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感冒、點個贊才睡得着

林瑾帶着霍一鳴回到自己卧室。

霍一鳴環視一圈, 看見房間裏擺着一張大床，床一側是整面牆的衣櫃。他剛想說把一只床頭櫃挪出來湊合着用，林瑾便向着牆壁伸出手, 咔嚓一聲推開一扇門, 走進去按亮燈。

“過來這邊，書房有桌子。”

霍一鳴有些詫異地仔細看了看林瑾打開的門, 發現它被設計得和牆壁完全融合, 門縫被巧妙地藏在泛舊的牆紙紋路中, 不仔細看幾乎發現不了。

他邊走進去邊笑道：“這還藏着一間呢。”

書房裏是衆多書架，一套辦公桌椅，和一張雙人布藝沙發。

林瑾先将空調開上，再拉開抽屜拿出紙巾盒, 抽出紙巾擦桌椅，一邊閑聊着回話。

“我小時候喜歡這種設計，感覺擁有了一個秘密基地。後來大了也懶得改建, 就一直這麽用着。”

霍一鳴放下東西，脫掉淋濕的外套過去幫忙。兩人很快将落有一層灰的桌椅擦幹淨，又一同轉去衛生間洗幹淨手。

再返回書房裏, 霍一鳴就押着林瑾坐到椅子上。接着他從防水袋裏取出三層保溫大飯盒, 提過來放在桌上, 一層一層擺開，又從袋中抽出一套封裝的餐具放在旁邊。

“我出門前陸叔剛做的, 還熱。這都十二點了, 就算你沒感覺餓也多少吃點, 別讓胃一直空着。”

林瑾看看桌上三個不小的飯盒：一盒皮蛋瘦肉粥, 一盒蝦仁雞蛋羹, 一盒胡蘿蔔炒白菜, 一看就是合适感冒的人吃的食物。只是……

“這也太多了……”林瑾有些為難，随即看向霍一鳴，“你也一塊吃吧，這麽晚你還奔波，肯定也該餓了。”

說完他才注意到霍一鳴褲腿還濕着一大片，連忙說：“不對，你該先去洗個熱水澡，免得也着涼。我把飯盒拼起來，等你洗出來再一塊吃。”

但他話音剛落，霍一鳴就拿起那包餐具塞到他手裏，笑道：“餐具就一套，你能吃多少吃多少。我先去洗澡，回來把你剩下的包圓了。”

林瑾聽得微愣。

霍一鳴稍稍彎下身，一手按在林瑾肩頭不讓他起身，一手隔着餐具握住林瑾的手，拇指在他手背上摩挲幾下，含笑的聲音在林瑾耳畔響起。

“你随意吃，別有負擔，我不介意吃你剩下的。”

帶點溫熱的氣息拂過臉側，林瑾一時間都分辨不清臉上升起的些許熱度是因為這個，還是因為自己在發燒。

霍一鳴沒多逗他，說完便直起身走開，讓林瑾安心吃東西。

林瑾不再勉強，一邊打開封套取出筷子和勺子，一邊說：“那你快去洗吧，晚點東西涼了都沒法熱。你帶衣服了嗎？”

霍一鳴正在打開自己帶來的小行李箱：“不知道你這邊都有什麽，能帶的我都帶上了，我倆的睡衣和替換衣服各有一套。”

說完，他先拿出個小盒子放到桌上，對林瑾道：“裏面有體溫計和感冒藥，吃完了你探一下溫，如果燒得高，再加吃一片退燒藥。”

交待好這事，霍一鳴才拿着自己的睡衣和毛巾去衛生間。

林瑾舀起一勺粥吹吹，送進口中。微燙的粥下肚，似乎立刻将胃喚醒，暖意和饑餓感同時傳上來。

他再嘗嘗其他，陸叔的菜一如既往的美味。當然，霍大老板半夜冒雨送食物的舉動，又給這美味增色許多。

林瑾微微眯起眼，即使在吃東西，唇角也不由自主地揚高。

霍一鳴洗好澡回來，林瑾正好停筷子。

見他進來，林瑾拿着餐具站起身：“我去洗下餐具，剩了一半，還溫着，你抓緊吃。”

霍一鳴卻是走過來抽走林瑾手中餐具：“不用麻煩了，跟你我還講究什麽。”

他邊說邊拿起裝粥的飯盒喝了一口，又催促道：“你快探溫。下頭廚房還有淨水器是吧，一會兒我下樓給你打水上來，燒水吃藥。”

林瑾見霍一鳴已經坐下吃上了，無奈地搖下頭，打開藥盒拿出電子體溫計按開，塞到左腋下夾好。

随後，他走到小行李箱邊看看，發現霍一鳴連抽紙都帶了兩包，便拿起一包拆開，抽出一張擦嘴——先前桌子裏那包放得太久，既然有幹淨的就不必湊合。接着，他又拿出兩只保溫杯放在桌上，再拿出旅行用的折疊式燒水壺拉展開。

“你吃吧，我去打水就行。”

說完，林瑾沒等霍一鳴開口攔，徑自拿着水壺和一只保溫杯出門。霍一鳴笑笑，加快吃東西的速度。

等林瑾拿着杯子和水壺回來，給水壺接上電，就聽到腋下的體溫計發出探好溫的提示聲。他取出來看看。

霍一鳴已經把剩下的食物都吃光，擦過嘴也湊過來看：“多少度？”

“就是低燒，37度6。”

“你回床上躺着吧，我去沖下飯盒，一會兒水燒好了再拿水和藥給你。”

霍一鳴拍下林瑾的肩，動作麻利地收拾起空飯盒拿出去。

林瑾扭頭看向行李箱，猶豫片刻，還是取出自己那套睡衣換上。既然霍一鳴都這麽貼心地帶來了，就讓它物盡其用吧。

霍一鳴回來得很快，進來就撞見林瑾剛穿上袖子，還露着一片前胸，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上頭。

林瑾不動聲色地側過身，鎮定地把扣子一顆一顆扣上。

霍一鳴笑笑，繞過他走到桌子旁放下飯盒，再給兩只保溫杯兌好溫水，連杯子帶藥片一同拿給林瑾。

林瑾接過來吃了。

霍一鳴又蹲下身，從行李箱中翻出沒拆封的新牙刷：“我看你衛生間裏有漱口杯，不過牙刷就別用了，放了那麽久。”

兩人都是一手保溫杯一手牙刷，一同回到卧室。霍一鳴不着痕跡地看了眼唯一一張床，嘴上只催着林瑾先去刷牙。

林瑾出來換霍一鳴進去，自己則是從書房搬了椅子過來，踩上去從衣櫃上層抱下一床被子。

霍一鳴回來時正看到林瑾在抖被子，眼中禁不住閃過一抹失望。

林瑾見他回來了，拍拍手下被子：“就一張床，只能湊合一晚。還好被子夠，你蓋這床。”

說完，林瑾繞到另一邊躺上去，拉過自己先前蓋的那床被子蓋好。

霍一鳴也走過來，上床躺好。

林瑾按熄了燈，輕聲道：“睡吧，很晚了。”

霍一鳴也輕聲回答：“嗯。”

房間裏安靜裏下來，只隐約響着窗外的嘩嘩暴雨聲。

這床雖然寬，但兩個大男人并排躺下來，即使沒有肩挨肩，也就只隔着一個拳頭，此時連彼此的輕微呼吸聲都能聽得清楚。

林瑾先前睡過一覺，現在一時半會兒沒覺得困。而且，他其實從未和別人同睡一床過，現在多少總有些不自在。

林瑾克制着翻身背對霍一鳴的念頭，閉上眼默默數數。可躺在身邊這人存在感太強，即使不去刻意感受，也難以忽略對方的氣息。

比如現在，哪怕沒睜眼，他也能知道霍一鳴在悄悄挪向自己……

緊接着，林瑾就感覺到手邊有陣涼意，像是被子被揭開條縫。下一刻，一只手摸過來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林瑾濃密的睫毛抖了下，但沒睜眼。

随後，霍一鳴輕聲說話的氣息就吹拂過他耳垂。

霍一鳴聲音含笑地道：“我忽然想起來，今晚忘了件事。難怪總覺得還差着點什麽沒做完，都睡不着。”

林瑾頓了一秒，才睜開眼，稍稍側頭看過去：“什麽事？”

霍一鳴也在側頭看過來。近距離之下，就算沒開燈，林瑾也能清楚地看到他那雙蘊着神秘感的藍眼睛。

此時，那雙藍眼睛微微笑眯起，霍一鳴說：“今晚沒在朋友圈發倒計時，沒得到你的點贊，總覺得心裏不踏實。不如，你現在給我點個贊？”

這道低沉的聲音不急不徐，溫柔的語調安撫着林瑾的神經。林瑾就覺得剛才那點不自在好像奇異般地被帶走了，心都跟着漸漸沉靜。

林瑾不由得淺笑：“怎麽贊？”

霍一鳴凝視着他：“都行，随你。”

林瑾垂下眼思考片刻，動了動手，伸出被子，再彎起手，将霍一鳴和自己十指相扣的手拉到跟前，在他手背上輕輕印下一吻。

霍一鳴只覺得一樣柔軟溫熱的東西蜻蜓點水似地刷過手背，沒等他細細感受，那觸感又迅速消失，仿佛剛才那一下只是他臆想中的錯覺。

林瑾将手收回被子裏，擡眼看他：“贊過了，能睡着了吧？”

霍一鳴翹高唇角：“這麽美好的贊，一會兒我一定能做個好夢。”

林瑾看着霍一鳴合上眼，便跟着閉起眼睛。

也不知道是這幾句交淡令他放松下來，還是剛才吃的感冒藥起了效，這一次，林瑾很快有了睡意，沒多久呼吸就變得平穩綿長。

霍一鳴又睜開眼，在黑暗中仔細地看着林瑾的睡臉好一會兒，到底不舍得放開相扣的手，最後就這樣睡着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霍一鳴朦朦胧胧地感覺到手被緊緊拽住，還在微微地抖。

他睜開眼恍惚片刻，很快察覺到身邊異樣，扭頭一看，就見林瑾眉頭緊蹙，雙眼緊閉，雙唇緊抿，整個人時不時輕顫一下，明顯是在做噩夢。

霍一鳴顧不上許多，坐起身拉出兩人相扣的手，小心地掰開林瑾用力扣住自己的手指，再輕輕推他肩膀。

“林瑾、林瑾。”

霍一鳴在林瑾耳邊喚了好幾聲，林瑾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眼中一時都沒有焦距。

見林瑾醒來，霍一鳴輕呼口氣，剛想說話，林瑾卻突然眼睛一轉，漸漸恢複清明的目光鎖定在他臉上。

下一刻，林瑾騰地坐起身，猛地向前一撲，緊緊摟住身前的人。

霍一鳴給他這一下弄得愣住，不過很快回過神，擡手回抱住他，一下下緩緩拍着他後背安撫。

直到感覺到林瑾摟自己的力道在慢慢變小，霍一鳴才在他耳畔低聲道：“做噩夢了？沒事，都醒過來了，馬上就會忘掉的。”

林瑾沒說話，安靜地在霍一鳴懷裏靠了好一會兒，才直起身子，再次凝視那雙溫柔的藍眼睛。

霍一鳴和他對視着，拉起他的手玩笑道：“你不會是夢到我了吧？”

林瑾卻沒法說，那不是夢。在這個房間裏，他又一次得到些詭異的信息。

林瑾深呼吸一下，才盡量語調平緩地道：“我夢到你……出了車禍。”

霍一鳴倒也沒被吓着，臉上依然帶着微笑，低聲安撫：“夢是反的。”

林瑾搖搖頭，反握住他的手，表情嚴肅地問：“你是不是有輛幻影？”

這次，霍一鳴就真有些意外了。

林瑾沒有漏過他的細微表情變化，語氣由疑問變為肯定：“除了常開的那輛庫裏南，你另外還有一輛幻影，也是黑色。”

霍一鳴見林瑾如此認真，便正經回道：“我的确有輛黑色幻影，平常都放在公司的車庫裏，很少用到。你是夢到我在那輛車裏出的事？”

林瑾面色沉重地緩緩點頭。即使現在，那段慘烈的影象都還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

霍一鳴心下奇怪，不過現在重要的是安撫林瑾，于是他沒多問，只柔聲說：“既然你擔心，那我明天就讓人把那輛車拿去賣掉……幹脆直接報廢掉吧。這樣你總可以放心了。”

林瑾垂下目光思考片刻，又擡眼看他：“不，不要動它。”

霍一鳴不解地眨下眼，但也從善如流：“行，你說不動就不動。”

林瑾此時已經恢複了冷靜，他握着霍一鳴的手用了些力，鄭重地說：“那個夢我也說不清楚，只是，以後有一天，你會遇到必須去開那輛幻影的情況。但，你要記住，無論如何，你不能碰它！”

霍一鳴輕輕摩挲他的掌心，微笑着道：“嗯，我答應你。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碰它。”

林瑾這才漸漸放松，面上浮出些歉意：“抱歉，我不是不想說明白，是我自己也不清楚……”

霍一鳴卻是向前一傾身，雙唇在林瑾額上輕輕擦過，又立刻重新坐直，笑道：“沒關系。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會做到，不問緣由。”

林瑾愣住，難得有些呆地看着霍一鳴。也不知是因為額上那個吻，還是因為剛才那句話。

霍一鳴抽出手，從枕頭邊拿過手機看看，柔聲對他說：“再睡會兒吧，還沒到六點。”

林瑾被這句話喚回神，點下頭，重新躺回床上。

霍一鳴跟着躺下，将林瑾拉進懷裏，再扯好被子。

“靠着我睡，這次肯定能做個好夢。”

這渾厚的聲音仿佛帶着魔力，林瑾閉上眼睛，感受着身旁人的體溫，竟然真的很快再次入睡。

霍一鳴佳人在懷，唇角都忍不住帶着笑，也跟着閉上眼睛。

兩人睡到九點半才再次醒來。

外頭的雨雖然還沒有全停，但雨勢已經小了許多，開車沒有問題。兩人換過衣服，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

林瑾沒提清晨的事，霍一鳴也就默契地沒問，只讓他再探次體溫，發現已經退到37度。

霍一鳴一邊收體溫計一邊說：“你坐我車吧，別自己開了。鑰匙給我，回頭我再過來給你開回去。”

林瑾卻是淺淺地笑了：“這種小事不需要麻煩你，過後我讓公司的司機跑一趟就行。”

霍一鳴提起行李箱，自然地伸出另一邊手去牽林瑾的手，嘴裏只說：“今天住我那裏好了，不然你回家都沒人管飯，不利于養病。明天早上我直接送你去上班。”

林瑾垂眼瞥過，倒也沒甩開，應了聲“嗯”，順着他手上的力道邁開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