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宿舍
書中的高中和她所上的高中有七八分相像,除了宿舍樓。
葉瑜領着方知樂一路回到宿舍,平地而起的自建三層小土樓,裏裏外外都有不少人路過。
葉瑜在三樓,繞過幾層樓梯,才來到她的宿舍。
自建房最好的一點,就是地方大,三人一個宿舍,和葉瑜一起住宿的那兩個人是舞蹈生,最近幾個月去別的地方加訓去了,整個宿舍就剩葉瑜一個人。
方知樂一直跟在葉瑜身後,捂着胳膊不做聲,盡職盡責裝好無辜受傷的小白花。
“到了,”葉瑜微微側身,停下來掏出鑰匙打開門,自己先進去找出拖鞋,再招呼方知樂進來,“門口有拖鞋,可以換上。”
方知樂低頭一看,葉瑜剛從鞋櫃裏拿出一雙沒有人穿過的白色拖鞋。
葉瑜的宿舍一如她想象中那樣幹淨整潔,卻并不似記憶裏那樣柔和。
牆面和床上的配色都是統一色調的黑白灰,窗前的大桌子是淳樸的原木色,除此之外,并沒有多餘的顏色裝飾,有種樸素的整潔感。
葉瑜做事很有流程,她先是從櫃子裏翻出一套睡衣,又從自己床底密封更嚴密的箱子裏找出一套浴巾,從床頭的置物架上拿出自己的洗漱包,轉身一起遞給方知樂。
“你的衣服髒了,洗完澡先換上睡衣吧。”葉瑜說。
睡衣是杏黃色的長袖長褲,中間印着一個打呼嚕的庫洛米。
葉瑜舉着衣服的手略微用了點力氣,常年執筆寫字的手指修長好看,彎折出清晰的弧度。
方知樂瞅了幾眼,蹭了蹭自己的胳膊,放棄要穿睡衣的打算,低下頭軟聲道:“謝謝你的睡衣,但我下午還要上課。”
方知樂的長相和性格并不相符,她性格直爽,外表卻很乖,不說話的時候像一個聽話的洋娃娃。
此時她拽着自己的衣角,局促地站在牆角,頭擡了一下又飛速地下,言語支吾道:“你,有沒有不穿的校服,可不可以……借我穿一下。”
語氣猶豫,動作局促,這模樣,怎麽看怎麽可憐。
葉瑜伸出的手頓了一會兒,默默收回。
她看了方知樂一眼,向來沒什麽表情的臉上浮現幾分審視。
這人的确是因為她們叫她擦地才摔倒的。
她當時躲了一下,不太願意和人有親密接觸,可沒有躲避成功,讓人打翻了墨水,弄髒了衣服。
到底是巧合,還是刻意?
不過,即便她手裏沒有墨水,那人跌在濕滑的地面,照樣會弄得一身髒。
說來說去,葉瑜并沒有找出給自己開脫的理由。
既然甩不開,就擔下來。
“稍等一下。”葉瑜說。
她這一次拉開另一個櫃子,在學校統一配備的木櫃旁邊,有一個低矮的推拉櫃,裏面分門別類地摞着……十幾套校服。
椿陽高中人手兩套校服,葉瑜為什麽一拉就是十幾套!?
方知樂盯着櫃子不眨眼,內心升起了濃濃的疑惑。
似是看出方知樂的不解,葉瑜随手抽出一套遞給她,平靜解釋道:“我讓家裏的裁縫幫忙做的。”
柔軟的布料搭在自己手上,方知樂回過神,揉了一把手裏的校服。
樣式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樣,并沒有刻意做成修身掐腰的樣子。
材質在一眼看上去的時候并沒有區別,只有摸到的時候,才感覺到優良布料的舒爽透氣,僅僅是捏在掌心,就已經感受到了它的好料子。
果然,葉瑜還是那個樣子,對生活中常用的物件要求苛刻,卻不過分追求享受。
穿書前,方家和葉家從小就住對門,葉家率先發跡,有錢之後搬去了市區別墅,方知樂成績斐然,不用掏錢就進了市一中,和走藝術的葉瑜成了同學,後來方家也發跡了,方知樂又搬到葉瑜對門,兩人兜兜繞繞再次彙合,從幼兒園到大學都形影不離。
葉家有自己的裁縫和做飯阿姨,一切品味都根據每一個家庭成員貼身打造,葉瑜從小就沒吃過什麽苦,而方知樂和她不一樣,童年的時候家庭條件不好,她過了一段樸素的苦日子,吃穿用度上和葉瑜的習慣并不一樣。
上高中之後,葉父葉母舍不得讓她住宿,方知樂也以為葉瑜住不慣學校的宿舍,結果葉瑜卻沒有挑剔,從始至終都沒有表露任何嫌棄,陪着方知樂住宿、騎自行車上下學,一晃就是這些年。
方知樂低頭抿去嘴角的笑意,笨手笨腳地道了個謝,抱起浴巾和洗漱包,蹭着牆角進了浴室。
椿陽中學在郊區,占地面積大,每個宿舍裏都有單獨衛浴,聽起來條件不錯,但事實上,據說學校是因為集體浴室曾經鬧出過欺淩的事件,被欺負的學生差點自殺,才取消了集中浴室。
臨時拓建的單獨衛浴也就是加了個水龍頭,熱水溫度不高,開到最大也只是溫水。
方知樂心思不在洗澡,動作很快,把身上的墨漬洗幹淨。
洗漱包裏有一個專門貼着“洗墨”的小盒子,葉瑜常年練書法,皮膚經常粘上墨水,方知樂瞅着那個小盒子忍不住笑,然後又有點晃神。
方知樂大學畢業後就開了自己的工作室,這本小說就是工作室某次批發買入某個網站積壓的小說版權時買進來的,小說的故事節奏不錯,她開始着手進行改編,把腦子有坑的人設、狗血的情節、颠倒的三觀都改過來。
誰料到,她只打開了人設面板,還沒開始更改故事情節,就一腦袋栽進來,還把葉瑜給拽來了。
一想到葉瑜要按照原書裏的故事情節走向既定的慘烈結局,方知樂就渾身不舒服。
所以她一定要接近葉瑜,改變她的人生軌跡,無論在書裏還是書外,只要還是那個人,方知樂就管到底。
方知樂給自己鼓了鼓氣,洗完澡推開門,還沒出去,就看見一個伏案揮墨的背影。
葉瑜宿舍臨窗有個很大的木桌,現在上面正鋪着一張宣紙,葉瑜趁中午午休的時間,又練起了書法。
她執筆的姿勢很獨特,胳膊和手腕并不似常人有棱有角、運力明顯,反而柔和許多,靜中有動,運筆流暢,好像筆下寫的不是的鐵畫銀鈎的書法,而是一幅風骨難拓的驚鴻圖。
窗外金色的烈陽透過輕薄的紗窗,打在葉瑜精雕玉琢的白皙側臉,讓她的肌膚呈現一種通透的光澤感,她好似暈在光裏。
霞蔚雲蒸。
四海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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