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傷人心的游戲

整個世界的人際、因果、時間關系開始重新構造。

這可是重大的運行錯誤。

曲烏栖和徐文仁在被這個世界新的規則覆蓋之前,先暫時找到了庇護的地方躲了起來。

“我應該沒有找錯人吧。”曲烏栖雙手環抱，站在幾十層樓高的地方，看着逐漸瓦解、又同時開始重建的世界。

風吹動他們兩個人的外套，天空的雲在快速地轉動。

“沒有。”徐文仁在高樓的邊緣慢慢站起來,摘掉眼鏡,他将黑框眼鏡收進外套,并且将穿得厚厚實實的外套解開，語氣冷淡,“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曲烏栖大人。我是暗殺系統,名字是徐文仁，角色設定屬性是路人，負責殺死世界運行中的錯誤。”

“很好。”曲烏栖指着樓下的世界,“這裏就有非常嚴重的世界運行錯誤,你快去工作吧。”

在曲烏栖的觀念中,在什麽職位就應該做什麽工作。坐辦公室的他實在是太不适合他各種跑來跑去、打打殺殺的工作了。

徐文仁看着被bug覆蓋的世界，選擇了保持沉默。

曲烏栖轉頭看着他。

徐文仁老實地說：“我是一對一的類型，不是全面殲滅的類型。”

就是,如果需要他解決問題,需要找到具體的bug，例如永香榭，而不是指着一個崩壞的世界,讓他去修正。

“啧。”曲烏栖忍不住發出了嫌棄的聲音。

徐文仁的臉皮幸好夠用,他不為所動。

沒有辦法,就是沒有辦法。

“還好我還能聯系其他世界。”曲烏栖拿出手機，撥打一個電話，“我認識一個系統,他的角色設定是主角，而且從研究出來到現在，從來沒有失手過，我看看他現在有沒有空過來幫我們處理問題好了。”

“哦，那個系統啊。”徐文仁顯然是知道的。

下面的世界還在崩壞，曲烏栖耐心地等待電話的接通。

在響了十幾下後，手機那頭終于有人和他通話了。

徐文仁站在旁邊，無法聽到那邊的人在說什麽，但是根據曲烏栖的說話內容，他大概能補全對話。

“小于羨，我是曲烏栖。”

“你現在在哪裏？有空過來幫個忙嗎？”

“什麽？你還在處理柳霁塵的問題？你接手這個任務多久了，怎麽還沒有結束？”

“總而言之，你能過來一下嗎？我們這邊出大事了。”

“……真的抽不出時間，因為你現在走劇情，去和柳霁塵決鬥？我覺得遲到一下應該沒有關系的。”

“你已經遲到了？因為今早太晚起床了？”

“我讓你帶個鬧鐘的。”

“古代修仙世界有鬧鐘很正常的啊，你說是什麽奇珍異寶不就好了。”

“風雪很大，你在爬山，不方便再和我打電話了？好吧，那等你走完這個劇情，請馬上聯系我。”

曲烏栖挂了電話，語氣沉痛地告訴徐文仁：“于羨說他現在沒有空，讓我們自己處理問題。”

徐文仁說：“我已經知道了。”

兩人看着快要完成重新構造的世界。

“現在是誰掌握這個世界？”徐文仁問道，想要掌握情況。

曲烏栖作出了思考的動作。

徐文仁耐心等待他的答案。

“其實……”曲烏栖慢條斯理，頗為自信地開口，“我不知道呢。”

徐文仁其實也嫌棄曲烏栖，但是礙于兩人的工作崗位層次，忍住了吐槽的心。

“曲烏栖大人能處理這件事情嗎？”徐文仁記得隔壁部門的這一位大人，應該是有很了不起的技能的。

“如果讓我處理的話。”曲烏栖是不介意，但是代價有點大，“這個世界會瞬間消失在世界坐标軸上。”

徐文仁沒有辦法了：“剛才那個系統說，只要攻略了蘇馥，就能獲得這個世界的所有權。”

“嗯。”他當然聽到了。

“我不清楚現在情況，但是現在這個世界的規律要重新塑造了，如果我想要和蘇馥産生聯系，現在必須回去。”

“你想要攻略蘇馥嗎？”曲烏栖雖面無表情，但是語氣中有顯然的不悅。

“你不開心？”徐文仁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但是也沒有忘記之前和蘇馥、曲烏栖之間的相處。想到他們的關系，他說這句話時，有那麽點掩蓋不住的幸災樂禍，“曲烏栖大人，我只是想要盡快結束工作。”

“雖然我是有一點點不開心。”曲烏栖比了一個超大的圓的形狀，“但是我主要是擔心你被我的小馥氣到撞牆。”

“我的小馥？”徐文仁找到關鍵字。

“這樣說來是有點奇怪。”曲烏栖托着下巴，思考，“小馥對我的好感度應該早就有100了才對吧。”

不然的話，怎麽可能接受他的告白。

【這是全新的游戲哦】

帶着愉快、高昂的機械聲出現在曲烏栖的腦子裏。

【本游戲将在開啓瞬間，清空蘇馥對所有攻略者的好感度】

【一切都是重新開始的】

【新的世界即将構造完成，如果你們兩個人還停留在這裏，将會被自動排除在游戲之外】

【你是要去呢，還是不去呢】

曲烏栖聽到系統的聲音，嘴角上揚。

“去，怎麽會不去呢。就算再有蹊跷，為了我喜歡的小馥，都要上啊。”曲烏栖回應系統。

【呵】

聽到旁邊的曲烏栖突然自言自語，徐文仁好奇地看了過去。

就在徐文仁的眼睛轉過去的瞬間，曲烏栖的身體剛好直挺挺地往下掉。徐文仁一點都不慌張，曲烏栖從多高的地方掉下去都不會死的。

他跟着一躍而下，進入這個正在重構的世界。

【你是蘇馥，今年18歲，父親早逝，母親因故離開了你。你繼承了父親上億的負債，一邊工作，一邊讀書】

【算了……我念那麽多背景故事，你也聽不到】

【總而言之，在接下來的生活中，你将會接觸許多想要攻略你的人】

【勝利者可以獲得這個世界】

【或者沒有一個人可以得到你100點好感度】

【那麽你将會打出一個隐藏結局】

黑色的輪子碾壓在地板上，夏日的太陽挂在天空，光照在大地，溫度直線上升。

這是大一開學前的一天。

蘇馥拖着行李箱，穿着條紋襯衫外套，戴着漁夫帽。他壓低帽子擋住自己的臉，獨自一人拖着行李箱到指定的宿舍。蘇馥從口袋裏掏出鑰匙，鑰匙上貼着宿舍的門牌號，他确認無誤後，打開宿舍的門。

“終于來人了呢。”在蘇馥推開門的瞬間，宿舍裏面就傳來了一個冷淡的聲音。

蘇馥擡起頭，只見一個穿着乏味黑色短袖、戴着粗框眼鏡，長相清秀，但是顯得呆板的少年從布置好的床鋪鑽出半個身體，看着蘇馥。

身為一個做慣了任務的人，徐文仁早就熟練地掌握進入劇情的情況，不管他面前的人之前怎麽和他稱兄道弟，需要他演戲的時候，他一點都不會含糊，展現出一絲的不對勁。

“我叫徐文仁，你的舍友，我今早就來了，直到下午才見到一個人。”徐文仁想到了不久之前的生活，生動地演繹了落寞的情感，“我差點以為這個宿舍只有我一個人了。”

“不是也差不多。”戴着漁夫帽的蘇馥指着門口，“你沒有看到名單嗎？這個宿舍只有我們兩個人住。”

徐文仁當然看了，他點了點頭。按照游戲，他應該在這種時候撩一下蘇馥吧，但是按照他的性格，以及和蘇馥的關系，再加上他的背後還有一個曲烏栖，他的嘴巴是怎麽樣都撬不開。

蘇馥将漁夫帽拿下，擡起頭。

徐文仁已經看過太多次蘇馥的臉了，在曲烏栖的打扮下，他甚至可以說各種風格的蘇馥，他都見過。徐文仁以為自己不會再為他感到驚訝了，但是當蘇馥真的拿下帽子，露出自己的臉的時候，徐文仁還是明顯感到自己的眼睛在睜大。

不同于他記憶總是穿女裝、化妝、沒事就對他擠眉弄眼的蘇馥，眼前的蘇馥剪着一頭清爽的短發、臉上幹幹淨淨，他的皮膚白皙、漂亮到有點不像是真人。和他精致的臉相反，他的打扮極致簡單，黑色長褲、白色短袖，條紋衫外套，表情天然地帶了一種厭倦的感覺，厭倦了這個世界，或者只是厭倦剛好眼前看到的任何東西。

徐文仁終于知道蘇馥當時為什麽會找自己搭話了，這個世界上居然有比他還陰郁的人。他的表情，和漂亮的臉蛋根本就不符合。

蘇馥發現徐文仁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臉，面對這樣的場景，他習以為常，随後，他露出惡劣的笑容，對徐文仁說：“老師給了我兩把鑰匙，說我要是不喜歡這個宿舍，還可以搬去隔壁。”

蘇馥果然還是蘇馥。

徐文仁低下頭，卑微地對蘇馥說：“求你留下來。”

“可以，但是你以後你是舍長，需要開會什麽的，都是你去。”蘇馥拖着行李箱進來了。

看着蘇馥進來，徐文仁松了一口氣。

他這口氣才剛吐出來，他的腦海就闖進一個聲音。

【蘇馥對你的初始好感度是10】

徐文仁：“……”

“我能借用一下你的紙巾嗎？”蘇馥笑着轉過頭看徐文仁。

徐文仁拿着一包紙巾，直接扔了過去。

他終于知道了，可以得知別人對自己的好感度，是一件多麽殘酷的事情了。蘇馥！你整天對他勾肩搭背、一起玩游戲、稱兄道弟，結果就那麽10點的好感度嗎。

徐文仁氣到呼吸不順暢。

【再次友情提醒，請玩家注意身體健康，本游戲不為你的健康提供任何保障】

徐文仁問：什麽意思？

【意思是，如果你被氣到背過氣了，系統不能幫你回藍】

徐文仁看着在忙着布置床鋪的蘇馥，短短的五分鐘內，他就放棄了攻略蘇馥的想法，決定一心給曲烏栖打輔助。

對了，曲烏栖呢？

【系統也想知道】

【玩家曲烏栖擺脫了我的跟蹤，目前行蹤不明，只能确定他一定在本世界】

布置完床鋪，時間接近下午。徐文仁為了多和蘇馥套近乎，邀請他一起吃晚飯。

“你是今天的第八個。”蘇馥坐在上鋪，翹起腳，笑着看站在地板上的徐文仁。

“什麽第八個？“徐文仁反應不過來。

“搭讪的人。“蘇馥說完，不屑地轉過頭，“啧。”

“大哥，這個宿舍只有你和我，我們不一起去吃飯，還有別人可以選的嗎？”徐文仁不知道蘇馥對他的好感度變化會怎麽走，反正他對蘇馥的好感度在下降了。

你怎麽那麽難搞啊！

蘇馥聽到了徐文仁的話，想了一想，放下腳，利落地順着樓梯爬下去，站在徐文仁的面前。

徐文仁和他差不多高，可以平視他。

“說的也是。”蘇馥一下子笑開，随後露出煩惱的表情，“但是怎麽辦，我想要八這個數字，比較吉利。”

“那你就把我當成你今天遇到的第八個搭讪的人吧。”徐文仁無所謂。

【好感度10.5】

徐文仁對系統說：求你了，小數點後面的數字，不用告訴我了。

蘇馥和徐文仁一邊聊天，一邊去找學校的食堂。

這個大學有直屬的高中部，和大學是連在一起的。

當他們路過籃球場的時候，就看到了一群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在打籃球。籃球場圍着特別多的人，在某個人投中一個三分球後，人群傳來了轟鳴的尖叫聲。

蘇馥和徐文仁因為好奇望了過去。

蘇馥看過去的時候，正好和站在人群中間的一個高中生對上了眼睛。

程希柏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明眸皓齒。

他有讓一群人尖叫的資本。

【蘇馥對程希柏的初始好感度是：-20】

程希柏沒有站穩，差點摔了下去。

“希柏你怎麽了，扭到腳了嗎？“他的隊友們立刻圍了上去。

徐文仁從誕生到現在，很少能一天無語那麽多次。

“程希柏哪裏得罪你了嗎？“徐文仁下意識問蘇馥。

“誰是程希柏？“蘇馥轉過頭，近距離看着徐文仁，眼睛撲閃撲閃。

徐文仁快要被他清爽的美貌給弄到頭腦發昏了，同時，也确實無言以對，他指着籃球場，說：“那些人尖叫的時候，喊的名字，程希柏。我看到你對他翻白眼了，你對他有什麽不滿的嗎？“

翻白眼是沒有的，徐文仁是瞎扯的。

但是蘇馥這個好感度一出來，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程希柏不就投籃，享受尖叫聲嗎？怎麽蘇馥對他的好感度就-20了。

“原來我翻白眼了啊。”蘇馥思考，然後悄悄告訴徐文仁，“我太讨厭小鬼為了吸引別人的注意，嘩衆取寵、吵吵鬧鬧的。”

蘇馥，只喜歡年上。

徐文仁為程希柏默哀，同時明白了，系統确實不能為他們的精神上或者身體上的健康負責任。

在這個學校，他們還可能遇到的人物就算林斐汶了。

林斐汶在這個新的游戲中，設定是他們的輔導員，并且他終于教回他擅長的科目，機械工程。

【蘇馥對林斐汶的初始好感度是：5】

林斐汶：……

坐在林斐汶前面的學生提醒新老師：老師，你的點名冊掉了，你不撿嗎？

林斐汶想要去撿點名冊，結果踩了一腳。

【好感度6】

徐文仁看着在旁邊轉着筆，百無聊賴的蘇馥，真的很想要晃他的肩膀，問為什麽。

你到底是用什麽标準在看人的！

至今為止，出場的攻略者只有一半。

“我找了一份兼職工作。”回到宿舍，蘇馥正在拿一個夾子，将自己的劉海夾起來，他盤腿坐在椅子上，腿上放着一本書，“我以後下課後就要去上班，大概晚上9點左右才能到宿舍，會打擾到你嗎？”

因為事關宿舍其他人以後到生活，蘇馥向徐文仁尋求意見。

“如果你不喜歡這樣，我可以申請調換宿舍。”

“你要去打工嗎？”徐文仁坐在床上，往下看着蘇馥。

蘇馥點了點頭。

“我無所謂，9點多也不晚，不過，你是要去做什麽？”徐文仁好奇問道。

蘇馥聽到他的問題，笑着擡起頭，眼角的淚痣随着他的面部肌肉動了。

“像我這種漂亮又貧窮的孩子，如果想要來錢快，當然是去賣身了。”

徐文仁震驚道：“真的嗎？”

“假的，去一家公司幫忙整理資料而已啦。”蘇馥發覺徐文仁的幽默感貧瘠，只好主動解釋了，“有一家公司，好像一個月後需要拿資料去做什麽來着。然後公司忙不過來，但是他們只是一個月要忙，所以幹脆找個短工幫忙。工資還挺高的，我就去投簡歷了，然後簡歷前幾天通過了，讓我這兩天就去上班。”

根據徐文仁的經驗，這個世界正在将攻略者和蘇馥的關系構建起來，所以他接下來去的公司，老板不是宇文慎就是顧朗琛了。

徐文仁想着收集資料，于是在第二天的下課後，偷偷摸摸跟在蘇馥的後面。

出現在蘇馥面前的是顧朗琛。

顧朗琛是第一個沒有辦法保持冷靜的人，當他看到了蘇馥，立刻忍不住拽住蘇馥的手，着急地問他：“蘇馥，攻略任務是什麽意思？你還記得我嗎？”

【蘇馥對顧朗琛的初始好感度是：-50】

顧朗琛的身體僵住，被打擊得猶如遭受了天雷轟頂。

蘇馥冷酷地甩掉了他的手。

“顧朗琛，你身為一個老板，騷擾員工，不太好吧。”一道陰冷的聲音響起，宇文慎從公司大樓的門外走了進來，他看到了全新裝扮的蘇馥，眼前一亮，随後笑着彎下腰，湊到蘇馥的面前，陰鸷的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這樣也漂亮。”

【蘇馥對宇文慎的初始好感度是：2】

宇文慎無所謂地擺手。

游戲才剛開始，不是嗎？

徐文仁将蘇馥對所有人的初始好感度記下來，看了一眼後，他突然流下一滴感激的淚水。

原來……蘇馥最喜歡的人是……他。

“我都說了，大家參與這個游戲，很容易傷心的。”一道含笑的聲音響起，“小馥平等地對所有東西無感。”

徐文仁轉過頭。

曲烏栖穿着一套全新的西裝，打扮得一絲不茍，動作随意地站在徐文仁的身後，彎腰看他的手機。

【找到你了呢】

“我一直都在這裏。”曲烏栖推了一下眼鏡，看着不遠處的蘇馥，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