哭,德嫔很快就過來将他抱在懷裏,皺眉道:“額娘,您這又是做什麽?方才我和您說的話,您都沒聽進去嗎?胤禛還小,正是該多吃多睡,是長身體的時候,您吵醒他做什麽?況且太醫都說了,大人很容易将自個兒身上的病氣過給小孩子的,若是胤禛病了,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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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