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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上的萬物，都是有牽連的。

就好比生物鏈。田裏的水稻，因為有了青蛙，所以除去了稻螟蟲，因為有了蛇，所以避免了青蛙的泛濫，而鷹，最後叼走了蛇。

沒有誰可以笑傲一世，沒有誰可以獨掌天下。

岳行空是古芊菁背後最明顯的後臺。古影潔是整個喬亞和支撐岳行空的最大的掌權者。他們可以為自己的女兒鋪上一條路，以表他們對古芊菁的寵溺，但同樣的，古芊菁也是他們作為父母最大的軟肋。暴露在外，無法遮掩的軟肋。

無論岳行空怎樣的老奸巨猾，無論古影潔如何只手遮天，他們終究是有着最大的軟肋。而這，恰恰是平日鋒芒畢露嚣張不可一世的古芊菁。

腦海裏一直盤旋在一個聲音——

毀了她。

毀了她。

毀了她。

毀了她。

毀了她。

毀了她。

不想被毀滅，唯有毀了對手。

我等王瑞恩走進放映廳之後，從手機裏翻出郝友乾的電話，只是遲疑兩秒，克服了所有的冰冷和惡心，用盡了所有的勇氣，按下了撥通鍵——

電話裏傳來冰冷而有序的連接聲。

郝友乾，和他相熟的人都稱呼他為理查。他是衆所周知的股票大亨，手上所擁有的資金總數無人知曉，只知道是一個天文數字。他十分低調，并且從不參與演藝圈的八卦醜聞，是每一個愛慕名利的女星想要巴結的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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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他在演藝圈裏的勢力，比岳行空或者古影潔要來得更大。

他真正掌權的範圍，我們這些局外人，也只能是順藤摸瓜的猜測而已。

我自己從沒想到，會再有一天，竟被逼得去主動找他。

這算是，報應嗎。

自己和他的關系，是相熟嗎？卻又不願承認。是陌生嗎？卻又被現實否認。

“黎華，沒想到你還會有主動打電話給我的一天啊。”電話裏傳來略微蒼老和壓抑着笑意的聲音，我甚至可以通過這把聲音想象到郝友乾披着厚重的皮毛靠在沙發裏抽着雪茄拿錢折成扇子扇風的貴氣模樣。此時他臉上的皺紋一定笑得堆成了菊花。

他是一個商人。

始終和我們這些在演藝圈裏的人眼中所看到的利益，是有些不同的。

我拿着手機的手有些冰涼，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像是自嘲，“我有件事想找你幫忙。”

郝友乾在那頭笑了起來，我仿佛可以味道他兩指間雪茄散發出的味道，他調侃地說：“上一次你找我幫忙是什麽時候？”他在那頭故意地頓了頓，沉思般地說：“好像是你剛上位沒多久吧？如今都坐上藝能天王寶座了，時隔五年，你也不曉得知恩圖報，回來看看我？有了麻煩，才想起我？”

我冷冷地笑，“郝友乾，我和你之間也就是因為利益才會牽連在一起，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我們各取所需互相需要之後根本毫無瓜葛。”我握緊了手機，想起從前的事，胃裏一陣翻湧的惡心，“我每次想起你，都覺得惡心。”

“覺得我惡心？”郝友乾輕哼，“你所有的惡心都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的，怎麽，如今林立翔無法翻身了，你就想忘本了？你在大衆眼裏是星光熠熠的天王，你在我眼裏，不過是個光着屁股跪在我身下的小毛孩！”

……

“你是歐凱華？你是靠拍三級片才能翻身的吧？”

“你的身體不都是用來做那種事的麽。那麽一次和兩次，又有什麽區別？”

“別把自己看得太高，我答應見你，那是看得起你。”

“把衣服脫了，爬上來。”

……

“我會讓你得到你想要的。”

……

手機上通話中的信號燈一閃一閃地亮着。

像深淵裏一直沉睡卻突然被自己喚醒的惡魔。睜着兇殘的眼睛，看着你。那裏面翻湧着欲望和絕望。

以自己的靈魂作為喚醒的條件。

将他喚醒來吞噬你，來逼瘋你，來殺死你。可你無從選擇，你只能以自己的靈魂作為代價，和他簽下無形的契約，換來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

我握着電話就想把那支灌滿了郝友乾惡心的聲音的機器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巴不得那頭的郝友乾也一起粉碎了。

只是。

如果此時我挂斷了電話。

還有誰能去和古芊菁岳行空古影潔對壘？

還有誰能去保住王瑞恩的前程和那個被保護得像溫室花朵一樣的方若绮？

王瑞恩這樣的宣戰，必定會斷送了自己的前途，也會逼得喬亞封殺方若绮。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去找他。

可是縱使自己有千萬個不願意——

已經，如何也找不到別的辦法了啊。

“少說廢話了，”我努力壓抑着想要平靜聲音。五年前所面對的一切重新充斥了我整個大腦，心底深處翻湧着想要逃開，可我已經無路可走。

……

“我要你收回放在喬亞的所有股份，阻止喬亞封殺方若绮，并且資助王瑞恩往後所有的電影拍攝計劃。”

又要重新面對那些五年來一想起就會仍不住沖到廁所徹夜嘔吐的事情。

又要讓黑暗重新吞噬我。或者，我從來就沒辦法走出來，只要我還在這個圈子裏一天。

也許要等到身體腐爛了、發臭了、毀滅了、消失了，才能有結束的一天。

任何的成功，都要付出代價。

“在演藝圈裏投資誰，只要有利益，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王瑞恩是一支潛力股，我更加樂意。”郝友乾話鋒一轉，終于說出了我最不想聽到的話，“我答應你的條件，你知道該怎麽做了吧。”

“不用你多說。”

用最後的理智抑制着絕望，說完，挂斷電話。

心口一陣撕裂的劇痛。

像是被打開的潘多拉魔盒，把世間所有的邪惡全都放出，闖進了胸腔，侵蝕了靈魂，湮滅了希望，只遺留下絕望。

我捂着胸口煞白了臉，一路跑到廁所，在馬桶面前跪下，昏天暗地的嘔吐起來。

按下旁邊的沖水按鈕，嘔吐物随着漩渦被全數卷了進去。

就像即将要踏進漩渦被絕望蓋沒頭頂的自己。

我靠着牆壁滑坐在地板上。

冰冷的白瓷磚上反映出我毫無血色的臉。

多像是一具絕代傾城卻只是蒼白冰冷的屍體啊。

胸口的絞痛還在繼續。

一股腥甜湧上喉頭，側身，這次吐出的是一灘鮮紅的血。

全身的力氣都仿佛被抽走。

我把頭埋進臂彎裏，感覺到血液從嘴角凝成一滴，看着它落在地上，濺開一個小小的圓點。

……

你該明白。

代價是什麽。

……

我當然明白。

在這個圈子裏有舍才有得。

我重新把手機從口袋裏拿出，找到自己弟弟的名字——歐凱文。按了撥通鍵。

“哥？”

“嗯。”

“怎麽了，那麽晚打給我？”

“沒什麽。你不是說如果出現吐血的症狀就要告訴你嗎。”

……

總有一天，那些散落在世間的黑暗，都會在一個無聲的時刻裏化為一個高舉着鐮刀的死神，悄然無息地落在我們的頭頂。

用最鋒利的一面，将我們分離。

第三卷：地老天荒，不過是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