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0號對象

林斐汶最近因為實驗室的工作太忙, 去學校上課的次數就少了。他是學校的特聘教授，本來就是應該偶爾來上課的。這個學期前，他的好朋友, 這間學校的一個經濟學老師, 因為想要陪伴剛生育的妻子, 死皮賴臉地祈求他幫他上課。

“雖然你不是這個專業的教授，但是你以前也修了經濟學的吧, 你不是雙學位嗎？”

托不靠譜的朋友的福，他這個物理學教授，兢兢業業上着經濟學的課, 而且還要一起當輔導員。

林斐汶是一個老好人, 但是在得知自己被朋友這樣利用的時候，他突然想要甩出一句話, 你知不知道我分分鐘能研究出什麽, 賺多少錢, 為什麽要為你任勞任怨？

如果他這麽說了, 沒臉沒皮的朋友會說, 教書育人是很偉大的事業，說不定你能在這裏挖掘到世紀的偉人，這一份工作也不比你的研究室工作差太多。

追根溯源找到讓自己如今痛苦煎熬的原因，林斐汶拿着書，在學校的大道上嘆了一口氣。

前幾天他又收到了主任的消息，說他管轄的班級裏的一個同學曠課太多，希望他去詢問一下。林斐汶聽到如此劣跡的同學，不用等對面的主任把他的名字打出來, 他就猜到是誰了。

蘇馥。

林斐汶一開始對蘇馥的印象很不錯的。

蘇馥雖然看起來叛逆奇怪, 但是聰明是真的聰明, 漂亮也是真的漂亮。林斐汶曾經也驚奇過，原來自己是個這麽膚淺的人，會根據一個人姣好的外表，想象他也有與之相匹配的美好靈魂。

他會看走眼嗎？

林斐汶一邊煩惱，一邊走着，突然，他發現前面的一段路圍堵了許多人，而且吵吵鬧鬧。

他真是受夠了，這間學校的學生為什麽總是那麽有精力？

林斐汶本來想一走而過，但是他在路過的時候，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永香榭。

林斐汶抿嘴，壓制住內心的欲望，假裝不在意走過去，問他：“這裏好熱鬧，你們是在做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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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出口，林斐汶就在默默反省，他的語氣會不會太生硬，讓對方覺得是老師在找茬。

“老師？”聽到了這個聲音，永香榭轉過頭看他。

林斐汶露出了符合老師這個職位的笑容，朝他點了點頭。

“我也剛到，不知道大家在看什麽。”永香榭說。

“阿榭。”圍觀者中有永香榭的同學，他聽到這個問題，樂于回答他的問題，因為他也覺得看到的東西很有趣，“是蘇馥。”

聽到這個名字，永香榭和林斐汶不約而同地嘆了一口氣。

又是他？

“他今天是直接穿晚禮服過來上課呢？還是穿了婚紗過來？”林斐汶溫柔地開玩笑，同時表達了自己知道蘇馥會引起轟動的原因。

“都不是，更可怕。”那個同學回答。

這一說，讓林斐汶都好奇了。

他那出格的學生，今天又帶給他們驚喜？

“你們圍在我的前面做什麽，我除了你們，什麽都看不見了。”蘇馥特有的聲音傳來，奇怪的是，他今天沒有故意掐着嗓音，說話的語調也不矯揉造作，只是清清爽爽的少年聲音。不過因為他說話的語氣，簡單的一句話都有黏黏糊糊的感覺。

“學長，你今天怎麽穿成這樣？”上次和程希柏一起打籃球的人向蘇馥搭讪。

“我哪裏穿得怎麽樣，很普通啊。你們能不能走開，等會小文文要找不到我了。”蘇馥的語氣顯得有些不耐煩。

也許是因為人群之中的蘇馥做出了什麽動作，圍觀者開始慢慢消散，林斐汶終于看到了中心的蘇馥。

林斐然雖然不想對自己的學生說這種話，但是他在一秒鐘的驚愕之後，便是驚豔。

蘇馥今天的穿着确實很普通，但是這個普通是對于平常男生而言。他穿着黑色的寬松內搭上衣，西服褲，系着一條名牌腰帶。他的外套是休閑款西裝外套，比較寬松。如果只是這樣搭配，略顯死板。給他安排衣服的人顯然是花了心思，給他再加了一條帶有黑色花紋的白色絲巾做修飾，那條絲巾從襯衣的第二顆和第三顆紐扣之間塞進去。

他的長發用發帶半紮起來，劉海除了兩邊留下少許做修飾，其餘都梳理藏了起來，露出了額頭。

蘇馥這個發型有點古裝男子的味道，加上一身現代休閑裝，好像是劇組在拍穿越題材的電視劇。

他今天沒有化妝，顯露出原本的臉。

蘇馥平常化完妝，有些狐媚相。他若是心情好，和別人對上視線時，會眉眼笑笑，讓人的心癢癢、心髒砰砰跳。但是不化妝的蘇馥，眼神慵懶随意，表情高冷，肢體語言在對看到他的人傳達一個簡單極致的信號。

滾。

“學長，你今天為什麽那麽冷漠呢？”不放棄離開的學弟還在糾纏蘇馥，他突然很懷念之前的蘇馥，只要稍微搭話，蘇馥就會說出一些有趣的話，可愛又會逗人。

“為什麽呢？”蘇馥重複他的話，并且用了可愛的音調，但是他嘴角一勾，笑容頗具譏嘲的意味。

“不過男裝也很适合你。”那個學弟朝蘇馥豎起大拇指。

蘇馥用厭倦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學弟被他瞪了一眼，抖之魂熊熊燃燒。快來鄙視我吧！快來罵我吧！快來命令我吧！

蘇馥可以說是被氣笑了。

實際上，他确實笑了，但是在路人的眼中，偏向于冷笑。

在如此詭異的氣氛中，本故事中的另一個重要路人角色登場了。徐文仁因為今天晚起床了，所以在飯堂買了早餐，一邊走一邊吃。當他走到某一段路的時候，發現前路堵塞且吵吵鬧鬧。徐文仁早就習慣了這個學校隔三岔五就會出現這種電視劇中一樣的場景，他的嘴裏咬着雞蛋，湊熱鬧一般聚在圍觀群衆的後面，當他發現看不到什麽東西後，迅速放棄，繼續前進。

“小文文！”人群的中間傳出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噗。”徐文仁吓到差點把咬進嘴裏的蛋黃噴了出來。

不一會兒，就有一個人站在徐文仁的背後。

來人的長發垂下，輕輕接觸徐文仁的外套，随後随着他的動作往後撤，看得人心癢癢。徐文仁不僅不心動，還心驚膽戰。

“擡頭看我。”蘇馥吩咐道。

徐文仁瑟瑟發抖，不敢不擡頭看。一看，他是真的差點要被嗆死了。

“當當當當！”蘇馥在他的面前轉了一圈。

“你好牛。”徐文仁是真心這麽以為的，“你怎麽能做到每次出現都吓人的。”

蘇馥歪頭一笑，表示：“你也好牛。”

從各種意義上來所，怎麽能有人不管對他的外表，還是性格都無動于衷的人。

“這件外套是我管家的。”蘇馥向徐文仁炫耀，“看，完全合身。”

“大了吧。”徐文仁冷靜地說。

蘇馥對着徐文仁露出鄙視的表情，說道：“這是一種風格。”

“所以衣服是大了。”徐文仁堅持自己的想法。

“誇我。”蘇馥說道。

蘇馥并不缺別人的贊美，但是主動送上門的誇贊和撒花，他并不感興趣，他的愛好是強迫別人做并不想做的小事情。放在徐文仁身上，那就是逼他充當誇誇群的群主。

徐文仁屈辱地開口：“很好看，衣服很适合你。”

“哈哈哈。”蘇馥笑着勾搭上他的肩膀。

徐文仁收獲了一衆人豔羨的目光，徐文仁表示，這個福分他真的不太想要。在蘇馥和徐文仁說着笑着，往教室的方向走的時候，徐文仁恰巧撞上了在人群中的永香榭。看到永香榭的瞬間，徐文仁突然想起前幾天的偶遇。他那時候好像在車裏，車裏面還有另一個人。約會嗎？

永香榭對着徐文仁點了點頭，微微一笑。

徐文仁平常不怎麽會展示自己的表情，當他接收到永香榭的笑容時，也僅在擦肩而過的時候點了點頭，随後便走開了。

永香榭能聽到他們走開後的一段對話。

“蘇馥，這幾天我總覺得我忘記做什麽事情，但是東西買好了，出門之前我也關了窗戶好了，我到底是要做什麽呢？”徐文仁找蘇馥商談他最近的疑惑，大概他的想法依舊是就算兩個人的智商很普通，加起來也能有點用。

蘇馥聽了，給意見：“天氣下周轉冷，記得拿被子出來。”

徐文仁說：“原來如此。”

永香榭聽到這段對話，忍不住笑了。

他們兩個人繼續往前走，遇到了在那之前先離開一步的林斐汶。

徐文仁想要裝作沒有看到林斐汶，直接往旁邊過去就好了。

“林老師好。”蘇馥跳過去打招呼。

蘇馥的有禮貌震驚了林斐汶，他拿着書，往側邊一看。在他眼睛瞄過去的瞬間，蘇馥的臉就出現在他的眼前。

林斐汶吓了一跳。

蘇馥眯起眼睛笑笑，他僅僅是打招呼，然後和徐文仁一起走遠，沒有對林斐汶做多的騷擾。

林斐汶的心髒在他走遠後，依舊砰砰跳。

“你在做什麽？”徐文仁問蘇馥。

“你覺得呢？”蘇馥得意地反問。

徐文仁分析了一下剛才蘇馥的行為，以及他惡劣的笑容，他的結論是：“逗狗之類的吧。”

“小文文好過分，怎麽可以說別人是狗呢？而且那還是我們尊敬的老師。”蘇馥覺得徐文仁的說法令人發指。

徐文仁的眼睛在眼鏡下眯起，随後他表示：“這就是逗狗後，和朋友玩樂的表現。”

“你那麽聰明，怎麽會是個路人呢？”蘇馥驚奇。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徐文仁燃燒了一把中二之魂，他仰起頭，看着天空，發出宣言，“但是每個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

蘇馥認真地看着他，随後從西裝口袋裏拿出了紙巾，給了徐文仁一張，告訴他：“你嘴角有蛋黃的殘渣。”

徐文仁羞恥地接過紙巾，狠狠地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早上的課上完，林斐汶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他在走之前，突然想起了什麽，擡起頭。

聽到了下課鈴聲，大學的學生紛紛收拾書本，迫不及待地離開。但是教室的最後面，蘇馥還在撐着腦袋，笑吟吟地注視着講臺位置。因此在林斐汶一擡頭的時候，就對上了他的眼睛。

林斐汶極度不願意，但還是朝他招手。

蘇馥把桌面上的書塞給徐文仁，告訴他：“幫我保管一下書。”

“又來？”徐文仁大呼小叫。

“那我叫我的小烏鴉來拿，你先幫我收着吧，我有事要忙。”蘇馥離開座位，興高采烈地跑向林斐汶。

看着蘇馥像只歡快的小鳥一樣跑過來，林斐汶頭疼。

“老師～”蘇馥跟上他的腳步，興奮不已，“你終于想開了，想要當我的4號對象了嗎？太好了，我感覺我最近空檔有點多。”

林斐汶聞言，拿着手中的書本，輕輕敲了一下蘇馥的腦袋。

“我來找你，是因為很多老師說你最近都沒有來上課，點名的時候，都是你不在，”林斐汶說道。

“我今天就在呀。”蘇馥不服氣，然後看了林斐汶一樣，微微一笑，“因為今天是老師你的課。”

林斐汶的眼角抽了一下。

“老師今天看來不太想和我聊天。”蘇馥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都怪這件外套太醜了。”

林斐汶覺得，他不如每天都這樣打扮算了。

“挺适合你的。”林斐汶說。

“外套嗎？”蘇馥笑着問他。

“整體。”林斐汶不敢說，把頭發剪短一些，說不定會更加适合。

“你好會誇人，我很開心。老師，下次去約會嗎？”蘇馥主動邀請他，“和我一起出去玩很高興的。”

“咳咳。”林斐汶不敢應這句話。

蘇馥因為他的窘迫，笑得見牙不見眼。

時間過去一些，他突然抓到了蘇馥話中的話，“你問我要不要當你的4號對象。”

蘇馥點頭，興趣盎然地看着林斐汶。

“1號，2號是顧朗琛和宇文慎吧。”他說。

蘇馥聞言，稍稍驚訝，他說道：“你居然私底下打探我，你那麽在意我的嗎？”

怎麽不早說？

林斐汶無奈地笑着搖頭，他問蘇馥：“你還記得你和顧朗琛一起去參加程家舉辦的慈善晚會嗎？”

他這麽一說，蘇馥才知道，原來當初那個慈善晚會是程家舉辦的。

“我當時也在，雖然我不顯眼，你沒有看到我。”林斐汶對自己的存在感了然于心，“不過我看到你和顧朗琛、宇文慎都有交流，稍微猜了一下。”

“那你猜中了，真是聰明。”蘇馥被人當面戳破養魚行為，依舊絲毫不慌。

“3號我猜是程希柏，上次我也在圍觀球賽。”林斐汶那天在等不靠譜的朋友過來接他吃飯，在這個中間，他因為太無聊，散步到室內籃球場看熱鬧，剛好看到了程希柏和蘇馥交流的畫面。

蘇馥感慨萬千：“你真的好關注我，說不定是暗戀我。”

“你還記得之前我還看過你坐在代課老師的腿上嗎？”林斐汶快要問到重點了。

“那是他自己的色狼行為，我遲早要向校長投訴他。”蘇馥忿忿道。

林斐汶說：“他不是你的對象嗎？顧朗琛、宇文慎、程希柏是你的三位約會對象，你問我要不要成為第四位，那麽，那個我不知道名字的老師呢？”

林斐汶見證過蘇馥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模樣，他可以說，就算前三個人和他的畫面加起來，都不如和那個老師一秒鐘內的場景旖旎。

蘇馥從不會被這種問題問倒，他的手伸出，大拇指和其餘的手指相交，形成一個空洞的構造，他把手舉起來，放在左眼旁邊，眼睛透過空隙看向林斐汶。在林斐汶驚豔的目光中，蘇馥将右眼閉上，微微一笑，告訴他：“是0號對象。”

林斐汶是真的覺得他很有意思。

蘇馥放下手，眼睛打開。

他的長相漂亮，但是眼神冷漠，林斐汶被他盯着，好像自己是受傷的羚羊，正被一只獅子圍着，凜冽的眼神尋找容易啃咬獵物的地方。

林斐汶知道為什麽今天圍在他身邊的人，都在懷念他女裝的模樣了。也許是因為蕾絲、彩帶、蝴蝶結、好看的塑料片，這一些制造出來，仿佛就是為了催眠人類，放低警惕心的東西，中和了蘇馥身上冷硬又無情的氣質。

本來模樣的蘇馥太可怕了。

“最近多來上課吧。”林斐汶落荒而逃。

“那下次再聊吧，很快就會見面的。”蘇馥指的是，當他搞定宇文慎後，就會增加對他攻略的強度了。

林斐汶老實回答：“因為我前段時間請假了，所以調整了一下課程，這段時間我确實會多一些課。”

“哈。”蘇馥笑了。

該說的話已經說完，林斐汶便和蘇馥拜別。

蘇馥滿意地點頭，這種類型還行。

葉子飄落，天氣變冷，蘇馥下意識攏緊外套，随後他邁開腳步，往校門口的方向走去。

“阿嚏。”徐文仁被風一吹，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确實如蘇馥所言，天氣變冷，要降溫了。

“我剛好買了熱咖啡。”一個聲音自徐文仁的前方傳來。

徐文仁擡起頭，看到了一張不算熟悉，但也不陌生的臉，“蘇馥的管家。”

曲烏栖莞爾一笑，從提着的袋子裏，拿出一杯咖啡給徐文仁，說道：“謝謝你幫少爺拿書，這是報酬。”

徐文仁一點推辭的心都沒有，他接下了曲烏栖給他的熱咖啡，然後雙手奉上蘇馥的書。

“蘇馥有你應該很方便吧。”徐文仁被他的貼心給蠱惑了一下。

曲烏栖笑着說：“如果少爺也這樣覺得就好了。”

徐文仁仰頭喝咖啡，眼神偷偷看了他一眼，眼睛一彎，權當笑了一瞬。

“話說回來，我最近記憶力很差。”徐文仁和他閑聊。

“怎麽說？”曲烏栖問。

“我總感覺我要做什麽，但是又想不起來。”徐文仁回答他的問題。

“我需要在這裏找一個人，也總是忘記來着。”曲烏栖接話。

“你要找誰？”徐文仁随口一問。

“怎麽說好呢？”曲烏栖眯起眼睛，看着徐文仁，語氣中帶了不确定，“一個會讓別人忘記他存在的人。”

“這樣的人要怎麽找呢？”

“就是啊，我好像好幾次猜到他是誰，但是都會在下一瞬間忘記。”曲烏栖煩惱。

因這可笑的對話，曲烏栖和徐文仁對上眼睛，一個哈哈大笑，一個推了一下眼鏡，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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