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采藥

無妄之森的天色，永遠是不見天日的陰暗，這是沈越溪對無妄之森全部的感覺。

但是，跟着何行知一路走在，沈越溪的眼中寫滿了吃驚。

“你經常到這裏來？”沈越溪擡頭看着蔚藍的晴空，幾乎不相信面前的地方竟然是無妄之森，那個魔獸橫行，險些要了她命的地方。

“不，我很少來。這裏縱容物産豐富，也會有采盡的一天。不過看你上次帶回來的草藥的樣子，它們在深林應該生長的很好。我們就沿着外圍采一些回去即可。”

何行知溫和的解釋着，他依舊一身白衣，身上背了一個藥簍，笑容和煦，好像天塌下來，他這樣的笑容都不會改變。

“凡事留一線？”沈越溪若有所思的咀嚼着何行知的話。他們采藥自然只管采摘，誰管它還有沒有根苗，日後還長不長的出來。

但醫者仁心，若非如此，後世又拿什麽來醫人救命呢？

沈越溪恍然大悟，想到之前采摘草藥時的果斷，不由幾分羞赧。

“我要是有你一樣的心胸就好了。”沈越溪不禁嘆息。她最大的目标就是報仇，大仇未報，哪有心思去想什麽留一線的事情，更沒辦法去想與禦千行的事情。

其實她知道，她一點都不讨厭禦千行，甚至，禦千行三番五次救她，她心中是歡喜的，所以她說想想。

但是這一想，整個人就覺得天都黑了，一股壓抑的氣流在胸中回蕩，讓她煩悶的，連腳步都變得遲緩下來。

“晴天日晏，朗風美景，這些還不夠讓你開闊心胸嗎？”何行知并沒有回頭，只是看着前方的路途，忽然笑了：“我其實也只是一個俗人罷了。只是，我經歷的多一些，看得自然是比你透徹一些罷了。”

何行知說着，忽然頓住腳步，回過頭，看着低頭的沈越溪：“所以，你願不願意，把你的煩惱，說給我聽聽呢？”

沈越溪一愣，擡頭，日光正好，斑駁在何行知随意绾起的長發上，柔和了他俊朗的臉頰，讓這笑容，淺淡的像一幅畫，無聲無息，卻柔和進心底。

沈越溪恍然大悟，何行知說是采藥，實際上也不過是想安慰自己吧。

想到這裏，沈越溪不禁眼一熱，她沈越溪何德何能，先是珍靈郡主他們擔心，如今又換了何行知關切，心中不禁一酸，有些自責。

“我只是，不知道，怎麽算是喜歡一個人。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喜歡。”沈越溪坐在碧綠的草地上，擡頭看着天空潔白的雲朵。

禦千行半靠在藥簍上，臉上依舊是萬年不化的微笑。

“看來還是很有好感的啊。”

“嗯，長得好看，自然很有好感的吧。”沈越溪歪頭看他，狡黠一笑。

“我覺得我長得也不錯。”何行知嘴角的笑又擴大了一分。

“沒有他好看！”沈越溪哈哈大笑，真說起來，禦千行是霸道冷漠。何行知是溫柔體貼，兩種人，其實沒有什麽可比性。

“真遺憾，看來那個人不是我。”何行知故意露出一副難過的樣子。

“原來你是這麽想的？”沈越溪打趣。

“我怎麽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麽想。”何行知的聲音不溫不火，永遠那樣不緊不慢。

“是啊，可我可真不想想。”沈越溪耷拉着腦袋，幹脆躺倒在草坪上。

“你在擔心什麽？”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喜歡。”沈越溪糾結的看着天空。

“那就是喜歡咯？”何行知揚了揚眉毛：“但是，又不是特別的喜歡。”

“是這樣？”沈越溪皺眉。每次受傷，睜開眼睛，看到禦千行的時候，心就覺得好安全。

她是沒有安全感的人，甚至半夜會常常驚醒。可是，看到禦千行，她的內心好安逸，好像天塌下來，都有禦千行幫她撐着。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為什麽，禦千行帶給了她這樣的安全感。就像她同樣不明白，為什麽他脾氣那麽冷淡，為人有時候有那麽霸道的不講道理，她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會想靠近呢。

是因為他的笑容太好看？

算了，這一定是在騙自己。笑的好看就有安全感，那何行知豈不是百分百的安全感。

但是，她和何行知卻是不同的，就像她知道，他們只能是莫逆之交，而禦千行就不一樣了。

想到他鐵青的臉，和霸道的話語，不禁有些好笑，這禹虛海閣能把禦千行氣成那副模樣，又不能發作的，可能就只有她了吧。

想到這裏，她忽然心情大好，一個骨碌坐了起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臉上就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我們去山腳下吧，那裏我記得有幾株羅華根。”何行知洞悉一般看着她的表情，嘴角不自禁的揚起了柔和的笑意。

“這裏還有羅華根？”沈越溪咋舌，羅華根百年開花，百年結果，百年成根，是世間千金難換的藥材啊。

“早些年看到過，不知道現在還在嗎。”何行知大步在前面帶路，沈越溪一路蹦跳着跟上。

“羅華根你看到了，竟然沒有采，我真佩服你的忍耐力！”沈越溪不禁豎起大拇指。

“人，都是被逼出來的。”何行知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嘴角牽動一個略顯惆悵的笑意，可惜沈越溪沒有看到。

“在那裏，是不是，那裏有五株！”沈越溪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山腳下，灌木叢中的羅華根，矮矮的，禿禿的，像一根棒槌一樣杵在那裏。不知道的，一定是以為是随意亂丢的幹樹枝。

“你的眼力不是一般的好？”何行知看她。

“我的功法比較特殊罷了。”沈越溪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到了灌木叢中。

“你這次打算采幾株啊。”沈越溪蹲在羅華根邊上，看着同樣蹲着的何行知。

“兩根吧，你一根，我一根。”何行知微微一笑，伸手輕車熟路的摸到了根莖處，小鏟子仔細的在一旁挖着。

“羅華根對生存環境要求極度的嚴苛，這裏既然有的話，那是不是還有別的寶貝呢？”沈越溪說着，就擡頭，四處打量起來。

山林秀澤，滿目蒼翠。無妄之森很大，光是眼前的這個山谷，就跟他們做任務走的那片森林的範圍不相上下，果然是疆域遼闊。

但是越是這樣，越容易迷路。若不是何行知帶她來，她自己只怕想破腦袋，也走不到這裏來。

“你當初是怎麽發現你這裏的啊。”沈越溪不禁好奇，目光卻四處打量你起來。

這不看還好，一看，唉呀媽呀，向旭草，複顏，洛橙花……雖然沒有羅華根這樣的年份和吃香，但是只要拿到市面上，那白花花的銀子可是數都數不過來啊。

“我也是偶然入得此地，這裏因為地勢和環境比較特殊，所以鮮少有人來，靈氣充裕，藥草自然長的也好。”

“你就不怕我偷偷的把它們都采光了！”沈越溪心情大好，話語也輕松起來，在山谷裏四處轉悠起來。

“我信得過你。”何行知淡淡一笑。

沈越溪回頭，正看到他低頭淺笑的模樣，笑容不由的就挂上了臉頰，朋友，從來都不是拿時間來衡量的。

她漫無邊際的走在空曠的山谷裏，藥草很多，但是她此番卻也不需要多少，想到蕭梁俊的話，就只當來散心的。

天光很快暗了下來，何行知背着藥簍走了過來：“裏面有個山洞，我以前大概布置過，去那裏過夜吧。再黑點，指不定有什麽野獸出沒。”何行知走在前面。

沈越溪連忙跟上：“這裏這麽偏僻，晚上還會有野獸嗎？”

“不清楚，我只是聽到過狼嚎。但是，此地靈氣充足，有些靈獸若是被吸引來，也不一定的。”何行知依舊耐心的解釋着。

沈越溪想到那只黑寡婦，不禁點了點頭。如果黑寡婦一直活動在這樣的靈傑之地，只怕修為晉升的更快。

似有所感，團團忽然爬了出來。

沈越溪看見它，倒是很驚奇。從無妄之森回來之後，團團就徹底的陷入了沉睡，怎麽叫都不醒。估計是累慘了。

想不到這個時候，就醒了。

團團一雙黑豆子眼睛，本來懶懶的張着，忽然整個身子猛然僵直起來，黑豆子裏閃爍出霍霍的光芒。

“到了。”何行知的聲音傳來。沈越溪擡頭，就看到一個不大的山洞，裏面鋪着一些簡單的棉絮和幹草。

何行知熟練的升起火，沈越溪連忙進去搭手。

“團團。”看到團團，何行知臉上的笑意更濃。之前沈越溪還擔心團團是不是受了內傷，給他看過，他當時沒查出什麽。

“嗚嗚。”團團懶懶的答應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忽然邁着小短腿，蹭蹭蹭的朝外面跑去。

“團團，你幹什麽去？”沈越溪一愣，立刻就要追出去。

“讓它去吧。此地靈氣濃郁，對他們獸族最是大補。它上次一定是累壞了，現在感受到靈氣，肯定是去找這裏靈氣最濃郁的地方汲取精華了。”

何行知思索着，沈越溪放心的退了回來。她和團團心意相通，她可以感到團團讓她不要擔心，它很快就會回來。

“今日也走了許久，想來你也累了，不如早點休息吧。”

“我看，我們還是輪番守夜比較好。”沈越溪搖了搖頭，看着已經徹底沉了下去的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