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關上的房門帶起一陣小風，拂過臉頰吹亂發絲，蘇憬瀾舉止唐突，用的力道卻溫柔，握着寧久微的手腕對她笑，“寧設計師找我什麽事？”

沐浴過熱水的肌膚徐徐散發着熱意，寧久微感覺到灼燙難耐，忍不住掙紮，蘇憬瀾适時放開手，含着笑意的視線在她手腕上掃過，落在漂亮的面龐上。

房間鋪着柔軟的地毯，滴落下的水珠悄無聲息的洇暈滲散，寧久微低垂着眼眸，暗暗攥着手，咽了咽幹燥發緊的喉嚨，穩着聲音說：“想問問蘇總為什麽來這裏。”

玄關旁是敞開式的衣櫃，蘇憬瀾的衣服整齊的挂在衣架上，蘇憬瀾身上穿的睡袍不知什麽時候敞開了些，若隐若現的鎖骨此刻橫陳在寧久微面前。

擡起眼眸的寧久微屏住呼吸，面無表情的等蘇憬瀾給自己準确的回答。

蘇憬瀾笑而不語。

憋到快要窒息，寧久微不得不恢複呼吸，蘇憬瀾身上濃郁陌生的沐浴露芬芳一瞬間湧入她的肺腔，大腦一陣悶鳴。

撐着快要散開的意識，寧久微組織語言告辭，“打擾蘇總了。”

“我來這邊出差。”見寧久微要走，蘇憬瀾給了她一個她想要的回答。

寧久微的手按在門把手上，沒往下用力，她回頭看蘇憬瀾，不相信地問她，“來出差？”

“寧設計師如果有時間，後天上午可以跟我一起去開會。”蘇憬瀾沒有反問寧久微是不是不相信，直接邀請她去證實。

以她們目前的關系程度，寧久微心有疑慮也不會答應，即使答應了，也不必擔心，來這邊出差不是謊話。

蘇憬瀾笑容不減，深邃的雙眸清澈幹淨，寧久微在她的眼神裏看不到心虛與欺騙，沉吟須臾，寧久微拒絕，“我後天有事，無法跟蘇總去開會。”

房間溫度不高，頭發一時半會兒幹不了，寧久微注意到披散在肩的發絲一直在滴着水，讓蘇憬瀾去把頭發吹幹了。

關心藏在話語裏，蘇憬瀾聽了，冁然而笑，沒聽寧久微的話去吹頭發，繼續和她聊天，“寧設計師明天要去哪裏？”

“不确定。”寧久微再次抓住門把手，“我也要洗澡了，不打擾蘇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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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久微。”蘇憬瀾叫住她，手順勢按在寧久微的手背上，阻止她開門的動作，距離挨得近，寧久微心髒一縮，轉過來的目光遇到白皙的肌膚，立馬轉回去，用單音節回應了一聲，“嗯？”

蘇憬瀾手上稍稍用力，“為什麽要問我來這裏的目的？你想确定什麽？”

居高位者運籌帷幄決勝千裏，能從只言片語和細微的舉動裏推敲出前因後果，蘇憬瀾引導着話題，引着寧久微靠近自己。

寧久微咬了咬唇內側，不自覺壓低回答的聲音，“只是疑惑而已，沒想确定什麽。”

她逃避蘇憬瀾的目光，說完之後決然打開房門離開。

過來時對面的房門沒關，寧久微三步并作兩步，快步回房。

一關上房門，寧久微撐着牆壁大口呼吸，胸口随着進入呼出空氣劇烈起伏，壓抑着的情緒無法得到宣洩，不斷的沖擊着心髒，似要掀開沉沉封住的過往。

不要回想，不要回想。

寧久微用力掐自己的虎口，疼痛起到鎮定作用，急喘的呼吸一點一點緩慢下來。

只是才片刻時間，心跳又快了起來，身體感知不出冷和熱，冰冷的四肢拖着翻騰沸湧的心髒熱血，寧久微扶着牆壁，深一腳淺一起虛浮的進浴室，打開花灑。

冰冷的水從頭淋下，半開領襯衫瞬間濕透，貼着肌膚勾勒出身體上的每一根線條。

寧久微抹去臉上的水，抓着扶手彎腰吐氣。

身體不住的打顫，心髒抽抽的疼着，有種熬至深夜瀕臨猝死的感覺，寧久微撐着手慢慢直起身，将花灑開關旋到熱水。

酒店的淋浴不及家裏的智能，沒有調整好的水溫滾燙的落在寧久微身上，隔着衣服燙紅皮膚，寧久微回過神來，關掉水。

緩了片刻，慢慢調好水溫，在溫熱的水裏脫掉身上濕得不成樣子的衣服，挂到扶手上。

酒店客房用的都是統一的香薰，相同的沐浴露洗發水，蘇憬瀾身上的香氣停留在記憶裏，寧久微看着手心裏剛剛擠出的沐浴露，猶豫地塗到了身上。

泛紅的肌膚在熱水的沖刷下愈加鮮嫩，淩亂的發絲攏到後腦勺，寧久微仰起頭，洗淨身上的泡沫，将意識放空。

熱水充足，不管洗多久，水溫都保持在調好的溫度，寧久微在浴室裏待了一個多小時才出來。

外出特意帶了分體長袖長褲睡衣，寧久微換上寬松舒适的睡衣，拿出浴室裏的濕衣服，丢進洗衣機裏清洗。

酒店給商務客房配備了洗烘一體機，寧久微撕開包裝拿出一次性牙刷，聽着洗衣機的滾筒聲對着鏡子刷牙。

衛浴間光線明亮，鏡子上方特意貼了燈帶，寧久微張開手按在洗漱臺面上，端詳眼白裏泛起的紅血絲。

薄荷味泡沫占據口腔，不斷刺激着舌面，寧久微低頭吐掉，接了杯清水漱口。

清洗幹淨，眼白上的紅還在，只是稍微淡了一些，寧久微從包裏翻出緩解眼疲勞的眼藥水，在兩只眼睛上各滴了一滴，戴上熱敷眼罩躺到床上。

軟如雲團的大床上放着四個枕頭，按雙人标準配置，寧久微把兩個枕頭放到背後靠着，在靜谧的房間裏思忖明天的行程計劃。

放在床頭櫃上充電的手機早已充滿了電，微信消息點亮屏幕又暗下去，戴着眼罩的寧久微看不見，直到語音電話響起，才發現手機裏有很多未讀消息。

“我的設計師姐姐，您不會這麽早就睡了吧？”一接起語音，熟悉的輕佻語氣從揚聲器裏傳出。

寧久微平靜回答，“正準備睡覺，沈小姐有事嗎？”

“想念姐姐的手藝了。”沈闌言搖晃着手裏的酒杯，笑意盎然的眸光落在櫻紅的酒液上，微微擡起下颌，将清冽的酒吞入喉中。

吞咽聲清晰的傳到寧久微的耳朵裏，對任何人都是引誘的聲音，在寧久微聽來，不過是普通的肢體動作罷了。

“我出差了，現在不在江稷，沒辦法為沈小姐下廚。”寧久微準備說結束語，電話那邊傳來輕笑聲，沈闌言笑問她，“姐姐去哪裏出差了？說不定我們能遇上。”

寧久微忍不住想起了蘇憬瀾。

“姐姐不願意告訴我？”沈闌言放下酒杯，朝阿骁勾了下手指，示意她倒酒。

思緒飄到對面房間的寧久微斂回神，“我現在在聞海。”

“聞海啊，那裏離海很近，可以坐游輪出海玩。”沈闌言話鋒一轉，“那邊還有個影視城，常年有許多劇組在那邊拍戲。”

寧久微保持沉默，聽沈闌言想說什麽。

“可惜我新接的劇本是現代戲，不去那邊拍戲，不然一定去聞海找姐姐。”酒倒了半杯，沈闌言一口喝完，醞釀出足夠的困意，握着手機回卧室，靠在床頭和寧久微打電話，“姐姐要在那邊待多久？”

寧久微免疫了“姐姐”這個稱呼，內心毫無波動地回答沈闌言，“一星期。”

“那一星期後回來，我是不是就能看見姐姐的設計圖了？”感覺到熱，沈闌言扯了扯睡袍領口。

按照合同上的約定時間，的确要交出設計圖初稿了，寧久微嗯了一聲，“沈小姐，我會按時給你設計圖，不必擔心，早些休息。”

“就這麽迫不及待的挂我電話？”沈闌言揚唇笑，指尖玩着睡袍腰帶，她越和寧久微接觸，就越對她感興趣，想要一點點深入她的生活，“我給姐姐打電話，不是為了催設計圖，是想和姐姐說說話。”

寧久微毫不委婉：“我需要休息了，沈小姐。”

“好吧，晚安，我的設計師姐姐。”沈闌言在電話裏放肆，“我會想姐姐的。”

一點都不想被她想念的寧久微立即挂掉電話。

有剛剛這通語音電話，微信裏沈闌言的未讀消息寧久微看了之後沒回，聊天對話框從上到下一一點進查看回複，除了沈闌言，還有聞宛鳶的消息沒回。

寧久微放下手機，關掉廊燈和頂燈，留下床頭燈睡覺。

酒店的床比家裏的柔軟，厚床墊承載着一個人的重量深深下陷，寧久微輾轉反側換了幾個睡姿，很快找到最舒服的姿勢，入睡。

牆壁隔音效果好，在适合情侶深入交流的酒店，沒聽到什麽交流的聲音，寧久微卻覺得越睡越熱，肌肉如針紮般酸痛。

意識在混沌裏浮浮沉沉，明明越睡越沉，寧久微卻覺得喘不過氣，大腦不斷地在清醒和昏睡中往蹇來連。

眼皮重得擡不起來，寧久微艱難地睜開眼眸，思索當下的所在之地，回憶起現在的難受和前陣子很熟悉。

寧久微用手背試了試自己的額頭，額頭滾燙，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發燒，連帶着眼睛有種悶熱腫脹感。

不知道是之前沒有徹底恢複，還是因為今晚意外洗了冷水澡，冷熱交替引發舊疾。

寧久微撐着床面起身，摸到手機給譚助理打電話。

“小譚，我好像發燒了，幫我買點退燒藥回來。”酒店裏有二十四小時智能自助藥店，寧久微挂掉電話沒多久，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在夜深人靜的走廊格外清晰。

寧久微眯着眼睛扶着牆去開了門，還沒看清人，頭重腳輕往前栽了下去。

“寧設計師。”熟悉的香味從對方身上傳來，寧久微覺得自己幻聽了，譚助理的聲音聽起來好像蘇憬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