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三日後，難得清醒的阿鳶站在山頂送別我們二人。

她對我們道：“此一去，山高水長，我無法與你們同行，唯有囑你們一帆風順，願早日聽到你們的好消息。那麽二位，慢走不送。”

我朝她笑道：“謝謝姐姐你這幾日對我們兩人的照顧，我們這回真的要走了。”

阿鳶看着我和小南南，似乎欲言又止，而後忽然把我拉到一邊，對我語重心長地道：“我是為了你好，你們二人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都相差太大，我勸你最好不要在她的身上投入太多的感情，免得……到時候同我一樣傷心。你不要怪我多話，當年我若是早點知道這個道理，或許就不是今天這個樣子。”

“……我很想說我們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系，我們真的只是朋友。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對我的關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覺得你說的道理挺對的，即便是友情，若是二人地位相差得太遠的話，也是是很難長久的。謝謝阿鳶姐姐的忠告，我會銘記于心。”

她道：“感情是可以日久生情的，你今日說不喜歡，可誰有知道以後呢。”

我聳肩，而後轉身回了小南南的身邊。

“再見了！”我對着她揮手。

“再會。”小南南也擡起手對她揮了揮。

而後我們踏上自己的飛劍離去。

在徹底離開這裏之前，我回頭看了她一眼，這回頭我看到了她眼中濃濃的寂寞。

想想也是啊，她被封印在這裏整整五百年，這樣的事情若是發生在我身上，我估計自己早就寂寞死了。

在我們兩個同時飛出結界的剎那間，腦海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場景。

就在這個位置，我看到年輕的阿鳶大哭着望向上面的那個正在施展封印的女人，眼神中滿是不信與不解。

直到她親眼看見她把自己封印了，然後深深地看了這邊一眼，轉身就決絕的離去，阿鳶的眼中這才開始有了絕望。

她崩潰的跪在地上大哭，聲音嘶啞的喊“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阿若，我恨你！你回來啊——難道，你再也不愛我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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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再沒有人回來，她被封印，無法離開這座山一步，春去秋來，小樹苗都長成了蒼天大樹，時間就這樣整整過了五百年。

畫面簡單至極，但我非常直觀地看到了她那時候的痛苦與絕望，到後來變得麻木，最後一點點成為瘋子。

我轉頭看向小南南，發現她的表情怔怔的，眼角有淚滑落。

我有些驚訝：“你剛才……也看到了？”

她點了點頭，有些不自在地扭過頭去，背着我擦掉了眼淚。

我倒沒有哭，只是心中唏噓不已。

小南南和我一同回頭朝阿鳶的方向看去，她依舊站在那兒，不過已經看不清她的表情了。

我能夠感受到，突然出現在我們腦海裏的畫面，一定是她想要告訴給我們的過去，從那幅畫面中我感受到了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救救我。

小南南望向我：“我們一定要把她救出來。”

我雖然沒有小南南那麽感性，但是也跟着點頭：“最好是能好好的教訓那個背叛她的渣女，讓她痛哭流涕，悔不當初。”

我們心中滿是複雜地離開了靈山，禦劍飛行了許久，到了飯點，我們在一個小鎮外偷偷落下，找了個小面館走進去。

嗦了兩口面的我突然想起，那日小南南叫我先走，她說有辦法對付阿鳶，那時的我以為她只是想犧牲自己救我，現在想想感覺好像有點不對勁，她當時似乎沒有表現的要犧牲的樣子，我在想萬一她是真的有辦法呢，懷揣着這樣的想法，我将這個疑問說出了口。

“當然還沒到要犧牲自己的那一步，我确實有辦法。”小南南開口回答。

“什麽？”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竟然真的有辦法，那你為什麽當時不早點說”

“我說了啊。你當時不讓我用。”小南南一臉無辜地望着我。

我手掌啪地一下拍在自己的腦門上，心中滿是懊悔。

我當時怎麽就沒想着多問一句呢？

幸好最後也沒發生什麽，我很快收回了懊悔道：“雖然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但是你告訴我你有什麽辦法？”

她目光純潔地說：“我有一個東西可以讓門派中的一位長老瞬間出現到我的面前，不過若是我真的那樣做的話，在我們被救出去的同時，我也就會被強制帶回去，所以，小宿宿，謝謝你。”

我一下子抓住了槽點：“啊？瞬間出現，你們蒼山的長老是皮卡丘嗎還可以召喚。”

随即我猛然反應過來，自己竟然錯過了這個将她送走的大好時機，可惡！！

我擡起頭看到小南南感激地沖着我笑了笑。

一時間我都有些沒好意思把我想讓她走的真實想法說出來了。

不行，我得想想別的辦法。

我早就決定好了，出了靈山之後就想辦法把她送回去的。至于我們兩個發的誓，我打算自己一人去尋找，找到的解開封印的方法再回來與她彙合，兩人再去幫着阿鳶，這也就不算違背誓言了。

正在我想着要怎麽開口的時候，她開口問我：“小宿宿，愛情是會讓人痛苦的東西嗎？”

“哦，愛情啊，愛情的确不是什麽好東西。等等，你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難道你從小到大就沒早戀過？”

“早戀？”她一臉茫然。

“你先告訴我，你從小是怎樣長大的？”

她認真的思索了一會兒，對我說：“從我記事起，我每日便跟着師父和長老修煉，只有門中有比試的時候才會出去，平日裏都在閉關或者修煉。”

“好吧，難怪你會連這個也不知道。不過，對于修煉來說，對外界一無所有說不定是一件好事。說起來，你們的修煉方式和我師父教導我的修煉教導方式完全不一樣。我師傅自收我為徒開始，常年帶着我在世間游走，看盡了人間百态。再加上……嗯……我的來歷有些特別，所以我懂的東西挺多的。”

我越是和她對話便越是覺得我們之間的相差實在是太大，在聽了她的修煉方式之後。我開始反思，若是真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将她帶出去，在這世界的歷練，若是一着不慎，讓她的道心出現了什麽問題，那我死一百回也賠不起蒼山啊。

“我真羨慕你，可以被師父帶着去那麽多地方。”她由衷的對我說。

“這有什麽好羨慕的，我還羨慕你的背後靠着這麽大的一個門派呢，而且你還是這個超級大門派的未來掌門，多麽了不起。你看我，自從師父駕鶴西去之後，我在這個世界就什麽都沒有了。”

說完，我又有些想念師父了，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心裏有些難受。

“你的師父是個怎樣的人？”

我想了想回答：“我師父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剛來這裏時候我真的非常恐慌，是師父收留了我，而後一直陪伴在我的身邊，在得知我思念親人後，他更是帶着我走遍了山川大海，真的是費了比登天還難的力氣，讓我好歹能去給父母好好道別，盡了最後一點孝道。”

小南南認真地聽我說着。她真的是一個極好的聽衆。她只要坐在那。眼神盯溜溜的望着你，就會讓你産生無限的想要同她訴說的欲望。

“說起來我的師傅是個極為不正經的老頭，但是他在面對我的時候，從來沒有對我有過不尊重，反而是處處為我着想，簡直把我當成了一她的女兒來疼。有太多可以說了，比如我師父以前幾個月不洗一回澡，可是收了我當徒弟之後，知道我愛幹淨些，于是每到一處新的地方，就必會想辦法讓我去好好洗一回澡。還有……”

我在這裏巴拉巴拉的說了半天，說的口都有些幹了。

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然說了那麽多，便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水，對小南南問道：“說起來小南南你的師父是個什麽樣的人？我感覺……她是不是很嚴格？”

我明顯感覺到小楠楠的臉上僵硬了一瞬，而後眼神開始有些暗淡。她大概是回想到了什麽，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短暫的怔愣與痛苦。

過了一會兒她才對我回答說：“是啊，我的師父很嚴格，不過……”她忽然停住了。

“不過什麽呢？”我有一些好奇的問。

“從小宿宿你的話語中我能夠感受到，雖然我沒有見過你的師父，但是我能夠感受到你的師父一定很喜愛你。”

我點點。确實是這樣。

“我的師傅對我很嚴格，以前我以為這或許是她對我喜歡的表達方式，畢竟愛之深責之切，但是……後來我發現并不是這樣的，她不關心我，也不愛我，甚至看着我的眼神偶爾會帶着憎恨。她只在乎我我的修為是否有長進，其餘的，無論我病了也好，傷了也好，她全都不在乎。”

“是這樣啊……”一時間我真不知道該怎麽去評價：“聽你這麽說的話，我好像有些明白你為什麽會突然想離開那裏了，即便那你你身份尊貴無比，甚至在別人看來擁有一切。要是我，我也受不了這樣的師父。”

真的是越問越覺得這個孩子真慘。但是我轉瞬間一想，人家可是權勢滔天的修二代啊，自己同情她，那就好比方說一個吃不起飯的乞丐同情富二代學業太辛苦。

我在想是不是因為她太偏激了，所以才會放大了自己師父的某些特質。

我假裝不經意地試探她：“說起來你的父母呢？你的父親應該是蒼山的掌門吧，難道他就忍心看到你師父整日這樣虐待你？”

小南南搖了搖頭：“我的父親不會管我，也沒有時間管。我至于我的母親……”

小南南沉默了一會兒，說出了一個讓我極為震驚的答案。

“她就是我的師父。”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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