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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籁俱寂都不足以形容這死神降臨般的場景,那瞬間很多人都恍惚覺得自己看到了一生的走馬燈。
沈酌一睜眼睛,出手如電搡開白晟,轉身一把按住如夢初醒的趙竣。後者還沒來得及撒腿逃跑,哐當!重響被沈酌狠壓在地,雙手反擰背後,一頭将地磚砸得粉碎。
“我艹——”
趙竣血流滿面,怒罵一聲掙紮想逃,但沈酌比他想象得更冷酷果斷,毫不猶豫拔槍抵在他耳邊,砰砰砰砰砰!
子彈橫飛槍管迸火,槍口對着趙竣眼前的地面,将那塊地磚打得齑粉迸濺!
槍聲一停,趙竣已經被徹底吓軟了,發着抖連爬都爬不起來,被沈酌拽着頭發強行提起臉:“黑市買家房間號是多少?”
“一……一……”
“房間號是多少!”
“一六二五……”
嘭!沈酌一槍托把趙竣打得口鼻噴血,暈了過去。
衆酒店保安目瞪口呆,白晟嘴角微微抽動:“監察官……?”
這時走廊盡頭一扇門開了,幾道身影匆忙沖出,慌不擇路地逃向消防通道,正是藏在1625號房裏的進化源買家!
情急之下來不及解釋,沈酌起身就去追,風馳電掣之際身後緊緊跟上了一個人,正是白晟,邊跑邊大聲問:“請問你剛才是在仙人跳嗎,監察官?!”
沈酌表現出了驚人的涵養——但凡換個人來,此時一定先調轉槍口把這個便宜“男朋友”給解決了。
前方那幾個買家一腳踹開消防門,慌不擇路沖了進去,兩個有點腦子的知道往樓上跑,還有三個蠢貨卻一窩蜂向樓下逃。恰好這時陳淼帶人沖上樓,正好迎面堵住那三個蠢貨,如狼似虎的監察處組員撲上去就把他們給制服了。
“站住!”“站住不準動!”“押下去押下去!”
“——監察官!”衆組員如釋重負,差點當場嚎啕起來。
陳淼定睛一看,只見沈酌在上一層樓梯上俯視衆人,領口敞着,大半身體被酒打濕,薄薄的布料還貼在腰上。
可憐陳淼登時一道高壓電從尾椎骨打進天靈蓋,差點噗通一聲跪下:“學、學長……”
沈酌不想理會這幫人:“嫌疑人在十六樓電梯口被制服,去實施逮捕!”
陳淼撕心裂肺:“學長你沒事吧!學長我有罪!學長對不起我們來遲了!!……”
沈酌掉頭沖向樓上,但剛才那兩個順着樓道往上跑的是進化者,速度比普通人快了太多,飓風般沖到酒店頂層88樓,踹開消防門逃進了走廊。
酒店頂層正舉行一場酒會。
沈酌腳步一停,只見不遠處衣香鬓影、音樂悠揚,各種高定晚禮服的上流社會男女正拿着香槟杯優雅談笑,兩個進化者走投無路之下沖進了宴會廳,頓時推倒一片人仰馬翻。
“——啊!”“什麽人?”“怎麽回事?”
“別過來!”其中一個進化者順手抓住侍應生,如救命稻草般挾持在自己身前,瘋狂怒吼:“都走開,不準過來!讓我離開這裏!!”
嘩啦一聲托盤翻倒,侍應生瞬間吓蒙了:“救、救命——”
人群驚呼一片,紛紛四下退散,周圍頓時空出了一片白地。
就在這混亂中,沈酌森寒的面容沒有一絲變化,疾步上前擡槍就射,砰!
子彈擦過侍應生的側頸,正中進化者肩膀,鮮血霎時飛濺半空!
“啊啊啊——”
驚恐尖叫四下響起,而那個進化者中彈摔倒在地,因為電擊子彈的緣故全身劇烈抽搐,再也爬不起來了。
沈酌沉聲:“申海市監察處,所有人待在原地不許動!”
“……沈、沈酌……”有人顫抖着認出了他,“申海市監察官沈酌……”
——申海市兩萬名進化者的頂頭上司,大監察官沈酌。
這個名字帶來的震懾效果簡直是立竿見影的,在場的社會名流們人人變色,無數驚詫和畏懼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投來,場面随之一靜。
緊接着,只見人群後一道背影趁亂奔向大廳出口。
正是最後那條漏網之魚!
沈酌一槍扣下扳機,誰料那人同時順地一滾,與子彈擦身而過,随即撲向宴會大廳的落地玻璃窗,揮手打出一道冰箭,是個水系的異能者。
嘩啦——巨大的落地玻璃整面粉碎,無數碎片迸濺開來。
人群尖叫退後,異能者直接從酒店八十八樓上跳了下去!
沈酌在玻璃爆濺那一瞬間擋住頭臉,正欲快步上前,身後卻有人一拍他肩膀,聲音竟然還很輕松:“別急呀,監察官。”
是白晟。
沈酌蹙眉:“你……”
白晟微笑着豎起一指作噤聲狀,另一手啪地打了個響指,頃刻間耀眼的閃電從他指尖竄上半空,周圍衆賓客頓時驚惶退後:“那、那是什麽?”
“進化者?”“是進化者!”
人類對進化者永遠帶着本能的恐懼和一絲敬畏,霎時大廳推搡踩踏無數。緊接着,閃電噼啪絞成繩索,如毒蛇般穿過人群,爆出一道恐怖的雪亮強光!
——電索沖出落地窗,在那足以令人短暫失明的半秒間,沈酌感覺到雙眼被一只手溫柔地蓋住了。
與此同時,跳樓的進化者被從天而降的電索捆住,淩空抓回酒店頂層大廳,哐當一聲重重砸在了地上。
滋啦一聲亮響,電流消失得無影無蹤。
強光終于消弭,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燒焦的味道,那個進化者被電得冒煙,趴在地上不斷抽搐。
“在那!”“不準動!”
陳淼帶人沖進頂樓大廳,時機卡得分秒不差,監察處組員們沖上去就控制了那兩個半死不活的進化者買家,迅速将他們綁了起來。
“走!”“押下去帶走!”……
覆蓋在沈酌雙眼上的手掌這才移開了,白晟揶揄地瞅着他:“你方才是打算跳下去跟他殉情嗎,監察官?”
沈酌:“……”
半小時後,因為強光而短暫失明的來賓們終于陸續恢複,與充滿歉意的白董事長握手道別,驚魂未定地散去了。
監察處在清理現場,沈酌站在人群不遠處,戴着黑色皮質手套的雙手插在褲袋裏,沉默地聽着手下的彙報。
“那真的是沈酌?”
“真的是他嗎?……”
監察官這個位置太微妙了。在申海市地界上,沈酌幾乎有無限的權力,因此也是無限的低調,就算是有頭有臉的名流大佬們平時也很難接觸到他,這時便有人躍躍欲試,想抓住這個難得的機遇湊上去打聲招呼。
“——不行您不能進來,此處已被臨時接管,出口在那邊。”所幸監察處組員對這種情況已經駕輕就熟,不留情面地客套拒絕:“我們監察官不與外人交流,按規定您只能等他傳喚問話。”“對,陳組長也沒空,有事我們可以幫忙轉達。”“謝謝,謝謝合作,請立刻從那邊出口離開……”
白董事長扭捏再三,終于鼓起勇氣湊上去:“沈、沈監察。”
彙報情況的手下停住了,沈酌回頭瞥來。
“……”
那短短幾秒對白董事長來說突然無限漫長,所有阿谀拍馬的話都卡在喉嚨裏憋不出來,仿佛連大腦都在那居高臨下的視線中被強行清空了。
半晌他咕咚咽了口唾沫,鬼使神差脫下自己的外套,顫抖着手捧上前:
“您穿……穿嗎?”
空氣凝固了。
沈酌回過頭,從陳淼手裏取過自己的西裝外套,一言不發穿在身上,整了整衣襟與袖口。
“不了,謝謝。”然後他禮貌回答。
沈酌擡腳走向現場,連頭都沒回。
白董事長整個人咔嚓一聲裂了。
陳淼心懷恻隐:“您沒事吧?”
白董事長一把抓住他,發自內心地顫抖問:“我一生依法納稅,行善積德,如果我有錯請讓稅務局懲罰我,為什麽要讓我一個風燭殘年的無辜老頭遭遇這些?”
陳淼震驚:“你到底幹了什麽?”
“……”
白董事長驟然沉默,眼前再次浮現出自己好大外甥一手把監察官摟在懷裏的畫面。
半晌他充滿悲傷地說:“當時沒來得及把自己戳瞎。”
陳淼:“哈?”
“買家連掮客共五人,連同賣家趙竣一起全部抓獲,1625號房裏的聯系工具和涉案現金也全部封存了。”監察處組員肅容彙報:“趙竣攜帶的那顆進化源隕石已經被送往鑒定科,八個小時內出結果。”
沈酌說:“回監察處。”
“是!”
大廳裏所有組員迅速收拾準備離開,沈酌走向門口,剛要跨出門檻時,身前卻橫過來一只手,輕輕松松地把他攔住了。
“你是不是忘了什麽,監察官?”白晟斜靠在門框邊微笑道。
大監察官的衣領扣到咽喉,一身黑衣而面容素白,眉眼弧度修長。當他垂下眼睫凝視着什麽的時候,有種寒潭般靜默的氣韻,就仿佛那個動人心魄的、全身浸透了酒香的美人從未存在過一樣。
“感謝您的協助,白先生。”沈酌停了停,說:“但希望下次不要在案發現場見到您了。”
“……”白晟說:“太見外了監察官,我這個人向來施恩不圖報,不是來問你要感謝的。”
沈酌上下打量他,意思是那你來唱戲的嗎?
白晟向周圍掃了一眼,一手插在褲袋裏,略向前俯過身,薄唇幾乎貼在了沈酌耳邊,含笑的尾音裏仿佛帶着惑人的鈎子:
“監察官,我三天前就提交了希望被申海市監察處征召的申請書,您不打算擁有我嗎?”
陳淼一邊聽取彙報一邊大步走來,驀然擡頭見此情狀,一群人腳步同時停住了。
沈酌向後退了半步,拉開微許距離,禮貌但不帶任何情緒地望着白晟。
“B市中心監察處擁有對本國進化者的優先征召權,據我所知他們已經對您發了邀請書。承蒙盛情,白先生,中心監察處比我更應當擁有你。”
白晟锲而不舍:“可我只想追随你啊,不行嗎?當年我在報紙上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這麽想了。”
“……”
“追随你一直是我平生的夢想啊,沈監察。”
沈酌凝視着面前白晟年輕真誠的面孔,略眯起眼睛,一言不發。
可能是酒店金碧輝煌的燈光太過耀眼,沒人能看清申海市監察官眼底難以形容的微妙。
“——您就是沈主任,對嗎?”
那年盛夏的午後,風從天際掠過研究院大樓走廊,中心監察處年輕的處長靠在樓梯扶手邊,迷彩服衣襟中殘留着訓練彈的氣息,擡手攔住了他的去路,眼中笑意熠熠生光。
“我叫傅琛,是中心監察處的進化者,有幸了解到您的課題後非常感興趣,想申請加入您的研究小組。”
走廊盡頭一群研究員經過,見狀紛紛站住了腳步,風中飄來竊竊私語:“那是不是傅琛?”“就是他吧!”“聽說院裏最近在拼命争取他……”“這人為什麽來找沈主任?”
……
沈酌剛從實驗室出來,一手插在白大褂口袋裏,站在高層臺階上打量了傅琛片刻,才冷淡道:“你們進化者不是天天在聯合國抗議我做人體試驗迫害你們嗎,現在又想來做什麽?”
傅琛誠懇而溫和:“我已經從院長那裏知道了您研究的真正內容。”
沈酌眯起眼睛,沒有吭聲。
“我想追随您,親眼見證這條無視倫理的研究之路,看它最終會将進化的車輪帶到何方……”傅琛仰頭注視着高處那雙銳利而冷秀的眼睛,伸出手來,掌心向上。
“或者說,如果您不反感的話,請讓我追求您。”
兩人一高一低,隔着幾級水泥臺階,遠處蟬鳴與人聲都化作了遠去的背景。
沈酌的眼神似有一絲微妙,不知在斟酌什麽,良久終于走下一層臺階,略微俯身在傅琛耳邊。
這個姿态居高臨下而饒有興味,他沒有直接回答對方剛才的問題:
“我聽說,你是個罕見的S級。”
……
酒店璀璨燈光下,沈酌終于無聲地呼了口氣,說:“我不需要,白先生。”
白晟剛想說什麽,沈酌一擡手,那是個不容置疑的打斷手勢,然後才略微靠近,用只有他倆能聽見的音量一個字一個字低聲警告:“不要再窺探我的個人私事了。”
“……”
沈酌直起身,神情冷淡正常,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與白晟擦肩而過走出了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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