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摩天輪

天際已經被黑暗渲染, 蘇馥坐在旋轉木馬上，抱着柱子，索然無味。

整個旋轉木馬項目上, 只有他一個人。

當圓圈轉到了某個方位, 手機的光閃過，站在圈子外的某個人對他說：“來, 笑一笑。”

蘇馥不僅沒有笑，還從背包裏掏出一包紙巾扔那個人。

“哈哈。”曲烏栖看着那包紙巾落在離自己起碼有一米遠的地方, 毫不在意地笑了起來。

旋轉木馬又轉了一圈, 蘇馥無聊地問曲烏栖：“我好無聊啊，我們能離開這裏了嗎？”

無人應答, 蘇馥一愣，他再看過去，原本站着一個人的位置上，如今空空如也。

蘇馥雖然想現在就離開木馬，但是游樂園項目就是沒有特殊情況發生, 一定要兜上好幾圈才會放你下去，何況現在這個游樂園除了他們兩個人，沒有其他客人了。蘇馥耐心等了一會, 旋轉木馬的速度越來越慢, 直到停了下來。蘇馥背着背包, 幹脆利落地從上面蹦下去。

“客人，歡迎再來。”工作人員打開出去的栅欄門。

蘇馥氣勢洶洶地走過去, 整體的氛圍是想要當場扭下一個人的腦袋。

工作人員看他走過去，連忙關上門, 回到自己的安全工作小屋。

蘇馥離開旋轉木馬, 準備找尋曲烏栖, 他剛一走到路口／交叉處，曲烏栖就出現了。他的手裏還是扯着那個難看的氣球，看到蘇馥走過來後，笑着給他遞上一個冰淇淋。

蘇馥接過冰淇淋，想要反手扣在他的臉上。但當他看到曲烏栖拿着冰淇淋的那只手的手腕上，纏着一根繩子，那個醜陋可笑的氣球搶奪了他的視線，飄飄蕩蕩。

蘇馥明知故問：“你為什麽一直拿着一個醜氣球？”

“你不是很想要嗎？”曲烏栖的回答果然和他浮現在腦海中的想法一樣，然後他的手腕一轉，将氣球解下來給他。

蘇馥穿着可愛的裙子，扯着一個充氣不足、僅過了幾個小時，就往上飄都艱難的醜氣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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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想要這種東西。”蘇馥露出嫌棄的臉。

“是嗎？”曲烏栖不反駁，只是反問，并且瞄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他雖然只說了兩個字，但其實什麽都說盡了。

大概他也清楚，如果沒有這個氣球，自己肯定會被打。

蘇馥不喜歡嘴硬，他大概挽尊後，把氣球綁在自己的背包繩子上，舔着手裏的冰淇淋，擡眼看曲烏栖。

曲烏栖抓到他的眼神，笑着彎腰看他。

“你想吃嗎？”只要他點頭，蘇馥一定大方蓋到他的臉上去。

“你剛才在顧朗琛面前吃這個冰淇淋，都不敢舔。”曲烏栖是笑這一點。

“因為你是個陽痿了的社畜。”蘇馥确實神經大條，同時也是個人精。

曲烏栖聳肩，不置可否，他站好，随後看了一下時間，問他：“很晚了，要回去嗎？”

“我本來就想走了，是你拉我過來的。”這個游樂園在蘇馥今天和顧朗琛約會的場所旁邊，據說是一個副園。因為票錢和隔壁一樣，但是規模比較小，所以基本上沒有人過來游玩。因此，這個游樂園開園閉園都相當随意。

曲烏栖發現顧朗琛還在原來的游樂園找蘇馥後，就用一個很低的價格，把隔壁的游樂園包下來，并且兩人從中間的門跑了過來，暫時躲風頭。

蘇馥原本只想要找個地方坐個一小時，他不認為顧朗琛會在游樂園裏面找自己那麽長的時間，說不定只需要十幾分鐘，顧朗琛就會離開了。

結果曲烏栖說既然錢給了，就讓他随便去玩吧。

蘇馥以為的随便去玩吧，是兩個人一起去玩，結果曲烏栖是讓他自己一個人去玩。

曲烏栖離譜的提案，加上在剛才對他說的莫名其妙的話，他被激怒已久了。

“其實。”曲烏栖突然坦白，“我坐旋轉木馬和旋轉咖啡杯之類的游戲項目，容易頭暈。摩天輪之類的我不恐高，但是同樣容易頭暈，所以才不玩的。”

“過山車呢？”

“沒有什麽意思。”他本來就是喜歡在高空，過山車那點高度對他而言，不過是個成年人站在一米高的牆上。

蘇馥吃完冰淇淋，掏出一張紙巾随意擦了擦手，随後，抓住曲烏栖的手掌。

曲烏栖一愣。

他們的兩個人的手掌其實差不多大，蘇馥的藕粉色指甲映在他白皙的皮膚上，色彩似乎會像顏料滴落，沾染他的手。

蘇馥對他一笑，然後牽着他的手，往某個地方走。

等曲烏栖回過神，自己已經被蘇馥塞進摩天輪裏面去了。

讨厭兜圈圈的烏鴉頭疼地捂着耳朵，無助地靠在窗戶邊上。

蘇馥坐在他的對面，撐着腦袋，無言打量曲烏栖。一向游刃有餘的曲烏栖，在搖搖晃晃的車廂裏，難得露出了惴惴不安的模樣，他斂目，透過透明的鏡片，眼睫毛顯得更加纖長濃密。随後，他的瞳孔一震，眼中的驚慌只多不減。

曲烏栖用自己的涵量笑一笑，自認為仍舊能保住形象，然後他對蘇馥說：“介意我打開門，自己先離開這個地方，到下面等你啊。”

他已經慌到胡言亂語了。

“你真的不是人啊。”蘇馥感慨道，如果是人類，怎麽能做出這種事情。

曲烏栖聞言，一愣，随後抓了抓耳朵。他們的存在過于特殊，不能說是不是人類，但确實和他們不一樣。

“你到底找我過來想要做什麽，最好老老實實給我交代。”蘇馥翹起腳，雙手抱胸，輕蔑地看着他。

曲烏栖想要像之前那個糊弄過去，他微微一笑，伸出食指，一副打算說謊的明顯動作。他一張開嘴巴，蘇馥突然把手放在窗戶的欄杆上，用力搖晃。曲烏栖立刻笑容全無，徒然地扶住座椅。

他真的要暈了。

“你在懷疑我。”曲烏栖很傷心。

“你哪裏值得我信任了？”蘇馥伸出手，一點點給他盤點，“開車撞我，把我送來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整天給我穿女裝、給我發布奇怪的任務，讓我去勾搭男人、一個兩個就算了，現在還要增加人數……”

“你不是需要4億嗎？”曲烏栖直接回答最後一個問題。

蘇馥動作頓住，陰着臉看他。

“沒有錯的啊。”曲烏栖自信不疑。

蘇馥瞪了他一眼，随後靠在車廂的背後，悶悶不樂道：“我不知道你到底知道多少東西。但是我猜到了，也就是說你是根據我需要的錢設置的獎勵，也就是說，還有兩個人在等着我咯。”

曲烏栖贊許地朝他打了一個響指。

蘇馥瞪着他。

“你要相信我，我是不會害你的。”曲烏栖微微笑着，展露出一貫的溫柔，“小馥會得到一直以來想要得到的東西，我也可以完成工作。這個攻略任務，對于你我來說是雙贏。”

蘇馥眯起眼睛，不悅地看他，當他察覺到曲烏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開口後，開始瘋狂搖晃車廂。

摩天輪的光彩閃爍，走上了千萬遍的路線，今天也沒有什麽不同。

當某節車廂升到最高點的時候，強烈地一晃。

月光照進車廂，曲烏栖離開了原來的位置，桎梏住蘇馥的胳膊。

尤其說是抱着，不如說是死死按住他的雙手。

“你想對我做什麽，變态眼鏡。”蘇馥基本上是被他緊緊摟住，但是一點都不慌。

“你真的不能這樣對我。”曲烏栖卑微道。

“管你去死。”

曲烏栖坐在旁邊的位置上，伸出手用力抱住他，因為姿勢原因，他的下巴只能放在蘇馥的肩膀上。

這就是擁抱的姿勢。

蘇馥意外沒有推開他，更沒有毆打他，這不符合蘇馥的性格，自認為已經算是很了解懷裏人的曲烏栖頗感意外。但是礙于姿勢，他根本就看不到蘇馥的表情。轉頭應該能看到吧，但是他們兩個人靠得太近了，曲烏栖在腦內演練了一下，如果他真的這樣轉頭，保不準會親到蘇馥的脖子或者臉頰。但是如果他放開手，蘇馥繼續作妖的可能性很大，他并不想真的在這個車廂暈倒。

眼看摩天輪似乎就要到達終點了，曲烏栖還是冒着被打死的危險，繼續抱着蘇馥。

蘇馥不說話，大概是對他這種形跡可疑的人已經沒有信任感了。

曲烏栖想要打破此時的僵局，于是他主動開口說：“你好香哦。”

“是嗎？”蘇馥的語氣忍着笑意。

“你有用香水嗎？”

“大概是化妝品的味道吧。”

“你笑什麽？”曲烏栖好奇。

“我記得某個人和我說過，他們那個地方性別的區分并不嚴格，所以個體和個體之間，最好保持一定的距離。”蘇馥表示，“我現在在笑某個人說話不算話。”

曲烏栖十分無奈：“還不是因為你熊。”

“哈。”蘇馥無感情地笑了一聲。

“我反而想問你，你不是說你喜歡男人嗎？”他有時候真的看不出來。

摩天輪還有兩米的距離就能到達地面。

曲烏栖終于安心，放開了蘇馥。

當曲烏栖能看到蘇馥的臉的時候，才發現蘇馥把手放在胸口上，凝視他，微微歪頭笑着。

曲烏栖詭異地發現自己能從他與平常毫無兩樣的表情中，看出了一絲的害羞。

“那麽，顧朗琛超過了100以外的好感度，你也會折算成金錢給我嗎？”他眨了眨眼睛，故意裝可愛。

曲烏栖：“……”

誰有一瞬間的心動，誰就是大笨蛋。

“你不會良心不安嗎？”雖然曲烏栖明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才會找他合作。但是真的面對蘇馥的冷血無情後，他還是忍不住感慨。

這句話似乎觸到了蘇馥的逆鱗，他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經歷，瞬間撕破臉皮，兇巴巴地說：“因為我很窮，又很慘，還沒有人喜歡，所以我想成為什麽樣的壞蛋，就能成為什麽樣的壞蛋！”

雖然他整天喜歡誣陷別人喜歡他，但是蘇馥知道，根本就沒有人真心喜歡他。

曲烏栖看着他的臉，蘇馥現在看起來頗有破罐子破摔的痛快感，并且別扭地轉過頭，牙齒用力咬到站在面前的人都能聽到聲音。

曲烏栖忍俊不禁。

“笑屁。”蘇馥恨不得給他豎個中指。

摩天輪停下來了。

曲烏栖站起來，站在蘇馥的面前，然後彎下腰，用額頭撞了一下他的額頭。

蘇馥懶得裝出疼痛的可憐樣子，只是瞄了他一眼。

“最喜歡你了。”曲烏栖笑着說。

蘇馥一愣。

“請下來吧。”工作人員在外面催他們。

曲烏栖連忙跳出去，然後站在旁邊等蘇馥。

蘇馥扯着快不能飄起來的氣球，七扭八拗地下去。因為車廂的門就那麽大，就算他的腳步想轉彎，還是避免不了站在曲烏栖的旁邊。

曲烏栖回到地面，恢複氣定神閑的狀态，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給蘇馥彙報情況：“陳岩告訴我，隔壁閉園了，他剛才看到顧朗琛離開了，所以我們可以出去了，他把車開到這邊，我們去門口等他就可以了。”

蘇馥扯着氣球，擋在他和曲烏栖的中間，悶悶地說：“那就走吧，我早就覺得這裏很無聊了。”

“吃了兩個冰淇淋還很無聊？”曲烏栖調笑他，伸出兩根手指。

蘇馥伸出手，去拍他的手。

無聊，不許嘲笑他。

“還吃了一個套餐。”曲烏栖在清點。

“我才沒吃，顧朗琛全部吃完了，我才喝了一杯檸檬水，吃了一個面包。”

“肚子餓嗎？”曲烏栖轉移話題。

蘇馥偷偷摸摸地拿開氣球，瞄了曲烏栖一眼，然後點頭。

“背包裏有吃的。”曲烏栖提醒他。

“我不要吃零食。”蘇馥想起那個句式，“我要吃火鍋。”

“現在這個點确實适合吃火鍋。”曲烏栖同意他的提案。

兩人就并肩走出游樂園大門，等着陳岩把他們送去火鍋店。

他們站在門口的時候，蘇馥放開手，讓本來隔在兩人之間的氣球往上飛，留出視線的空間。

蘇馥突然想要挽回自己的顏面，他說：“其實我剛才是開玩笑的，超多人喜歡我的，我從小到大，收到的情書是論斤稱的。每天起碼有10個人向我搭讪，一周下來，就是70個啊！”

向他搭讪的人，明明一周最多的時候，數量也就是50多個。而且那一次人數的巅峰，還是因為大學剛開學，周圍的陌生人比較多，後面就沒有過那麽多人了。日常生活中，沒有特殊情況，一周向他搭讪的人也就是20多個吧，其中還有重複的人。

對他知根知底的曲烏栖，沒有戳破他的謊言。

“所以超級多人喜歡我。”蘇馥重點強調。

“好羨慕啊。”曲烏栖推了一下眼鏡，看着蘇馥的臉，“我只被搭讪過一次。”

蘇馥因為曲烏栖的突然搭話而呆若木雞。

“不過質量很高。”曲烏栖突然補充。

“哦？”蘇馥露出懷疑的眼神，“那你拿到聯系方式了嗎？”

曲烏栖眼神飄移。

“做人真的不能總是撒謊。”蘇馥教育他，“尤其是這種事情，騙別人自己受歡迎，沒有什麽意思。如果你真的要編故事，數量也編多一點啊！”

曲烏栖再一次被氣笑。

在他們說着漫無邊際的荒唐話時，陳岩終于出現了。

車子行駛了一段路程，蘇馥突然想起曲烏栖還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

“那多出來的錢，你是給還是不給啊？”他問坐在旁邊的曲烏栖。

曲烏栖打了一個哈欠，轉頭看他，無所謂地點頭，說：“給你就是了。”

蘇馥聞言，眉開眼笑，屁股挪啊挪，又一次擠到曲烏栖的旁邊。

曲烏栖醒過來了。

蘇馥的手放在他的大腿上，擺出一張嚴肅臉，問他：“我們真的不需要幹個爽嗎？”

曲烏栖笑了。

他還沒有回答，陳岩的聲音先傳了過來：“少爺，我還在呢。”

蘇馥感到無聊，一攤手，結束今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