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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的人和事。——方若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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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晚後，每天早上起來便已經不見了溫寧珊的身影，她的家裏空蕩蕩的只有我一人，一如往常的是她還會煮好早餐放在桌面上給我，只是少了原本溫馨提示的紙條。她每天晚上也回來得很晚，有時候我拍戲拍到一兩點，回到家卻還不見她，唯有到淩晨三四點時，才聽見大門傳來開鎖的聲音。

好像故意避開與我見面似的。

有好幾次我疑惑了，撥了電話過去她卻也不接，不知道是在忙還是沒聽到什麽的，發短信問她，隔了很久的回複，她只是說YOGO的事情多，忙。

有人說男人對女人說忙只是一種推辭的借口。

但女人對女人說忙，又會是什麽原因？

久而久之，我也沒再多慮，畢竟《明星志願》劇組的事情也不少，古芊菁繼續着她大小姐遲到早退的習慣，不改她似笑非笑飽含嘲諷的面容面對我，我也見怪不怪。她為了折磨我，于是每天都會留下一大堆需要補拍的戲給我——不，幾乎可以說是完全重拍。

我每天都活在一疊接一疊的劇本裏，痛苦并且快樂着。而王瑞恩，打自他那晚送我回家後，他便很少與我說話，偶爾目光和他擦過，他也只是颔首微笑，飛快地轉移了。在工作上，他永遠都是繃着一張臉，蹙緊了眉頭，一副好不近親的模樣。

如果不是餐廳裏遇見他喊他一聲“王大哥”他還會和之前一樣親昵地揉揉我的發頂，我還以為自己是不是因為演戲沒達到他的标準，所以他讨厭我了。

感覺人的善變程度已經超乎了我的想象。先不說王瑞恩對自己的态度變得生疏，變化最大的莫過于是席若雲。她身為《明星志願》的女主角，無論是在戲中抑或真實世界裏，她都是淡靜疏遠的脾性，她的臉上永遠都有微弱的笑容，像美麗的病西施。而現在，她每天都帶着明顯的笑容來到片場，氣色也越來越紅潤，連帶着她那頭淡紫色的頭發也變得光亮柔順，像個代言洗發水的世界名模。

通常古芊菁的戲會早早地結束了，由于古芊菁要趕他父親岳行空那部電影《戰栗天使》，她的戲份幾乎全部往前排，有時候一個早上都是古芊菁的戲，而我就坐在旁邊看着。

偶爾會看見古芊菁收工的時候童靖陽進來片場，他甚至連眼角也不會看我一眼，只是好脾氣地等古芊菁卸了妝、換了衣服一同離開——大概是接送她一起去《戰栗天使》的片場吧。

每當我看見這一幕，我總會覺得坐在梳妝鏡前的古芊菁透過鏡面反射對我詭秘而得意地微笑。笑我這個可悲的全A生連綠葉也演不了，只能做替補。

跑龍套好歹也有個側臉或者背影，而替補，完完全全仍舊是原角色的模樣。

不過，我也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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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演替補還是面對童靖陽。

在看見童靖陽來找古芊菁時，我已經可以練就到可以漠然相對的地步。

也許是在那一夜，我和他唯一的相戀過的證據也都破碎的時候，我對于他，真的已經無法像從前那般在意。

說到底，以前覺得難的事，也不過是現在兩個人相見猶如陌生人般的相處。

不用微笑，不用打招呼，來得比對任何人的應酬還要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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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T！”王瑞恩手一揮，古芊菁便立刻收起了臉上那浮誇的笑容，把現場的人都掃視了一遍，揚着額頭高傲地走去休息室。

和她對手戲的席若雲抱着手臂有些無奈，她走到正在鑽研劇本的王瑞恩身邊，說：“剛才那條戲就這樣通過好嗎？古芊菁實在是演得随意了點……”席若雲面露難色，委婉地說道。

我坐在一旁默不吭聲。

其實席若雲說得真的是很委婉了，對于古芊菁的演技只是用了“随意”這兩個字眼。古芊菁那演技何止是随意啊，完全是上了妝，站在攝影機前，一動不動，說臺詞就像念旁白一樣讀了一遍便過去了。

而最令人無語的是王瑞恩居然也讓她過了。

雖然古芊菁的并非主角，但她這樣的表現絕對會對電影造成非同小可的影響，即使我這個替補在背後要幫她背起這個補拍的責任，但這樣拍雙倍的電影的後期制作時間會比預期的長，導致宣傳、檔期一系列跟不上的問題，難道王瑞恩也不在乎了？

王瑞恩擡眼瞥了下正在卸妝的古芊菁，一臉無所謂地說道：“再來多少遍她也是那個樣子，這角色是她的，随她去吧。”

席若雲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解，但終于還是沒說什麽，轉身離開去了餐廳。

王瑞恩一向對工作要求極高，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演員。拍戲時只要有一個位置沒走好，眼神不對或者聲音太小，他也會毫不留情面地要求重來，他就是這樣一個要求完美的人——可這樣的人，居然會放縱古芊菁。

未免太不可思議。

“看來今晚你又要拍到很晚了。”王瑞恩不知什麽時候走到我身邊，對我說。

我笑了笑，“應該的。”托古芊菁的福，《明星志願》的劇組每晚都要加班，工作人員叫苦不疊即使是想吐血也得咽回肚子裏去。而我則是與以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完全告別了，每天都過着披星戴月喘口氣也要看着手表倒數計時的日子。

但在劇組裏，過着這樣忙碌回到家累得像條狗的日子，也是快樂的。

“一起去吃飯吧？”王瑞恩想了想，問。

“好啊。”我連忙答應。

“今天不行，我剛準備約方若绮去吃飯。”突然，有一道聲音從我背後響起，我看着王瑞恩突然挑起了眉，一臉不爽的樣子，回過頭去。

當我看見剛才在我背後的聲音的主人時，我頓時覺得我的世界黑暗了下來，因為那說話的人并不是別人，而是黎華。

他正眯着眼睛看着我，琥珀色的光澤從他眼瞳深處緩緩地流淌着，他的食指習慣性地抵着下巴，指尖有晶瑩的光彩，像個上帝剛剛塑造好的完美的雕塑。

當然，他的皮膚如何光潔手指如何修長長相如何妖孽這并不是重點。

重點是他是黎華，我是方若绮，他怎麽會找我一起去吃飯？

……這就像一個貴族和乞丐坐在一起吃火鍋一樣的不可理喻。

我後退了兩步，看着地板小聲地說道：“……我不是席若雲，你是不是認錯人了？”除了這個我真想不出別的原因。

黎華笑了，準備微微彎腰湊近我的臉，但是被王瑞恩拎着衣領把他和我拉開距離，他朝王瑞恩翻了個白眼，對我說道：“你覺得你和席若雲會被別人認錯嗎？”

我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每天一成不變的裝扮——牛仔褲+T-Shirt，對比《明星志願》海報上那個高貴美麗的席若雲，如果有人把我和她認錯，除了是那人的眼睛有問題還是那人的眼睛有問題——

雖然，我一直都不畏懼黎華的粉絲團的臭雞蛋在心中默默地認為黎華的眼睛有問題。

他那雙閃着琥珀色光芒的黑洞眼。

那真的是正常人的眼睛？

最終，我還是在黎華的強烈要求下和在王瑞恩憤怒的目光下和他一起去了餐廳，嗯……怎麽說好呢，這一餐飯吃得我心驚肉跳，眼前雖然是高級料理但我根本沒那心思去品嘗，只是像倒垃圾一樣把飯菜全都倒進嘴裏，想快點結束這個飯局——

與其說是飯局，看着眼前拿着刀叉卻沒吃東西而是一直盯着我看像是準備吃了我的黎華——更像是鴻門宴。

對，在這個餐桌上，我就是那個悲劇了的項羽，黎華就是那個功成名就的劉邦。

事實上更糟糕的并不是我在糾結的黎華的午餐究竟是食物還是我，而是坐在我們餐桌兩側的席若雲和王瑞恩。

席若雲倒還好，她只是優雅地拿着刀子吃東西，時不時會望向我和黎華，臉上會流露出幸福滿足的目光。并且，不知道為什麽，她看我的次數比較多。

她的眼神在我眼裏是說不出的古怪，并不是電視劇裏演得那些看到自己男朋友跟別的女人坐在一起吃飯時表露出來的兇殘目光，而是溫和的，母愛一般的目光……

天曉得席若雲為什麽會對我露出母愛的目光。

太可怕了。

而坐在另一側的王瑞恩，他比較正常，只是拿着刀叉對着黎華的頭（……），然後微笑柔和地看着我。

我兩眼一閉，覺得四面八方都像是被埋了地雷，随便一腳就是幾個大坑歡樂地迎接我。

黎華用挑釁的眼神看了眼王瑞恩，然後毫無征兆地起身把椅子拉到我身旁，坐下。我覺得王瑞恩差點要掀起桌布搖身一變成為李尋歡，刷刷兩下就用刀子把黎華釘在木板上，拖去廚房做人肉包子。

我縮着脖子以類似縮頭烏龜的形态瞄了瞄黎華，這是我第一次和他距離那麽近，他看見我光明正大地偷看他，于是唇邊揚起妖魅的弧度，對我勾了勾手指，就像西游記裏引誘你上前的蜘蛛精一樣——當然，如果蜘蛛精有他這種級別的容貌和妖氣，唐僧絕對無法成功去到西天取經。

我咽了口唾沫，把耳朵貼過去。

此時我的臉上故作鎮定，但腦海裏卻在天馬行空——

我覺得一個正常人是要經歷過多少歲月的磨砺才能像王瑞恩那樣面對黎華時寵辱不驚淡定自若啊。雖然我面對黎華不淡定的原因并不是他那張無與倫比的臉，而是我總覺得他會突然間伸手到自己耳後把他的臉皮扒下來，露出一張猙獰的面孔，然後咧着嘴對我說：“Hey，我的皮好看嗎？”

我一定是瘋了。被吓的。

黎華的唇靠近我的耳邊，他鼻間吹出的溫熱氣息掃過我的耳廓，我卻硬生生地打了個寒顫，想要猛地站起身，卻被黎華伸出魔爪抓住，聽他呵氣如蘭地說道——

“這個月26號你王大哥生日，一起去參加他的派對吧。”

“……”

我突然覺得，在這些短暫飛逝的日子裏，變化最大最不正常的人不是溫寧珊，不是王瑞恩，不是席若雲，是黎華。

他想說什麽，想做什麽，完全不符合正常人的邏輯。他會在你穿牛仔褲和T-shirt的時候嘲諷你一番說難道穿成這樣是要去路邊吃燒餅麽？他又會在你穿牛仔褲和T-shirt的時候邀請你去參加王瑞恩這種影帝級的人物的生日派對。

……我不知道是我吃錯藥想太多了，還是他吃錯藥突然間就精神錯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