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Chapter 11

唐允鐘意與狐朋狗友一齊去飛鵝山兜風,車速開到一百八十邁,風吹過陣陣鬼呼狼嚎夾雜着聲浪,誰都要贊一句好勁。

不管是從深水灣唐家別墅還是他清風街的那棟公寓出門,走的都是東區海底隧道,而非西邊的紅磡隧道,他也有怪癖,無人敢置喙。

實際上唐允只是覺得東區比紅磡車流量少,他速度快,路途長些短些無所謂。唐協亭一怕他酒後揸車,二怕他超速太多,兩樣他倒是都鐘愛。

唐太那間西餅屋開業後,借口自己太忙,讓唐允每次去飛鵝山路過時必須稍作停留,巡店查賬。唐允怪她年紀大太計較,嘴上那麽說,行動還是遵從。

鋪門位置剛好在出隧道的那條街口,她選址定穴的時候要的就必須在觀塘,可謂用心良苦。

當天深夜,西餅屋的負責人沒能敢叨擾唐太,更怕這個時間打電話過去不小心遇上唐協亭唐三爺接通,簡直比撞鬼還可怕。

唐太清早半杯牛奶還沒喝下肚,氣得毫無胃口。

西餅屋遭賊,直接把收銀機帶走,破了一面卷簾門和落地窗。洩財事小,丢臉事大,唐太已經可以預見接下來的半月無論同誰交際都要被問一句:聽說你新店遭劫?

先給禦用的那位風水師打電話,斥責了幾句,對面顯然沒想到突然橫生差錯,還是這麽大的禍,想要解釋又無從開口。按理說四對貔貅的鎮壓能力非凡,不應該出這種纰漏,可一時間又不想通。

電話被挂斷,徹底失去唐太信任。

唐協亭見她衣服都還沒換,穿着睡衣滿臉愠色,笑了笑出聲安撫。

“敏儀,小事而已,我讓……”本想說讓龍七或者肥番去跑一趟,唐協亭知她讨厭社團裏的人,默默改口,“等阿允起身讓他去,比差佬還快抓到人。”

唐正敏儀眼下只想找蘇绮,“你是覺得阿允手上沾的血還不夠多?我講多少次,不準你再讓他搞那些見不得人的事,為什麽碼頭交貨還是他在做?”

她顯然是怒火被點了燃線,借機發揮,唐協亭大半輩子只鐘意這一個人,就差舉手繳械投降。

“碼頭的貨我不放心給別人,快了,快結束了。等到95年,無論是我還是阿允,一定金盆洗手。你信我會讓他幹幹淨淨,六年前粉都戒得掉,這些小事不值你傷神。”

“敏儀,唐家這些年很好,我只貪心地想讓你時刻順意。”

唐協亭一張嚴肅的臉不怒自威,上了年紀更是眉眼中沉澱出狠厲,此刻姿态放得實在算低,唐鄭敏儀當然知道他的心,知道他為自己所做一切。

“亭哥,我只是太看重這間店,更看重阿允。觀塘區風水不夠旺,我知師父為了讨好我耍心機,真是好煩……”

唐協亭把她摟住,他如今年過半百,唐太年紀小些,也算将近五十,老夫老妻頭抵着彼此的肩,豪宅美屋之中,細小争吵下內心難免憶苦思甜。

唐允撐在樓梯旁向下望,語氣有些打趣,“你們兩個做什麽?結婚六周年紀念日?我記得不是在冬天?”

唐太表面上又裝冷淡,沒理唐允,靜靜上樓去換衣服,唐協亭用手指指了指他,沒再多說。

93年的早春,蘇绮常見唐太。

她那天趁着服務生搬運梯子的混亂,換掉了一只貔貅做貓膩,破壞掉原來那位大師的解法,西餅屋招賊也是情理之中,就算那晚無事,過幾天也會發生。

衰事早些應驗更好,唐太很是嫌棄地把原來四對貔貅扔掉,重新擺了蘇绮置辦的兩對,剛好放在那張琉璃碟上。

有錢能使鬼推磨,窗簾不出一日就定制好,淺紫色的塔夫綢墜着流蘇,很符合西餅屋裝潢風格,足夠時髦又奢麗。

蘇绮陪着唐太落坐,下午茶時間到。

兩人熟絡許多,這幾天時常見面的緣故,西餅屋事宜已經告一段落,今日是在上環一間茶室。

唐太約蘇绮,不談風水也講些有的沒的,回去後還大方封利是給她。蘇绮受之有愧,每晚盡力溫書,想的是唐太問話的時候她說得更精準些,才算對得起自己收的鈔票。

果然是幹一行愛一行,好敬業。

“你應該聽說過,我同亭哥六年前才注冊登記,阿允是我親生,新聞只寫一次就被壓了下去,有心人定然知曉。”

蘇绮當然知道,蘇家出事之前蘇世謹會見唐協亭那次結束歸家,完全沒說過唐協亭有位豪門太太,還是百年鄭家獨女。

更別說唐鄭敏儀怎麽會嫁給社團大佬。

“我同阿允不親近,二十年我沒有養過他,甚至到現在也不懂如何關心他,與他溝通。”

蘇绮說:“子女與父母的情分是天意定下的,一切都是血緣的自我摸索、靠近或是遠離,唯獨不變又可以确信終生的是,血親之間好比齧合的鎖鏈,即便離世也不過是外表鏽爛,總不會斷的。”

一番話說進唐太心坎,蘇绮懂得察言觀色,顯然看得出母子兩個互相有情,可因為二十年彼此的缺席以及太相近的性格,誰也不願意戳破那層隔膜。

“阿允不算嬌縱,他只是不願意收斂脾氣,這點倒是像我和亭哥二十多歲時的樣子,年少氣盛最值得懷念了,沒什麽不好。”

蘇绮一番苦澀,唐允應該與她年紀差不多,可她的年少氣盛早已經夭折在了二十歲那年,再也無法重現。

“他與阿姑不合,阿姑陪我好久,從我剛出生,直到去年年尾。”唐太說的是去世的那位鄭婆。“母親生我時難産,我一直把她視為阿媽,她始終未婚,但我知她堕過兩胎。”

“唐太是想……”蘇绮表情如常。

“阿姑終身未婚,為了她的名聲我一直未敢找師父做這件事,可想到你說她陰間路不好走,是否因為兩個仔怪罪她。”

“堕胎大損陰德,老一輩的師父大多是男人,他們不鐘意說的還有另一種惡果,嬰靈也會報複在父親身上。”

唐太眼神閃爍,顯然知曉鄭婆肚中孩子的父親是誰,她四十多年未離過鄭婆,定然清楚,也知道那位父親的情況如何,看來蘇绮言中。

“是否可以給他們購置陰丨穴安葬?錢這些小問題不必憂心,事要辦妥帖。”

包廂足夠容納六人的長桌只坐了唐太和蘇绮兩人,唐太帶的司機和保镖也在外面門口,房間裏空曠又安靜,略顯詭異,外面陰天,看來又要降下春雨。

蘇绮剛要回應,門突然被打開,膽敢不敲門就進唐太包廂的全港也沒幾人——自然是太子爺唐允。

他今日穿了件花襯衫,像是随時随地要到海島度假,蘇绮笑他只要有心,哪裏都是夏威夷。扣子解開兩三顆,頭發長出了一點點,又好像沒長,耳釘醒目,俊臉很冷。

冷也是裝的,看到蘇绮自動降溫度一百度,從夏威夷轉換到西伯利亞只要一秒。

“哦?不知道大名鼎鼎蘇仙姑也在,上環何等榮幸恭迎您大駕。”

陰陽怪氣,胡話連篇,不知所雲。

蘇绮禮貌同他打招呼:“太子爺。”

唐太朝唐允招手,許是剛談論過他的原因,語氣有些溫和,“阿允,坐下飲杯茶。”

唐允短暫錯愕,車鑰匙塞進口袋,乖仔一樣落坐,蘇绮無聲冷笑。

唐太坐的是居中主位,蘇绮唐允對坐,誰也不看誰。

沒忘剛剛說了一半的話,唐太伸手去握蘇绮的,輕拍了兩下暗示提醒,蘇绮回給她眼神,知道不能在唐允面前繼續說,又表示已經把事情上心,唐太欣慰。

唐允不傻,看得出兩個女人有事,他也懶得自讨沒趣地問,沒那麽大的好奇心。

“不必叫他太子爺,唐家沒有皇位給他繼承,外面人亂講而已。”唐太對蘇绮說。

唐允聽了嗤笑,他遺傳唐太優秀基因,臉生得靓,笑起來實在好看,是典型的街尾壞男孩那種異樣撩人。

誰年紀輕輕的時候沒盲目崇拜過飛仔?蘇寶珍也曾讓Childe穿皮夾克開機車載她,雖然那輛車只坐過一次就永遠閑置。

說起Childe,溫氏在澳門的新項目起步,溫謙良已經去了半月。上次之後他再沒去過廟街,派過幾次人送東西給她,蘇绮拒絕不得,幸虧來人低調,禮貌收下。

“聽唐太的。”她對唐太笑得溫柔,明顯感覺到唐允在盯着自己,裝作不知。

唐允認定她有兩副面孔,又後知後覺自己被當了墊腳板:怎麽回事?好像上次帶她去見過唐太之後,她對他的态度冷淡不少,哪裏像一開始,話裏話外留他勾他,他感覺得到。

“等下讓賓叔送你回去,我坐阿允的車同他去弘隽。”

“多謝唐太,其實我自己坐巴士……”蘇绮話說一半突然頓住,幹咳了一聲才繼續說,“坐巴士回去也很方便。”

“亭哥叫阿允定然有事,不然讓他送你,他心思野,順便還能去砵蘭街見老友。”

唐太拿了塊燕窩糕,低着頭小口吃起來,蘇绮握着杯子的手攥緊,一動不敢動,扭頭瞪向唐允。

罪魁禍首裝無知,臉上帶着疑惑,歪頭無聲問她。

蘇绮則在心裏罵他上萬次“死撲街”、“鹹濕佬”。

剛剛話講一半開始,唐允一條長腿探到了她雙腿中間,漫不經心地磨蹭,仍在向上。唐太就在旁邊,桌子下面,他膽大包天。

無恥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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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be,補蘇唐he番外,确定了。

之前不是賣關子,是我自己也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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