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差距

“好看嗎？”葉瑜輕聲說，“喜歡我等會兒傳給你。”

方知樂愣着看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了句“喜歡”。

沒有人不喜歡看見自己好看的照片，更何況，拍照的人還是葉瑜。

方知樂感覺眼眶都發熱了，天知道剛穿書的時候，與葉瑜擦肩而過的瞬間，那種最熟悉的人對你完全陌生視而不見的感覺有多難受。

現在的葉瑜在拿起手機拍照的時候，都會因為她而停留。

“手機呢，”葉瑜笑了，“我們到現在都沒有加好友呢。”

方知樂手忙腳亂拿出手機，掃碼添加好友，随即收到十幾張她的照片。

有切水果的，有打檸檬片的，有拉花的，有洗手的，有對顧客微笑的……

葉瑜的拍照技術，真的逆天了。

不愧是藝術生，在各方面都能顯示出她對于藝術和美的基本素養……

“你在想什麽呢？”葉瑜喊了方知樂好幾聲，“這麽出神。”

“啊？你剛說了什麽？”方知樂問。

葉瑜無奈一笑，“我說，老板在喊你。”

衛悠青神秘兮兮地把她拉到後廚，笑容狡黠，“今天我放你假，現在就下班吧。”

方知樂并不上當，皺眉道：“還沒到下班時間呢。”

“你是真不解風情啊，”衛悠青盯着她，“人家小姑娘等你一下午，讓你提前下班帶着人四處玩玩，你們年輕人不就是喜歡玩嘛，你還不樂意了。”

“距離下班時間還有三個小時，”方知樂看了眼時鐘，“按照時薪三十算，我現在離開會少九十塊的工資。”

衛悠青瞪着她，“我現在信了，你真直。”

方知樂聳聳肩，“反正葉瑜愛安靜，一個人也不會覺得無聊，而且這裏離學校近，她要是無聊了可以回學校，也可以出去玩，本來人家下午就是出來玩的。”

瞅着方知樂一臉為了九十塊錢就是不下班的樣子，衛悠青憋得臉色鐵青，怒道：“好了好了，我照常發你工資，可以吧！讓你帶薪去玩！”

“遵命，”方知樂瞬間解開制服圍裙，一撩簾子往外走，“老板大氣！”

“葉瑜，走，咱們出去玩！”方知樂揚聲招呼。

葉瑜看了看時間，邊起身邊疑惑道：“現在剛剛五點，你不是還有晚班嗎？”

“老板放了我的假。”方知樂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拾掇好，和她一起往外走，臨出門前還轉了身朝老板抱了抱拳。

坐上自行車後座後，葉瑜不好意思道：“是不是我在旁邊，耽誤你上班了？”

方知樂笑得很大聲，“和你沒關系，老板的老婆愛吃醋，你這麽一個小美人在店裏坐了一下午，她晚上回家應該要睡沙發了哈哈哈哈。”

“幸災樂禍啊，”葉瑜聽着她的笑聲，也忍不住想笑，“看熱鬧不嫌事大。”

方知樂蹬着車子扭頭，聲音飄散在風裏，有些飄，卻帶着少女蓬勃的朝氣。

“你可別心疼她！明明是她想我朋友離開，要不是我堅持不走，她還不打算發我剩下三個小時的工資呢。”

方知樂把自己和衛悠青剛才的對話複述給葉瑜，葉瑜聽得忍俊不禁，舉起大拇指，“你是這個。”

“你想去哪裏？”方知樂問，“你家，還是我家。”

“你家吧，”葉瑜很快接上，說完了又有點猶豫，掏出手機看了眼消息，遲疑道，“或者，去我家？”

方知樂蹬自行車的速度慢下來。

手機裏是阿姨發過來的消息，告訴她葉父葉母去外面出差，家裏沒有人。

“我爸媽這幾天不在家，”葉瑜捏着手機，低頭看着不斷向後走的水泥地面，“你要不要去我家玩。”

“好呀，”方知樂沒有一口回絕，按照葉瑜的性格，說出這句話，只是想投桃報李、禮尚往來，“去你家看看。”

葉瑜的方向感不行，給方知樂指的路繞了大遠，離葉瑜的家越近，周圍的環境越發顯出不一樣。

如果說奶茶店附近是普通的小街道，是這座城市随處可見的經脈，那方知樂家裏就是偏僻狹窄的一隅，是僵化的毛細血管、壞死的神經末梢。

而葉瑜的家，連空氣都透着新鮮與健康，象征着光明的未來。

葉瑜忽然生出一點遲疑。

“你家裏好漂亮呀，”方知樂換上拖鞋，感嘆道，“寬敞明亮。”

葉瑜換拖鞋的動作頓了一下，緩了幾秒才若無其事道：“爸媽喜歡這裏，我從小就覺得家太大了，空蕩蕩冷冰冰的。”

方知樂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坐在客廳的飄窗上往外看。

“怎麽不坐沙發？”葉瑜端來一盤水果。

“剛發現衣服髒了。”方知樂穿的是寬松款的襯衫，下擺收進白色牛仔褲裏，看上去挺幹淨，卻難掩普通。

此刻，牛仔褲上沾着一塊污漬，不知道在哪裏蹭的。

葉瑜說，“我家裏有新的衣服，要不要換一下？”

方知樂愣了一下，然後站起來，低頭看了看褲子，笑道：“那好吧。”

葉瑜并沒有錯過方知樂那一瞬間的驚訝，夾雜着遲疑與尴尬，一閃而過。

“算了。”

方知樂剛走到葉瑜旁邊，就被人拉着手腕拽進沙發。

葉瑜嘴唇抿得很緊，“換不換的，太麻煩了。”

方知樂調整坐姿，乖乖坐好。

“吃水果吧。”葉瑜說。

果盤上面是一串青色的提子，下面鋪了一層大櫻桃。

方知樂默不作聲地揪下幾粒，扔進嘴裏嚼着，然後偷看葉瑜。

從葉瑜喊她去家裏玩的時候，方知樂就預料到可能會有這樣的場景。

穿書前畢竟也是住別墅，方知樂擔心自己表現得太過自然，會引起葉瑜的疑心。

沒想到穿着這身樸素的衣服，方知樂幾乎沒有任何代溝地沉浸在角色的人設裏。

她想起自己和葉瑜重逢後第一次去她家的場景，磨得發舊的運動鞋，洗得發白的短袖，整個人灰撲撲的站在光鮮亮麗的別墅外，像一個突兀的泥點，無所适從。

即便後來她父母東山再起，那種曾經體會過的尖銳落差感卻清晰地銘記在她的記憶裏。

随着兩人的沉默，葉瑜心中懊惱更甚。

甚至開始想，她是不是不該端上這樣一盤水果。

這盤水果的價格比方知樂打工一整天的工資都要高，她應該換上幾個普通的蘋果和橘子。

不行，家裏的蘋果好像也挺貴。

怎麽疏忽了這件事，要是最開始，她只給方知樂倒杯白開水就好了。

而就在此時，外面的門被推開，一道不悅的聲音帶着嫌惡的語氣響起，像一把尖刃，狠狠戳破此刻危薄的氣氛。

“她怎麽在這裏？你怎麽把這種人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