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Chapter 18
唐協亭第一次見蘇绮印象不好,倒不是覺得她像之前唐允身邊圍繞的撈女。她身上自帶的那股驕傲,于唐允來說想要馴服高姿态的仙姑,唐協亭卻沒有這個興致。
他用理性分析,再加上半輩子摸爬滾打的經驗與直覺得出結論——蘇绮有問題。
廟街算命的怎麽能有深水灣的氣息?她應當從頭到尾透露着難以遮掩的窮酸與局限,适當的庸俗才叫做人性。
看起來沒有欲念的人最可怕。
結果自然遭受唐太不留情面的反駁。
“你當我找一個順眼的師父容易?她年紀輕生得靓而已,我把鈔票給足,她還要對我做什麽?”
唐協亭悶不吭聲,靠在椅背上回想那個人。
“誰不知你唐協亭早年是做什麽的?弘社多少衰仔當街橫行,還不是仰仗三爺名號。就算她要謀害我,怕是下一秒就被你千刀萬剮,丢進城門水塘。”
唐協亭說:“敏儀,你心思單純。”
“我心思是否單純,你最清楚不過。”
“別講了,何必為外人争論。”
“你懷疑我的人,我還憎你底下那位肥番,多少年過去你還留着,我插手過?他吸那樣兇,阿允何時複吸我就把禍頭算在他身上。”
唐協亭放棄再講蘇绮,打算私下叫人去查,事情不能唐太這裏過,也為了自己安生。
她這兩年怕是要到更年期,脾氣越發刁鑽,說什麽愛與不愛太虛浮,大半輩子都過去,唯一的仔也快到結婚年紀,相攜到老才是唯一目的。
确切地說應該是相攜到死。
唐協亭走到窗前攬住唐鄭敏儀,和她一起俯瞰自己打下的家業,滿心自豪與欣慰。
蘇绮用一串魚蛋作為報酬,使喚小朋友幫她把康嘉茵叫下來,她在樓梯口等待。
康嘉茵出現的時候,天色剛剛暗下來,晚風拂面都帶着熱度,目之所及暖黃燈杆成片堆積,人頭攢動——廟街的熱鬧要開始了。
蘇绮靠着牆點一支煙漫不經心地吸,看康嘉茵扯下口罩挂在下颌,伸手向她讨要。打火機塞在煙盒裏,蘇绮直接遞過去。
她拿煙點煙的動作很娴熟,看上去像做過無數回,帽檐大到誇張,本就小小一張臉幾乎被遮住。
“我從小在葵青屋邨長大呀,吸煙豈不簡單,只是好多年沒碰,新紮師妹怎麽能随随便便吞雲吐霧?”
她稱自己“新紮師妹”,語氣嘲諷,蘇绮覺得比阿詩說的還涼薄。
“你發生什麽?”
四月的天氣,她穿長衣長褲,就差再戴一雙手套,徹底蓋住所有皮肉,蘇绮看不到她的臉,不好妄下定論。
康嘉茵避而不答,“他們講你是仙姑,你就不能給我擺一個吉卦?”
蘇绮忍不住笑,“那還有什麽意義?你要信否極泰來,最差的總會過去。”
本想說到時送她一卦,還是藏在了心裏。
“我真的好衰,好像一輩子的運氣都用來被星探發掘,可我又不會演戲,拍電影好比呆頭鵝,更別講要演一代名伶。”
“你已經好過許多人。”想到陳生,蘇绮說:“眼光也不錯。”
康嘉茵苦笑,“我同他分手了,等下車子一到我就離開。”
想到上次給她蔔卦,算到康嘉茵身邊有兩位男士,除了陳生,還有一位是誰?她只是有所疑惑,并沒有好奇到去問出口。
康嘉茵好像只是很短暫地在廟街停留過。
當晚陳生的粵劇攤有人鬧事,本港上至闊綽富豪下到貧苦百姓都在忙賺錢,哪裏有那麽多人真心鐘意戲曲?他們享受的不過是能夠近距離看到女明星的感覺,一瞬間恍惚自己也是上等人。
如今女明星走了,自然沒人願意再看,甚至還尋釁滋事,非要叫康嘉茵出來。
陳生額間生出薄汗,險些要被人打到,心裏一定在想,這些粗人怎麽懂戲?他們根本不懂!
可你曾經收錢的時候不是這樣想的呀。
蘇绮見怪不怪,趁着輿樓沒人坐在門口吹風,或者說小半條街的人都正擠在那邊看熱鬧,阿詩從拐角出現,靠在她旁邊的牆上,語氣懶散。
“生意不錯?”蘇绮随口問道。
“死撲街,說了不準咬我,還是在我胸前吸出印記,接下來兩天我都要跟人解釋:先生,我這絕對是胎記呀。”
本應該是很好笑的事情,蘇绮卻想到了唐允,他也鐘意咬人,屬瘋狗的。
阿詩與嫖客,她與唐允,嗯,差不多的關系。
阿詩用腳背踢了踢她,兩人默契地忽視不遠處的吵鬧,無人願意做正直阿sir維護治安,廟街群衆只知道獨善其身。
孟子講的嘛,窮,則獨善其身。
“我下樓時聽隔壁師奶講,今天中午康嘉茵被幾個兇悍打手在街口拽走,都說她給富家公子做情人呀,同陳生師生交往太過,對方惱怒。還有人看到她睡在陳生那……”
“可我看富家公子一定沒有結婚啦,怎麽能說是情人,那些八婆。”
阿詩臆想闊少戀上新紮師妹,沖冠一怒為紅顏的故事,不對,不對,那為什麽被擄走的是康嘉茵?為什麽受傷的是康嘉茵?為什麽陳生什麽事都沒有?
蘇绮擡頭看她,煙霧遮擋住的雙眸寫滿深沉,她冷靜開口,點醒阿詩:“康嘉茵的Boyfriend不是闊少,而是陳生。”
“或許應該說前任男友,他們已經分手。”
阿詩叼住煙愣了幾秒,有些難以消化。
什麽情況?康嘉茵與陳生相戀,康嘉茵被打,康嘉茵分手,康嘉茵離開廟街,好奇怪的故事走向。
蘇绮則在心裏捋順出一個故事:之前算到的那位康嘉茵命中的已婚男士是她金主,她與陳生相戀暴露,陳生甩手推卸責任,康嘉茵被打。
完美契合,毫無差錯,冷靜又真實。
再度看向陳生的攤位時,蘇绮心裏暗暗賭咒:再吵得猛烈些吧,一把大火把這裏全部吞滅,人仰馬翻。
粵劇攤唱的最後一出戲蘇绮始終不知叫什麽,調子倒是有些印象,還因為康嘉茵同她道別時吊着嗓子哼唱了句:甜言绮語盡虛文。
盡虛文。
今夜注定不安穩,砵蘭街美蘭夜總會上演血案。
肥番本來準備提前去美蘭那裏,突然出現的阿咪纏着他發姣,把車停在巷尾,司機小弟守在不遠處,吸支煙再食兩顆槟榔的功夫,肥番氣喘籲籲結束,阿咪還要假裝真心地贊“番爺好犀利”。
溫存時間大過性丨事交流,再開車到砵蘭街,唐允也已經到了。
進入包廂後,看場經理帶着一排小姐齊刷刷站在面前,不見美蘭。逼得肥番發怒才顫顫巍巍地說:“陳炳坤纏住美蘭姐,不放人。”
唐協亭身邊最爛的兩個衰人,大打出手。
陳炳坤居然鐘意大庭廣衆之下展示自己軟坨坨的那處,褲子褪至腿彎,喚跟他的小弟一起上手,美蘭受辱,肥番同樣受辱,面子上過不去,直接動槍。
動的是真槍呀,才不是陳炳坤那款假槍。
陳炳坤腦袋被穿出個洞的時候大概還在想——自己的槍放哪了?
癡線,哪一杆槍?
這才是本港今夜獨一份的“沖冠一怒為紅顏”,肥番半輩子最風光英勇時刻,在一衆小弟面前大展雄風。
只可惜無辜客人也要為此尖叫驚怕,差佬湧入美蘭,舉着警員證件合理盤查,一個接一個,注意秩序,不要亂啊。
阿正許久沒見這麽幹脆的殺人現場,心撲通狂跳,背後發汗,唐允點了支煙,遞過去身份證給那位耿直阿sir,肥番被帶走,美蘭試圖說情,未果。
不論是陳炳坤還是肥番,活到今天不是有多大頭腦與身手,只是命大而已,看老天何時願意收。
古惑仔十仔九衰,還有一位衰到底。
唐允記得唐協亭年輕時身邊還有什麽“細輝”、“阿炯”,他喚輝叔、炯叔,他們給他講江湖閱歷、人性險惡,但也要謹記義字當先。
義字當先的人怎麽死那樣早?肥番怎麽還活着?不出意外,唐協亭得到風聲後還要把他申饬一通,再花巨額鈔票買通警察署長,保肥番出來,一切照舊。
無妨,今夜暫時先這樣,唐允靜靜旁觀差佬做事,分外緘默。
蘇绮有些後悔自己的賭咒。
拜天氣好所賜,往日淩晨兩點鐘人去街空,今天拖延到了兩點半,蘇绮對着卦盤給人算了個陽宅吉位,又翻了翻閑書,看完一則短篇故事已經将近三點。
眼睛頻繁地眨着,幹澀又疲倦。
她正打算收鋪上樓,門外不遠處傳來喊聲,誰在命令誰站住,一群人又團團圍上來,接着就是毆打、痛叫。
她一向對這種事情避而不及,躲在門裏看了幾眼,正準備回到裏間小坐一會,等這些衰仔散去再出門,就看到他們已經提起了人帶走。
原來是群毆——一群人,欺負一個。
受傷者有些慘,被拖着走,蘇绮視力很好,再加上離得并不遠,清楚看到黃色的頭發,根部長出了一兩厘黑,T恤衫領口洗得有些大,露出文身圖案。
是那天“護送”康嘉茵上樓的黃毛飛仔。
他們帶走他的樣子像在拖一袋垃圾,蘇绮隔着門都聞得到腐臭味,還有滿滿的心驚,人居然這樣渺小。
她坐在桌子前呆坐許久,還是拿起了電話,打給溫謙良。今天經歷了太多的事,她只心疼自己這一次,向Childe索要一點點溫暖,一點點就夠。
随着冷漠的“滴滴滴”結束,接着機械的女聲讓她留言,自言自語有什麽好講的,一顆心沉到底,決然挂斷。
Childe明明有自己的手機随身攜帶,為什麽不接她電話?更何況這是她第一次打。蘇绮不想承認,等待的時刻,她滿心的自卑。
當初再見Childe的時候她都沒有這種感覺,卻在一個混亂的夜裏無處遁形。
他一定是嫌棄她了,她已經配不上他了。
而溫謙良今夜陪溫至臻出席酒會,每個世叔世伯都要同他這位金融新貴喝上一杯,手機靜音保管在秘書那裏,回到家裏倒頭就睡,錯過本港第一初戀蘇家公主的唯一一通電話。
蘇绮整個人縮在一張椅子上,哭到不能順利喘息,空氣裏都是酸澀苦味,直到淩晨三點半才離開輿樓。
頂一雙紅紅的眼,她腳步輕輕走向樓梯口,上次被唐允抱住的那一方土地,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麽,她緩緩擡頭,直視頭頂照明的燈泡。
好像已經亮了有半個月,不是聲控感應,而是從早開到晚,好浪費公家的電。
簡陋燈罩被卸了下去丢在一邊,她一眼就看得出,這只燈泡太大,塞不進原來的燈罩,如今正傻突突、孤零零地發散着光。
始終不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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