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壞男人

寒冷的季節, 人總是容易傷心的。

宇文慎采取了蘇馥的意見，他把原本今天訂下包場的日本餐廳店地址發給了他的下屬，問有沒有人想要來一起吃飯的。

可以吃一頓白食, 而且還是最大老板的奢侈料理, 收到信息的人基本上都來了，像是團建一樣, 塞滿了整餐廳。

宇文慎本來想要窩在角落，但是他的下屬們吃得太好了, 不好意思冷落老板，于是基本上是把他捧了起來, 時時聊天、時時逗笑。

宇文慎第一次失戀, 本該過得十分傷心，但是卻被搞不清狀況的下屬弄得哭笑不得。

他一開始說好不喝酒, 最後還是忍不住喝了許多。

他喝酒後，雖然沒有完全醉倒，一群人還是堅持陪着他等司機來接他。

“你們這群人, 吃人嘴短，做得還挺不錯。”宇文慎拄着拐杖，站在店門口，如是感慨。

衆人哈哈大笑。

不就, 羅荀就開着車接宇文慎了。

宇文慎上車後，将拐杖放在一旁，他想了一想, 先隐忍不發。在車子快要離開的時候, 宇文慎轉過頭, 本想要看看送走他後, 那群下屬有沒有及時離開。這一次轉頭, 他卻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一閃而過。

看錯了吧。

宇文慎這麽想着。

但是同時卻希望自己沒有看錯。

路口的街道，蘇馥剛好騎着電動車過去。他自然看到了剛才熱鬧的一幕，面無表情地轉過頭，繼續前進。

宇文慎和羅荀說：“不急着回去，我們找個地方稍微休息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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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羅荀載着宇文慎，來到了這個城市最出名的那一座山。

“宇文先生，還有什麽需要的嗎？”看到宇文慎在一張凳子上坐下，羅荀告訴他，“據說再往上的地方，有賣零食和水的地方。”

“不用了，我就在這裏坐一會吧。“宇文慎對他說，“太冷了，你可以去車裏面等着我。”

“你喝醉了，一個人待着這裏太危險了。如果你不在意的話，我就站在你的後面。” 羅荀告訴他。

“那一起坐吧。”宇文慎提議。

于是乎，羅荀在宇文慎手下工作了五六年，第一次和他坐在一起。而且什麽都不需要做，就這樣發着呆、看着虛無。

“失戀了吧。”羅荀覺得自己膽子真大，什麽都敢說。

“哈哈哈。”宇文慎笑了，但是不否認。

“我年輕的時候，也追過好幾個像是蘇先生那樣漂亮的人，雖然性別是女的。”羅荀有點不好意思，“都失敗了。”

宇文慎問他：“你怎麽知道是蘇馥？”

他其實和永香榭見面的次數更多吧。

“就是覺得。”羅荀感覺他繼續說下去，會不會被解雇啊，“看得出來哪個男人比較容易傷別人的心。”

聽到羅荀的話，宇文慎發出了今天最愉快的笑聲。

“壞男人！”宇文慎說出這三個字，狠狠表達了內心深處的感受。

繞是他多麽愚鈍、多麽自大、多麽懦弱，現在也該反應過來了，蘇馥今天在水族館，說出的那番話，就是故意吓唬自己。

如果他當時接受了蘇馥的陰暗面，那麽他就會同意自己嗎？

宇文慎忍不住這麽想，但是結果就是他已經輸了。

宇文慎罵他壞男人，就是因為事情發生後，蘇馥既不震驚，更沒有傷心，這就證明了，他大概想到了自己說出那番話後，會得到的結果。他根本不在乎。而且他選的時機還是那麽糟糕，在自己全無防備，甚至是抱着積極的心态的情況下。

他抱怨，甚至還有一點罵罵咧咧的味道。

不過說得再多，也無法改變他已經失敗了的事實。

宇文慎不知為何，他甚至能想象蘇馥如果看到了他如今的模樣，可能會笑着與他說：恭喜你，今天就是新生啊～

他現在就能聽到他那上揚的語調和得意的表情。

好吧，他曾經是說過，也許蘇馥可以把他從那可怕的表弟陷阱裏将他救出來，但是他沒有想到……被蘇馥拒絕，有一種更加實際的痛感。他喜歡永香榭、被永香榭忽悠，雖然不愉快，但那種感覺如此遙遠，鈍刀磨皮膚，痛苦中不真實。而蘇馥則是給他狠狠一刀，快得就在眨眼間、似乎是想要他察覺不到。

“宇文先生，你感冒好了沒有多久，還是不要吹風比較好。”羅荀大膽建議，“我們回家吧，等來年春天，過來這裏吹風會更加舒服的。”

“明年春天，真是一個不錯的時間段。”宇文慎突然把身邊的拐杖遞給羅荀，“可以再麻煩你一件事情嗎？幫我把這個拐杖扔了吧。”

好像不再需要這個東西了。

他之所以一直拄着拐杖，其中一個原因不過是想要永香榭可憐自己、照顧自己，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

“是。”羅荀聽話地接過拐杖，因為垃圾桶裏這裏有一段距離，所以他讓宇文慎在這裏稍微等他一下，自己小跑過去了。

宇文慎獨自一個人，享受寧靜。

打破安靜的是摩托車的引擎聲，宇文慎皺眉。他被打斷了情緒，雖然不悅，但也沒有辦法。摩托車發出來的聲音從不遠處到他的身邊，本來應該要一駛而過。但是騎手的視力驚人得好，他只是随意一瞥，便認出了大冬天坐在山邊的人。他的反應很快，從容不迫地減慢速度，随後将摩托車停在宇文慎的車子旁邊。

宇文慎聽到聲音，皺眉，随後轉過頭。

他不想在這時候遇到找茬的人，尤其是小混混。

“喲，這不是宇文先生嘛。”

出乎預料，這個聲音是宇文慎熟悉的，他擡起頭去看。坐在摩托車上的人打開了燈，和宇文慎的轎車一起，照亮了這個地方，他的腳踩在地板上，随後拿下頭盔，甩了甩頭發後，才轉頭去看宇文慎。

“程希柏。”宇文慎其實并不想在這種時候遇到他。

“你驚訝什麽。”程希柏一向沒大沒小，面對宇文慎，他一點禮貌都沒有，“這個地方可是我的地盤。”

“我不知道這座山是屬于私人的，你買下來了嗎？”宇文慎譏諷。

“哈。”程希柏反駁，“你是聽不懂人話吧。”

宇文慎不想和他呈口舌之快，于是乎他随便一揮手，示意程希柏快離開這個地方。程希柏正是叛逆的年紀，他看到宇文慎的态度，就算原本想要離開，這下也不走了。

“我想除了這座山，這張凳子也不是私人所有的吧。”說完，程希柏故意惹人生氣，坐下了。

宇文慎瞄了他一眼，不想和他吵架，他估計羅荀快要回來了，到時候他就離開。

“你怎麽看起來有點不太對勁的樣子。”程希柏的直覺驚人，他盯着宇文慎的臉，蹙眉思考。

宇文慎被他突然在眼前放大的臉給吓到了。

“我草，你失戀了！”程希柏一語道破。

原本淡定的宇文慎突然咬牙切齒。

為什麽這個人不能去死一死？

“哇，你莫非向學長告白，然後被拒絕了？”程希柏的手捏着下巴，一副沉思的模樣，他一邊說話，一邊觀察宇文慎的表情，當他發現自己在說出學長兩個字的時候，宇文慎露出了一瞬間的疑惑表情，他就覺得這個事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了，“你的反應不對啊，我說學長，你為什麽要一臉奇怪的表情。”

程希柏看起來蠻橫，其實對別人的情緒變化頗為敏感。

“啊！”程希柏大驚小怪。

宇文慎快要被他的聲音吵到耳朵生疼。

“不是阿榭學長！”程希柏這麽說。

他說出一個名字，其實是為了試探宇文慎的反應。聽到了程希柏的話，宇文慎并沒有反駁。

“蘇馥啊。”程希柏笑眯眯地猜出了正确答案。

宇文慎保持沉默。

“顧朗琛就算了，反正他那個個性，不被蘇馥騙，也遲早會被別人騙的，只是怎麽你也上當了？”程希柏覺得奇怪，“我承認他是長得很漂亮，說話又嗲嗲的，而且性格也挺有趣，但是你們兩個人，之前不是很喜歡阿榭學長的嗎？”

宇文慎聽到程希柏的話，開始思考。

“不要告訴我，人家随便一個撒嬌，你們就投降了，那也太簡單了吧。”程希柏從口袋裏拿出一顆棒棒糖，拆開包裝紙後，塞進嘴裏，“所以才容易被人家甩啊。”

宇文慎皺眉。

“你不覺得蘇馥是那種很難搞的類型嗎？也是看起來就不容易對別人真心的類型。這樣的人對你們舔來舔去，你們覺得正常嗎？說不定是什麽真心話大冒險游戲。”程希柏說，“不然就是耍你們玩。”

“那你覺得阿榭呢？”宇文慎突然開口。

“哦。”程希柏笑了，“阿榭學長啊，不就是一直耍我們我們玩嗎？”

宇文慎說：“你知道得倒是一清二楚。”

“不過沒關系，我就是喜歡和學長待在一起。”程希柏滿意地眯起眼睛。

“為什麽？”宇文慎問他。

“那當然是因為……”程希柏這麽說，“我什麽都想要最好的啊，既然他被那麽多人喜歡，證明他就是最好的，我喜歡。”

宇文慎覺得他果然還只是一個小孩子。

“但是你們都喜歡蘇馥啊！行！”程希柏有了決定，“那我就把他泡到手，然後甩掉，給你們看看，哈哈哈哈。”

他嚣張地笑了起來。

“我喜歡阿榭，好像是一種想法被植入腦海。”宇文慎因為程希柏的問題，居然在這裏想出答案，為什麽他被蘇馥拒絕後會這麽痛苦，“我的大腦一直在告訴我，我很喜歡他，然後一旦産生這個想法，大腦就會把我們童年的經歷一再放送，讓我不斷刻在腦海裏。比如說，我小時候很可憐，比如說只有阿榭對我伸出援手，再來，就是我下定決心要保護他。我每次都在經歷着一段記憶，其實到了現在這個時間段，對他并沒有什麽新的印象、新的經歷和新的感受。我憑借過去的一段回憶，喜歡阿榭到現在。但是我遇見了蘇馥，創造的都是現在的記憶，我會因為他心動、因為他覺得一些事情可笑、也因為他渴求更多的陪伴。我要是失去阿榭，似乎是在對過去的一段記憶告別，但是失去蘇馥，我失去的東西就在現在我的身邊，所以我才覺得難受。”

程希柏一愣。

“原來如此啊。”宇文慎明白了。

“宇文先生！”羅荀扔完垃圾，跑過來找他了。

宇文慎站了起來。

程希柏這才發現，宇文慎居然沒有拿他那根标志性的拐杖。

蘇馥，很棒的新生，雖然對我來說，太痛苦了。

“那麽再見。”宇文慎拍了一下程希柏的肩膀。

他可以感覺得到，程希柏接下來一定會接觸蘇馥。同時，他也明白了他們會失敗的其中一個原因。

喜歡別人，再去意圖得到蘇馥的心，是做不到的。

你覺得我說的對嗎？內心真的一片漆黑的，我仍舊很喜歡的人。

山峰之下，普通的街道路，蘇馥穿着普通的寬松衛衣和褲子，開着電動車轉了個彎，終于成功到達了現在住在的別墅。

蘇馥摘下頭盔，他把長發随意綁了起來，折了一折後，簡單粗糙地落在腦袋後面。蘇馥下車，提起一袋東西，一瘸一拐地走進屋子裏。

當他可悲地前進着的時候，樓梯那邊傳來了聲響，一個人走了下來。

“小馥，你的腳受傷了，還跑出去做什麽？”曲烏栖驚訝。

曲烏栖本來想要去找蘇馥，彙報總結今天的情況，結果他一推開房間門，發現蘇馥并不在。急得團團轉的曲烏栖首先打電話給蘇馥，結果電話一直無人接聽。曲烏栖了解蘇馥，大概是他睡下午覺的時候，把手機調成了免打擾，現在還沒有調整回來。

接着，他只能在這棟別墅裏找蘇馥。

曲烏栖走了別墅各個房間和角落，都沒有看到蘇馥。雖然他是早就發現電動車不在，但還是抱着萬一的想法，看了一下床下和衣櫃。

确認自己沒有遺漏的地方，曲烏栖才敢肯定，蘇馥就是跑出去了。

在聽到電動車的聲音後，曲烏栖立刻就離開房間，跑了下來。

當然了，他驚訝的表情稍微顯得有點浮誇。

蘇馥聽到他的問題，艱難地往前走，并且回答他的問題：“我看到信息，說街道有一家新的蛋糕店開業了，很好吃，今天還做活動，所以我就出了一趟門。”

“你要是告訴我，我會去買的。”曲烏栖連忙跑下樓梯。

蘇馥以為他想來接小蛋糕，就把手中的袋子遞給他，結果曲烏栖走到了他的身後。

蘇馥有問題：“你這個站位很奇怪，你究竟是想要單純幫我提東西，還是說想要扶我？”

如果要扶他，難道不是站在他的旁邊才對嗎？

“其實我一直都有鍛煉身體。”曲烏栖笑着告訴蘇馥。

“所以呢？”蘇馥不在意。

曲烏栖一手穿過蘇馥的後背，然後稍微彎下去，抱住他的腳。

蘇馥預想到他想要做什麽，所以先把蛋糕抱在懷裏。

果然，曲烏栖将他抱起來了。

“怎麽樣？”曲烏栖用力将蘇馥抱在懷裏。

因為姿勢問題，蘇馥滑到了他的身上，他想了想，說道：“早知道今天穿裙子了，畫面會比較有趣。”

因為他回來以後，太懶了，就換上了衛衣和休閑褲。

曲烏栖聽到他的話，立刻就笑開了，他表示：“這樣也很夢幻。”

蘇馥頂着一臉的素顏，望着天花板，內心的吐槽是：哪裏夢幻？不就一個普通的社畜抱着一個普通的男大學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