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天邊晚霞漸收,謝雲钊踩着夕陽的餘晖踏入別院,輕車熟路的朝弟弟住的院子走去,璟言好幾天沒見他,再不去小傻子面前轉悠轉悠,小傻子就該把他忘了。
暮色沉沉籠罩了整座城,駐守在京郊別院的士兵行走間沒有發出絲毫響聲,遠處隐隐傳來歸巢鳥兒的哀啼,京郊荒涼,太陽落山後更是讓人害怕。
小院兒裏燈火通明,在略顯陰森的郊外顯得格外不似凡間。
謝雲钊以為這次過來還會見到弟弟被外面的野豬霸道的圈在懷裏,沒想到今天和往常不一樣,寶貝弟弟和表哥坐在一起說悄悄話,嚣張的野豬卻蔫兒了吧唧的坐在旁邊,手裏拿着個小玩意羨慕嫉妒的看着表哥。
唔,場面還挺有趣。
親哥哥看着這一幕無聲翹起唇角,朝無精打采的蠻族大狼狗點點頭,然後心情頗好的喚弟弟的名字,“璟言。”
他是璟言的親哥哥,每次過來都能看到寶貝弟弟和別人親近,說心裏沒有不痛快那是假的,那是他的弟弟,他還沒來得及親近,殷鳴镝憑什麽能和璟言那麽親密,就憑他首先把璟言帶出冷宮嗎?
事實證明,就憑顧璟言首先看到的是殷鳴镝,願意主動和殷鳴镝親近,大舅哥就沒法開口攔着。
親哥哥心裏嫉妒的不行,卻只能眼睜睜看着弟弟和別人親近無計可施,心裏再多不滿也只能藏着,不敢在弟弟面前表現出來分毫。
那孩子在宮裏吃了太多的苦,安伯說他以前常常成天成天的不說話,木着小臉在窗戶邊一坐就是一整天,被人欺負了也不出聲,如果不是安伯看的緊,小孩兒無聲無息死在哪個角落都沒人知道。
現在的璟言冷了餓了會說話,臉上也多了笑容,即便那笑容不是因為他們,那也是真真切切的笑了出來。
殷鳴镝是真的一見鐘情也好,虛情假意也罷,只要能讓璟言開心,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早知道這家夥會在景明身上吃癟,他就該不該等景明自己想通再過來,越早讓這家夥和璟言疏遠,真正分開時就越不會傷心。
蠻族首領不可能一直留在中原,璟言是他的弟弟,自然會一直留在他身邊,殷鳴镝能借口登基大典在中原留上幾個月,登基大典之後,可沒有理由再給他留幾個月。
顧璟言看到哥哥過來,笑的露出了小虎牙,表哥和他說了許多哥哥小時候做過的笨蛋事情,哥哥看上去那麽穩重,沒想到小時候比他還不讓人省心。
這大概就是人無完人吧。
謝雲钊心情非常好,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在弟弟面前出現了形象危機,無視了眼巴巴看向這裏的殷大首領,在旁邊坐下然後溫聲問道,“璟言在和表哥說什麽?”
顧璟言眉眼彎彎笑的開心,卻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和表哥已經拉過勾勾,剛才說的話都是秘密,不能讓別人知道,尤其是哥哥。
謝雲钊狐疑的看向旁邊坐着的溫潤青年,眉頭一皺發現事情并不簡單。
謝景明借喝茶的動作掩飾住笑意,只當自己剛才什麽壞事都沒幹,他只是想讓璟言多了解了解親生哥哥,促進他們兄弟二人之間的感情,怎麽能叫做壞事呢?
溫文爾雅的俊美青年放下茶杯,當着受害人的面朝身側的少年眨眨眼,“這是我和璟言的秘密,不能告訴別人。”
顧璟言跟着附和,“是秘密!”
三人身後,依舊被排擠在外的蠻族大狼狗吸吸鼻子,醋壇子已經掀翻了好幾缸。
小乖不搭理他,小乖要移情別戀了,媳婦被外面的野花勾引走了嗚嗚嗚嗚~
大狗狗哭唧唧的咬着手絹兒,看到他的小傻子笑的開心,堅強的表示自己不在意,不就是被無視嗎,習慣就好了。
阿娘嗚嗚嗚嗚嗚~
你快來幫忙嗚嗚嗚嗚嗚~
早春的天還冷的很,随着登基大典越來越近,京城的氣氛也越來越火熱。
大衍的皇室是顧姓,謝雲钊是太子不假,但是他改名換姓直接随了母家那邊,皇室直接從顧變成謝,和改朝換代也沒差多少。
朝中有些大臣試圖提過這件事情,然而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們都知道當年究竟是怎麽回事,明白謝雲钊心裏有恨,旁敲側擊意識到他不會把名字改回來,私下裏感慨了幾天也就略過了這個話題。
太子殿下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還沒坐上皇位就把京中的貪官污吏殺了個幹淨,又不像老皇帝那樣沒有主見,不管他姓甚名誰,只要不是個聽信讒言的昏君,那就是他們的好皇帝。
謝雲钊打進京城之前,關中江南等地都有起義軍,只是謝家軍打起仗來太強勢,哪兒的起義軍都不敢和他們硬碰硬。
太子即将登基的消息傳出去後,還有人暗戳戳覺得謝家軍勢頭太大,正好能拖住朝廷的手腳給他們打掩護,然而沒高興幾天,就發現要登基的那個太子不是老皇帝的那群兒子,而是曾經把他們打的落花流水的謝家軍頭頭謝雲钊。
那謝雲钊明明和他們一樣都是起義軍,怎麽轉頭就成太子了?
狗皇帝皇子皇女一大堆,根本就沒立太子,他們是草莽,又不是聾子瞎子,狗皇帝昏庸無道搜刮民脂民膏,生出來的兒子也跟他一樣暴虐荒淫,但凡有個靠譜的太子,他們也不會被逼的揭竿而起。
能好生生的過日子,誰想天天刀尖上添血,這不是被逼到活不下去,縮頭是死伸頭也是死,還不如造反拼個活路。
結果他們造反正幹的如火如荼,謝家軍那夥人不光打進了京城,頭頭還搖身一變成了太子,太子的位子多少錢買的,他們也想要。
京城的大臣知道謝雲钊的身份,外面的起義軍則是一點兒也不相信他是太子,狗皇帝只立過一個太子,那個太子早在十幾年前就死了,如果說死個三五天再死而複生他們還能相信,這已經死了十幾年,說不準屍體都只剩下骨頭了,還能死而複生,消遣他們呢?
天底下大大小小幾十處起義軍,沒一個相信那禪位诏書上的內容的,所有人都覺得這又是謝家軍那位坑死人不償命的軍師搞出來的事情。
大軍壓境圍住京城,把狗皇帝殺了搶走玉玺,再把那些當官兒的全都抓起來威脅,誰敢說謝雲钊不是他們的太子,殺無赦。
這麽簡單的計策,他們要是打進京城,他們也能幹。
謝家那位軍師這次的陰謀也太淺顯了,這就是什麽來着,江郎才盡。
京城的人大概全是傻子,那麽簡單的計謀都肯相信,還不如他們這些泥腿子出身的草莽,彙聚了天下讀書人的京都,也不過如此。
起義軍首領們酸的不像話,造反都造了,誰還沒個打進京城黃袍加身當皇帝的夢想,現在夢想被別人實現了,他們心裏怎麽可能沒點想法。
問題就是謝雲钊那家夥能打進京城,他們不光打不過去,守着現在的一畝三分地兒還天天擔心會不會被吞并,人比人就是氣死人。
謝家軍對京城發起進攻的時候,他們不是沒想過從背後搗亂,結果一扭頭,謝雲钊那個膽大包天的東西從蠻族借了十萬大軍過來,這像話嗎?
他們中原人怎麽打都是自己的事,他倒好,竟然和草原蠻族狼狽為奸,是個中原人都看不下去這等荒唐行徑。
要說蠻族和中原的恩怨情仇,那都不用想當年,往前數十年都還在打仗,中原的日子不好過是人禍,草原的日子不好過是天災。
一旦雪下的猛了,草原上就沒有草給牛羊吃,牛羊凍死餓死一大堆,那些蠻子就開始南下劫掠城池,搶他們的糧食過冬,他們是世仇,是仇人,怎麽能和蠻族勾結在一起?
謝雲钊!罪人!
原本準備背地裏使壞的起義軍首領們看着彪悍的蠻族大軍,再看看自己手下搶了官府的盔甲武器也很沒官兵模樣的兵,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只等蠻族暴露本性開始劫掠,到那個時候,他們就能站在替天.行道的大義之下繼續招兵買馬,一鼓作氣把那些蠻子和謝家軍全都趕出中原。
想象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不等他們找到機會招兵買馬,蠻族軍隊就自個兒撤回草原了。
起義軍首領們都傻眼了,什麽玩意兒,你們蠻族不都見了城就想搶嗎,為什麽忽然轉性了?
蠻子全回了草原,謝雲钊也在京城站穩了腳跟,接下來還怎麽打,這不是欺負人嗎?
謝雲钊那家夥比蠻子還兇殘,他們錯過了搗亂的機會,接下來就只能自己被按在地上摩擦,狗皇帝留下的大臣也是欺軟怕硬,謝雲钊說他是太子他就是太子了嗎,為了當皇帝竟然認賊作父,狼狽為奸一丘之貉,全都是軟骨頭!
然而不管他們怎麽罵,已經發生的事情也不會改變,登基大典如期舉行,殷雲裳也在大典開始之前抵達了京都。
殷鳴镝這些天過的是水深火熱,要不是謝雲钊和謝景明沒有時間天天待在別院,他的小傻子這會兒指不定就被騙走了。
大舅哥不善言辭,可大表哥不一樣,大表哥模樣溫柔好看,七巧玲珑心騙小孩兒簡直一騙一個準,還好小乖心裏最重要的依舊是他,不然再這麽下去,他就真的搶了人就跑,也好過心上人被哄的移情別戀不喜歡他。
殷大首領盼星星盼月亮終于把娘親盼來,早早便親自去官道上等着,別院人少,還都是自己人,官道上人來人往,他就不信阿娘能在大庭廣衆下揍他。
他的阿娘在外人眼中從來都是溫婉娴靜的嬌弱美人,揍兒子從來不會被人看到,只要生人足夠多,他就是安全的。
他縱橫草原的蠻族大首領,才不是被娘親拎着耳朵揍屁股的毛頭小子。
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大傻(龇牙):老子超兇.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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