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清州伯那名列天榜的兒子悄無聲息地死在了府上,消息一出,整個清州震驚。要知道清州伯府是清州守衛最森嚴、強者最多的地方,怎麽會讓人無聲無息地潛入?那刺客可以不驚動任何人殺死入道的應骞,是不是也能不動聲色地殺了清州伯,畢竟他是個凡俗人。

“清州府是鐵桶,真的有人能悄悄進入嗎?”

“我看是沉迷酒色才暴斃的吧?要麽就是自己人下手。”

“或者是因為他作惡多端,遭了天譴!”

茶樓酒肆,清州各處的人都在悄悄議論。他們對清州伯府上并沒有多大好感,談論間不見哀色,反倒是一陣又一陣的哄笑聲。

在清州城議論紛紛時,清州伯府上的人也在查應骞的死因。

一身绛紅色長袍的應邱山面色冷峻,一雙渾濁的眼珠子轉動,偶爾洩露出了幾分愁苦。他的兒子其實并不少,但是入了道途的只有應骞一個人,他還想借着應骞使得家族的地位更上一層樓,可應骞死了,什麽計劃都是一場空。他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濁氣,眼中愁苦散去後,逐漸變得銳利,宛如一只獵鷹。“找到痕跡了嗎?”他問道。

樓中的修士有拿着推星盤的,也有掐着決将符箓一催要萬鬼顯形的……他們各使神通想要追溯過往的痕跡,可當法器一轉,那殘餘在了過去的一線劍光倏然落下,将那些試圖追溯時間的神通一一斬破。噗嗤聲響,修士們捂着胸口跌退了一步,看着破裂的法器目眦欲裂。鮮血從他們的嘴角溢了出來,雖然沒有應聲,可應邱山知道自己沒有必要再詢問了。

“去請司天局的人吧。”應邱山的聲音洩露出了些許疲憊,要是這些人真有大本事,昨夜也不會一點動靜都無法感知了。

丹蘅睡在了明月樓中。

燈火影影綽綽,醉酒後的她半夢半醒。

許久之後,她驀地睜開了眼。

提起了酒壺喝了一口冷酒,她慢悠悠地推門下樓。

在熱鬧的喧嘩中聽到了應骞的死訊。

她有些訝異,踱步到了街上的酒館中,她果然瞧見了銀發白衣的嬴清言,她的面上挂着一抹笑,正朝着自己舉杯。

“是你做的?”嬴清言沒想到丹蘅的動作會這樣快。

丹蘅搖頭:“不是我。”

嬴清言一愣,眸中有些驚異,她好奇地問道:“那會是誰?”

丹蘅的心中跳出了一道身影,她神情不變,泰然自若道:“不知道,可能是應骞的仇人吧。”這嚣張跋扈的貴公子怎麽看都不是個安分的主。

“可要一點都不驚動清州伯府上的人,這不是尋常人能夠做到的。會不會是昆侖?或者蓬萊?”嬴清言擰眉。

丹蘅笑了笑:“或許你将清州府上的披甲士看得太重了。”

嬴清言輕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在一段閑話後,她終于切入正題,問出了她最為關心的事情:“你的仇人死了。”

“誰說的?”丹蘅幽幽應聲,她的眸光暗沉,好似深海之中的漩渦,“他們還藏在某個地方呢。”帝朝敕封三十六路神祇,一州三尊。那被喚醒的千年幽魂死了,可仍舊有另外兩尊星君在。清州伯這麽快就動手,未必是帝朝的旨意。

她對大部分事情都興致缺缺,可如今到了清州找到了那麽點有趣的事。

無它,要刀斬神尊而已。

嬴清言得到了答案,她朝着丹蘅微微一笑,輕聲道:“合作愉快。”

與嬴清言分別後,丹蘅幾經猶豫,再度前往醉生夢死樓尋找鏡知。

昆侖、蓬萊的人怎麽會替她出頭?如果真要有那麽一個人去斬應骞,非鏡知莫屬。

去醉生夢死樓的次數多了,樓裏的人也記住了她。在那嘈嘈切切的琵琶聲中,清脆如黃鹂的聲音響起:“你來找鏡知嗎?她走了。”

丹蘅眼皮子一顫,忙問道:“去了哪裏?”

“不知道。”

如果先前只是猜測,那麽此刻念頭轉成了百分之百的篤定!

是鏡知!只是她為什麽要這樣做?是想借此勸自己回蓬萊嗎?

丹蘅在找人,清州伯府上匆匆奔出的管家也在找人。他于司天局門前止步,理了理衣襟才邁步,一手拉住了門上的獸環,一手嘭嘭嘭的拍門。

司天局一衆其實早得到了消息,在排除了毒殺、自殺、刺殺等自己人下手的可能後,只剩下了修道者殺人這一可能。

“應骞之前可得罪了人?”

“這——”管家猶疑片刻,吐出了“姬丹蘅”三個字。只是提起街上的沖突,對那兩尊星君吩咐的殺人事絕口不提。

“僅僅是口角沖突?”司天局的人一臉狐疑地望着管家,片刻後,又道,“罷了,我随你們去看看現場。”說着招呼着同伴大步地走出了大堂。

清州伯府上的管家眼神微閃,朝着屏風後探頭探腦。遲疑一陣後,他問道:“那位殿下呢?”

司天局的人連連冷笑,毫不留情地譏諷道:“殿下也是你想見就能見的?還是說司天局弟子分量不夠,要請動天玑主?”司天局中,主事之人號曰“七星主”,皇長女嬴夢槐正據“天玑位”。

管家聞言忙不疊縮回了視線,低着頭讷讷不敢多言。

堂中的人一走,屏風後的兩道身影相繼走出。

嬴夢槐蹙眉問:“會是丹蘅道友嗎?”先前的事情早已經傳到了皇都中,雖暫時未發難,可不代表着這件事情徹底地揭過了。她十分清楚她的那位君父對祖宗大業是何等的偏執,當初敕封三十六路秦神可是遭到了不少人反對的,甚至有人在殿中觸柱而亡,可他仍舊是依照着靈山十巫的建議推行了,絲毫不管這樣的舉措會給帝朝與仙盟的關系帶來怎麽惡劣的變化。

師長琴的面色不太好看,鵝毛扇擡起遮住了半邊面容,她擰了擰眉:“或許是。”其實對于恩師的這位女兒,她了解得并不多。昆侖弟子口中的她端雅而寂然,幾乎沒有什麽存在感,可就那一身雷法和刀術,怎麽看都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她籍籍無名,不是沒有本事,而是她自己不想出那個名。思忖了片刻後,她又道,“如果是她,或許是一件好事情。”

嬴夢槐轉頭對上了師長琴的視線,詫異道:“師姐怎麽這樣說?”

師長琴壓低了聲音:“蓬萊來人了,要帶她回去。陛下可不敢打蓬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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