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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化。——方若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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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瑞恩跑去了附近的藥店買藥,說我身上的小傷口實在太多了,一定要好好處理否則會有被感染的危險。我本來想拒絕,但他堅持說照顧好劇組裏的演員是為了電影的拍攝,我也不好再說些什麽。

看着他一路小跑進藥店的身影,我竟覺得有些安慰,心裏那些空洞也像是少了許多。我從包裏掏出一包紙巾,把手中那枚斷成兩半的拉環輕輕放入包裹起來,拉環上面沾染了我的血液,不一會紙巾就被沁為了紅色。

刺眼而深刻。

我和他一路走來,已經流了數不清的淚,終于,要升華到以帶血的形式了嗎?

這一次,就徹底斷了吧。也該斷了。

我把自嘲地搖搖頭,将裹着紙巾的拉環放到包中最裏層的暗格裏,是平時基本不會觸碰到的地方。

就這樣讓我漸漸地淡忘它的存在吧。

“真抱歉,王大哥,我把裙子弄破了。”王瑞恩回來後,我看着他在涼夜裏卻冒出點點汗珠的額頭,歉意地拎起裙子被弄破的一角,對他說。

王瑞恩看着我,眼裏有些心疼,他伸手揉弄我的發頂,一股安穩而溫暖的力量傳進我的身體裏,他無所謂地笑了笑,說:“你沒事就行,只是一條裙子。”

“可是這條裙子是用來連戲的……”

“若绮,”他認真地凝視我,“你穿回你自己的衣服去拍攝就好。”而後他用一只手護住我的肩膀,和我朝片場走去。

“發生什麽事了?”黎華循例詢問的聲音在我頭頂上方響起。

“剛才遇到賊了,還好有王大哥在。”我回答道。

黎華聽完後眼裏突然有了波光流轉,琥珀色的眼眸像是新年天空中燃燒的焰火那般明亮,他在這一瞬間竟顯得和平時有些不同,他的臉上出現了普通人會有的喜悅和興奮的神情——雖然這讓他現在看起來就像剛剛從精神病院放出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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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半個小時,我覺得眼前的黎華像是在剛剛我們和他分離的那麽幾十分鐘裏,他被天上掉下來的蘋果砸中了腦門,突然一改原本高深莫測可望而不可及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的蓮花般的形象——他徹底地打開了話匣子,開始搗騰他和王瑞恩學生時代的陳年往事,眉飛色舞地拼命訴說王瑞恩的光榮事跡,像是在炫耀他家媳婦是有多了不起似的……我看着黎華煥然一新恍若當年哥倫布發現新大陸時的欣喜萬分想要一蹦三尺高的臉,再看看王瑞恩像剛剛從煤炭堆裏爬出來給他一把火馬上就能把你燒成灰燼的臉,覺得有些忍俊不禁了,一下子竟讓我忘了身上傷口傳來的痛楚,心中的陰霾也逐漸散去。

當然,我想今晚發生的一切僅僅是個幻覺,他是天王黎華,是那個有着讓男人羨慕嫉妒,女人愛慕癡狂的皮囊的人,他的一舉一動已經超越了完美,超越了人類的範疇,超越了宇宙……我始終這麽相信着,待到他百年歸老肉體回歸大自然後,他的靈魂絕對還在天界永不泯滅地存在着,甚至是宙斯看到他我懷疑是不是也要考慮自己是否該退位讓賢……

他就是這樣一個變幻莫測讓人猜不透摸不着的存在,他這一刻可以跟你眉開眼笑地訴說他和王瑞恩那些年的那些事,下一刻又會伸出食指優雅地抵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打量你,他的眼瞳深邃得沒有盡頭,估計就算他哪一天眼珠子掉下來了剩下的也只是兩個可以把人吸進去的無底洞……

所以,即使現在的黎華跟我說話時展現出十分親和的模樣,我也絕對不會把他和王瑞恩的親和混為一談,我只會把他歸類為坐在你床邊跟你講故事然後圍着餐巾準備吃掉你的狼外婆,又或者是笑得跟菊花一樣的伏地魔正在靜待時機對你突然蹦出一句“阿瓦達索命!”然後你就會在一道綠光中兩腿一蹬靈魂脫離了軀殼。

是的,太可怕了。

最終黎華的鬼故事在王瑞恩溫柔的化解下結束,王瑞恩讓我去更衣室等他,而後他就搭着黎華的肩膀和諧友好地一同走進了男廁所中的最後一格,對的,就是鬼片裏經常出現鬼影的那一格,然後“啪嗒”一聲,門被反鎖了,沒過多久裏面就傳出來淡淡的呻吟。

而今晚留在片場裏負責值班的工作人員,他們往後漫長的人生裏都留下了陰影,每當他們再次值班的時候無論有多麽的“急”也不會進男廁,只要他們一進去,總會想起今晚男廁裏突然蹦出的那一聲詭異凄慘足以撕裂時空去到異次元空間的喊叫聲……

是的,太可怕了。

******

王瑞恩出現在更衣室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他禮貌地敲響了更衣室的門,我讓他進來。我赫然看到他扭動門把的那只手上帶了一只白色手套,就是醫生在做手術時候戴的,或者是在解剖屍體時候戴的……

“黎華呢……”我略帶不安地問,生怕一會走出門口在哪個轉角就會看到黎華殘缺的肢體……

王瑞恩從身後拿出一個藥箱,走到我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輕車熟路并且熟能生巧地拿出紗布和藥酒,淡淡地回答道:“他啊,死了吧。”

“……”

“哦,他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

酒精的香味在空氣中擴散開來,更衣室裏只有我和王瑞恩兩個人,他低着頭,伸手擡起我的膝蓋,在他之間觸碰到我小腿上的肌膚的一瞬間,我觸電般地閃開來,有點尴尬地說:“我還是自己來吧……”我并不習慣被別人觸碰我的身體,抑或說是下意識地躲避別的男人的觸碰。

王瑞恩皺了皺眉,看着我腳上的傷口,不容推辭地說:“這些事我比較熟悉,你自己處理不好很容易留下疤痕。”

我看着王瑞恩輕輕用棉簽沾了酒精在我的傷口四周塗抹,他的動作很輕,生怕弄疼了我,他低着頭距離我的膝蓋很近,他鼻息間溫熱的氣息在我的傷口處四散,我莫名的有些心跳加速,盯着他被垂下來的劉海遮住的眼睛不說話。

“疼嗎?”王瑞恩将碘酒塗上我的傷口,朝傷口處吹出清涼的氣息,一陣酥麻鑽進我的心裏。

我搖了搖頭,說:“不疼。”

他似乎滿意地笑了,用紗布覆上處理好的傷口,他的指腹是那麽的溫柔,帶着溫潤的熱感一點一滴地安撫着我的心靈。

“以前參加比賽的時候經常受傷,後來處理傷口就成了家常便飯了。”王瑞恩說。

我有些驚訝,“你那麽厲害也會受傷?”

王瑞恩愣了愣,而後爽朗地笑起來:“哪有黎華說的那麽誇張,我在這方面只是略懂一些而已。”

……一腳能夠把白崇檐那種體積的人物踢飛出去的叫做略懂一點。

我看了看衣架上挂着的自己的牛仔褲和T-shirt,突然想起了什麽,問:“我穿了我自己的衣服拍攝,那古芊菁怎麽辦?”

“嗯?”王瑞恩歪歪頭,然後和煦地笑道:“這個你不用管了,後期制作的時候稍微修飾下看不出來的。”

“嗯。”

一句簡單的回應後,兩人突然陷入了沒有話題的尴尬中,我和王瑞恩面對而坐,空氣中彌留的酒精香味像是成了男女之間感情的奇妙的催化劑,我仿佛可以聽見某些有秩序的律動在逐漸加速,我舔了舔嘴唇,覺得口幹舌燥。擡眸飛快地掠一眼王瑞恩的臉,發現他正在目不轉睛地看着我,我慌張地垂下頭,小聲念道:“王大哥……”

“若绮……?”他深深地凝視我的臉,眼睛裏有閃亮的光彩。

在這種時候——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我……

我紅着臉攥緊了衣角,“……我要換衣服了。”

王瑞恩:“……”

我:“……”

“你換吧。”

“啊?”

“……我是說我出去先了。”

然後一陣風掀起了我的裙衣,王瑞恩閃電般的身影從我面前一閃而逝,像只百米沖刺的袋鼠,更衣室的門被迅速的打開又關上,我看着挂在門後搖搖晃晃的裝飾物有點無奈而歡愉地笑了。

如果他真的是我的哥哥,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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