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開學

葉九去一中複讀的消息在以前的姐妹群中炸開鍋。

和她同屆的姐妹要麽單招走了,要麽辍學打工,要麽嫁人生娃。

二中不是讀書的地方,鮮少有人選擇複讀上學。

葉九的學習還行,藝考不差,只要安分學習,完全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

她們擔憂的是葉九那臭脾氣,惹上人的話,自己在一中孤立無援,沒準會被人欺負。

葉九脾氣随葉豔,陰晴不定,一身臭毛病,對你好的時候受不住,發起飚來又虎得不行。

一中是個對她們來說十分陌生的地方,管教嚴格,那兒的學生也不太瞧得起二中的人。

——要是被欺負的話,記得和學妹們說聲,大家都是你的後盾。

姐妹群消息讓葉九難免感慨,那幫家夥,都畢業了還惦記她。

她們這麽義氣團結,源于葉九在二中留下的輝煌事跡。

在葉九之前,二中有幫每天不務正業的吊毛,不是收保護費,就是蹲女廁所門口調戲勾搭,誰敢反抗就是我上頭有大哥,弄得二中安分的男女生叫苦不疊。

某天他們調戲到葉九頭上,對她各種騷擾加語言調戲。

那時他們還不知道末日真正降臨。

葉豔對女兒不怎麽上心,但絕不容許那些愣頭青欺負到葉九的身上,她沒去和老師告狀讓加強教育什麽的,直接揪到那幫人的頭兒,是個胖子,家裏做生意的,父親有點東西。

不過那點東西和葉豔以及她背後那幫男人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麽,收拾他兒子的時候連老子一起給收拾走了。

胖子他們之前打過同學,揍過老師,當衆扒女生衣服等等行為都沒被勸退,惹到葉九後,第二天人就主動退學了。

這事當時在二中掀起極大的風波,無人不吹噓葉九。

還流傳九姐出征,寸草不生等等非主流語錄。

貼吧裏關于記錄葉九做過的事跡一直保留。

x月x日她帶領姐妹懲治那些騙錢、劈腿的渣男,x月x日警告因仗自己有校外男友就欺負弱小的太妹,x月x日将敲詐勒索的混混告到警局。

即使葉九走後,帖子依然有熱度。

偶爾會有學妹發帖問,這裏亂不亂。

以前亂不亂歸葉九管。

現在的她已經開始嶄新的生活。

九月,開學季。

一中是個新環境,老師,學生,教室都是陌生的。

高三一共16個班級,按高二期末考成績臨時分班,葉九和其他複讀生被排到16末尾班。

來複讀的都是想認真學習的好孩子,沒人注意到葉九曾經的身份。

那位打架抽煙喝酒紋身染發的姐,和普通學生沒兩樣地坐在教室中排,拿筆的姿勢比誰都端正。

葉九剛來時有些不适應,沒人幫忙打水打飯買零食,習慣前呼後擁的她什麽事請都要親自動手。

不像在二中那會兒,小妹們都是把瓶蓋擰開遞到她嘴邊的。

渴了得自己去小賣部排隊,被人擁擠着付錢,忍受着嘈雜。

蘭姨過問她新學校怎麽樣。

“挺好的。”葉九回答。

“別受別人欺負,也別欺負別人。”蘭姨說,“學習是最主要的,你媽就盼着你能考A舞了。”

葉九在跳舞方面挺有天賦的,但絕不是信手拈來的那種,只有葉豔會去信輔導班老師的話,指責壓根看不出苗頭的葉九說這孩子以後是個料兒,從而多賺那幾萬塊的特殊培養費。

一中還沒開始分班,據說要等月考後的,屆時按成績排,特長生也會集中在一個班。

差班兩極分化嚴重,複讀生和年級倒數在一塊兒,事兒多,隔三差五就吵。

好幾次葉九手指按着書,沒像以前發脾氣讓他們消停點。

不會有人聽她的話,她在一中啥也不是。

她沒再泛交,唯一說的上話的是同桌,叫宋米,挺文靜一南方小姑娘,每次看她手裏提着依雲礦泉水瓶都會弱弱問一句,你家庭條件是不是很好啊,那裏明明有免費供水的飲水機。

她覺得父母賺錢不容易,葉九喝瓶水裝誰水挺浪費的。

葉豔留下多少遺産葉九不知道,蘭姨幫她保管一部分,還有一部分交給信托公司。

平時生活費綽綽有餘,她自己手裏也有之前參舞獲勝的獎金。

葉九對錢概念不深,她一不追星,二不買奢侈品,零花錢主要買衣服和化妝品,以前覺得錢稀罕是因為葉豔經常亂花,不是賭就是給所謂的真愛投資。

這年代的的高中生其實沒多少零花錢。

葉九頭次意識到這點是拉同桌去小賣部買零食,宋米小心翼翼只拿一包一塊錢的幹脆面,然後說自己等下周零花錢有了後再還她。

看宋米跟只小浣熊似的啃着面的模樣,葉九覺得這姑娘坦率又可愛,她沒想要還錢,還隔三差五就給同桌投喂零食,弄得宋米還長胖兩斤。

一中的生活,比葉九想象中的要平和一些。

這個印象止步于學生會突擊檢查各個班級的禮儀着裝。

開學報道之前,葉九那頭靓麗的茶綠被迫染回去,理發師技術不到位加上偷工減料,到開學的時候她的頭發掉成茶棕色。

乍看并不突出,和天然色沒差別,順利通過班主任的檢查。

班級人那麽多,學生會一般草草看過就行。

葉九在低頭解一道三角函數,沉浸其中的思維被學生會的人打亂,那個女生胳膊上綁着隐疾,在她的桌上猛拍兩下。

“同學,你怎麽回事,學校說過很多次,不可以染頭發!”

聲音很大,全班聽得到。

葉九掀眸,揉揉自己的頭發,“我咋了。”

衛生部的人質問:“大家都是黑頭發,你為什麽是黃色的?”

“你眼瞎啊,這哪裏黃了。”

“你說誰眼瞎呢?”

幾句怼下來,葉九朝那衛生部的看一眼,還是個部長,再看那臉,仿佛她做大不韪的事兒那般嫌惡。

犯得着嗎。

葉九沒理,繼續握筆,“老師檢查過了,你少管閑事。”

周圍響起唏噓。

大家面面相觑,不敢吭聲。

新同學太勇了,居然敢和學生會的這樣說話。

那衛生部長硬是把她的名字給記下來,說要彙報給年級主任,要給她記大處分等等,除了那頭棕色偏黑的長發,葉九花裏胡哨的美甲也被她逮着機會,數罪并罰。

宋米充滿擔憂,小聲道:“衛生部長很厲害的,你別那樣和她說話。”

葉九:“我沒怎樣啊。”

宋米輕聲打抱不平,“5班好多藝術生都染了頭發,她對象江城比你的頭發還要黃,也沒見她記過。”

這種偏袒的行為,有些說不過去。

葉九聽見“江城”兩個字的時候,總算解開自己剛才看衛生部門覺得熟悉的困惑。

怪不得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

那女的不就是在公交車上罵葉豔那個,她男友叫江城,先前還逮着她想拍她的不.雅照。

當時葉豔出事,她把這對狗男女忘得幹幹淨淨。

想不到他們是高二生,現在和她做同屆。

可惜自己現在獨身一人,不然高低得讓他們知道下後果。

葉豔走後,葉九的靠山沒了,脾氣也沒了。

以前呼風喚雨的生活不再回來,現在自然沒資本再去叫嚣。

剛才受到那樣的氣,葉九只是在心裏假設一下,并沒有去動真格的。

好好學習才是頭等事。

她情緒斂得挺好,只是眼睛裏充滿不甘。

宋米觀察細致,安撫道:“沒事的,你頭發不黃,別說年級主任,就算告訴校長又能怎樣。”

“學生會的人大部分都挺雙标的,我們普通學生就別惹他們了。”

“尤其是文心,她男朋友江城很混的,家裏還有背景,經常打架惹事,學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宋米是一中本土學生,對這些都頗為了解。

她講的和葉九了解的有點出入,她沒覺得江城有多厲害,就一慫包。

“江城是一中的老大?”葉九問。

“老大?”宋米不知道一中還有老大這個稱呼,搖搖頭,“一中沒有大哥,哦不對,有一個很厲害。”

“誰。”

“周岸。”宋米說,“他是擊劍社的體育生,打架很厲害,聽說之前在校外以一敵五,還撂倒兩個,人也帥爆了,好多女生追他呢。”

這名字葉九沒咋聽過,她比現在的高三生要高一屆,對學弟學妹們的事情都不太關心。

何況還是一中的。

聽宋米描述挺誇張的,說能以一敵五,現實中打架不像電影裏主角輕松一打多,大家都沒章法,抱團上來,能一打三就挺厲害了。

葉九沒關心太多,她不惹事生非,大哥不大哥的都和她沒關系。

放學後葉九的心态沒變,自己安分點就行,都快把文心這個衛生部長故意找茬的事兒給忘了。

中午放學,葉九手裏習慣性拿着一礦泉水瓶,跟着人潮到校門口,不知道被誰撞了下,瓶子摔落在地。

她跟滾落的瓶子過去,準備撿起時,一雙污滿灰的鞋不偏不倚踩在瓶身上,體量很大,瞬間将瓶子踩爆,蓋子被氣體炸出,裏面的水淌在地上。

一擡頭,眼前是幾個流裏流氣的男同學,高矮胖瘦都有。

側邊是剛碰過面的文心。

葉九白眼一翻,眉頭皺起不耐煩。

“文心和我說的時候還不信呢,想不到真是你。”出聲的正是腳踩瓶子的江城,帶頭嘲笑,“我沒看錯吧,二中大姐怎麽來我們一中了?”

葉九冷目:“你管得着嗎?”

“一中都是正經人,不找雞的。”

小弟們跟着笑起來,穿着校服看似老實的文心跟着一起嘲笑,眼裏的得意呼之欲出。

獨自一人被欺淩的感覺,葉九算是體會到了,她咬咬嘴唇,朝他們瞪去一眼,到底沒去逞口舌之快。

她的出現就是給他們找樂子,正愁剛開學沒事兒玩,這邊有個現成送上門的。

誰能想到二中一姐居然會來一中當好學生,身邊別說那群小姐妹,連個一同陪飯的都沒有。

和踩螞蟻一樣好欺負。

把她的礦泉水瓶踩在腳下,她別說推打辱罵,連撿瓶子的勇氣都沒有,她要是一蹲下的話,下一秒立馬就有人給她踹翻在地。

之前的怨還沒結清呢。

所謂虎落平陽被犬欺。

葉九以前算個母老虎,現在淪落到被群二流子堵在校門口的光景,如果她想要安安分分學習的,和這群人遠離是有必要的。

只是這回她想退縮,他們都不給這機會的。

校門口人來人往,很多人遞個吃瓜似的眼神,不會來多管閑事,何況是江城這樣喜歡惹是生非的,沒有同學敢随便見義勇為。

葉九被他們逼得連退兩步,臉上全是他們辱罵的唾沫星子。

眼看着要退到綠化帶這處無處可退的地方,一陣機車聲乍然響起。

那群人的目光随之過去,“卧槽,岸哥回來了。”

機車最後是停在校門口的,上面的男生只露個背影,長腿和機身并列,寬肩窄腰,身材好到過分,他的出現像是巨石落入大海,掀起一大波駭浪,女生們紛紛駐足圍觀。

原先堵着葉九的那幫男的,更是争相恐後的過去,江城沒去,可能不想就這樣放過她。

文心多嘴問一句:“岸哥比賽結束,你不去招呼一下嗎?”

那幫小兄弟都去了,無人不去巴結。

江城可能考慮到孰輕孰重,還是選擇先去過問下那位哥,走之前他朝葉九揮揮拳頭,“別以為逃過一劫,老子以後收拾你。”

除非葉九轉學,只要她在一中,他們随時都可能碰面。

江城上回沒把她揍得落花流水是怕她背後的勢力,現在好了,早就聽說她媽沒了,現在就她一個人,很好欺負。

只要有機會,他肯定逮着她不放,他女朋友文心也不是省油的燈。

葉九想要擺脫這困境,不是件容易事。

走之前她回頭看了眼江城他們簇擁的那位機車哥,不知道他什麽來頭,能讓江城跟舔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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