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吵架 (1)

“周五放假,還有兩天,我已經迫不及待要出去玩了!”

“考完三天假是挺好,可要是成績不好咋辦。”

“哦對,椿陽中學的傳統,看卷速度跟屁崩了似的,當天的卷子第二天準能看完……”

教室裏都在讨論成績和假期,周蘊儀咬着筆尖惴惴不安,她已經提前把所有題目估了分,一會兒自信滿滿成績不錯,一會兒又驚覺某道題可能失了分,表情變化之豐富,讓方知樂喟嘆不如。

“給你的包子,吃點早飯再擔驚受怕吧。”

說完她提着一兜塑料袋起身,撂下兩個包子出門,周蘊儀只來得及問一句她去幹啥,方知樂頭也不回道:“給我的bunny送吃的。”

bunny?兔子?校園裏什麽時候養兔子了?

周蘊儀莫名其妙地拿起包子,一口下去,露出裏面鮮嫩的蘿蔔餡兒,果不其然還真有兔子。

葉兔瑜和方貓樂站在大榕樹下分別啃着同一個玉米的上下半截,葉瑜吃得慢,方知樂吃完就插着兜等她。

“今天早上我去老師辦公室送東西,看見咱們的成績表已經出了大半。”

方知樂見她說話,見縫插針塞了一塊巧克力。

“就差最後一科成績填上,然後Excel運算——”葉瑜舔去嘴角的巧克力漬,方知樂再次按了顆糖果,“唔。”

“安心吃飯。”方知樂對上葉瑜鼓囊囊像是小松鼠塞飯的兩頰,笑道。

不知為何,今天早上兩人見面的氣氛更加融洽,像是一夜間的距離瞬間縮短,那種親密的、不可言說的微小變動,就像冰山之下的移動與雪山頂峰積雪的融化,悄無聲息,卻潛移默化。

葉瑜咽下嘴裏的飯,後退了一步,指着方知樂,“別給我塞了啊,我得說話。”

方知樂“啧”了一聲,“吃飯的時候談成績,你不晦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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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兩人的身份似乎反了過來,向來不管成績如何反正四百多分完全夠用的藝術特長生耳提面命關心文化班尖子生各科成績及其排名,稀罕程度不亞于仿佛椿陽中學忽然開始嚴格執行已經淪為擺設的宵禁制度。

“我在前十裏面晃到你的名字,”葉瑜說,“你的名字又不晦氣,再說了我這是關心你,怕你萬一從第五名滑到一百名,到時候老師找你談話,再一個不願意又讓你住回學校。”

方知樂聳聳肩,上前一步擋在風口,示意葉瑜快點吃完,“楊老師不是這種人,放心吧,她很開明,在她眼裏,只要我們能上大學,別高中畢業就流入社會為治安帶來不穩定因素,她就覺得自己已經完成使命。”

葉瑜聽過楊老師的大名,聞言煞有其事地一點頭,“據說高二分班的時候,咱們兩個班還為争奪楊老師打過嘴仗呢。”

“可惜楊老師是我們的,”方知樂做了個鬼臉,忍俊不禁,“好啦別談成績啦,倒是你們加試的書法考試怎樣呀,據說又是全校第一,要拿去參獎。”

葉瑜眨了眨眼,咬着嘴裏的煎蛋不說話,心裏升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果然,方知樂自顧自說着,忽然想起什麽,興奮地一扭頭,“你的《洛神賦》寫好了沒。”

“就那樣,”葉瑜垂下眼睛,三下五除二把舍不得吃完的馬蹄糕扔嘴裏,含糊道,“我要上課啦拜拜晚上見。”

方知樂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狐疑道:“着什麽急,還有十分鐘才上課。什麽就那樣,寫完沒、送評沒、獲獎沒?”

葉瑜轉過臉一本正經道:“那是正楷,還問我三連沒,你是不是也要逼着我寫楷書?”

從天而降的一個黑鍋啪叽一下砸方知樂頭上,簡直把她給砸蒙了。

“沒有啊,”方知樂幾乎震驚了,“你想寫什麽随你開心,不是你前幾天說《洛神賦》沒寫完不能出來玩,我就是很自然地有始有終地關心一下你的進展。”

葉瑜神色平靜地一點頭,“現在不用關心了,以後我随叫随出,別說洛神賦了,洛神詐屍都不耽誤我出來散心。”

方知樂張了張嘴,把她這一通有理有據、義正言辭卻轉移重點、邏輯混亂的話搞服了,僵硬半天,擡手鼓掌道:“好。”

葉瑜拍了下她的肩,轉身走人,“我要潛伏到老師辦公室替你看成績,不用感謝我,快點回去上課吧,好學生。”

方知樂:……合着她說半天都不管用也沒人理呗!

上課鈴響過十幾分鐘,老師抱着試卷慢騰騰進門,一甩卷子,“拿出錯題本啊,今天上午講數學卷。”

教室裏立刻愁雲慘淡、哀鳴遍野。

數學老師是個嚴肅的中年女人,戴着金屬眼鏡,臉上有着常年不笑之人的冷酷威嚴,“喊什麽喊,這次的數學卷子質量非常高,全市中學聯考,能最大程度體現你們的數學素養。”

此時一個藝術生舉手拉長音,“那我們素養是不是很好啊。”

數學老師一推眼睛,銳利的目光射向臺下,“你們,沒有素養。”

方知樂覺得她應該是冷笑了一下,覺得他們把人丢到全市面前了,只見數學老師扯出一張卷子,痛心疾首,“告訴我,你們初中的數學是怎麽打的基礎,對數字基本的敏感呢!立體空間感呢!選擇題第九題蒙也得蒙個A,填空題第三題,亂填也能填上1吧!”

搭話的藝術生當即歡呼一聲,“诶我蒙對了!”

周蘊儀啜泣不已,期期艾艾道:“我想多了,填了1和0……”

方知樂:……她竟不知該說什麽。

數學老師以初中勾股定理延伸到導數的世界又滲透了高等數學的運行邏輯,在此期間夾槍帶棒無差別攻擊了每一個讓她丢臉的學生,最後總結陳詞,擲地有聲:

“從今天開始,每天的作業多加一張數學卷子。”

學生都被罵癱了,有氣無力地應了聲。

數學老師罵完之後渾身舒爽,總算想起還有一些沒讓她丢人的學生,話音一轉,“盡管如此,咱們班數學有考滿分的學生,說明了世界的參差永遠存在,大家要向榜樣看齊,争取多拿幾分。”

周蘊儀宛若實質的探究目光瞬間逼近,沖方知樂言簡意赅道:“你?”

方知樂還沒說話,數學老師教鞭一指,替她跳了狼,“方知樂同學,全校唯一數學滿分,你來念答案。”

方知樂:……

數學老師的技能點應該都長在智商了,那點稀薄的情商不足以支撐她明白此時此情自己貶低所有人唯獨捧了方知樂這件事會給她想表揚的好學生帶來多大的困擾。

起碼連周蘊儀都對方知樂怒目而視。

方知樂頂着全班人或瞪視或憤憤或漠然的目光站起來,以泰山壓于頂我自巋然不動的毅力把答案念了下去。

“這道題,你的思路是什麽?”數學老師微笑着,請方知樂回答。

方知樂默然三秒,“老師,我不會講題。”

數學老師碰了個軟釘子,絲毫不生氣,笑意吟吟地點了一下頭,“和老師當年很像,只會做題,不會講題。”

“你先坐下吧,老師來講。”

方知樂在坐下的瞬間,腰側就受到了旁邊人的襲擊。

周蘊儀目不轉睛盯着卷子上的分數,憤怒的目光讓人覺得她想把卷子給吞了,手上動作還不閑着,對方知樂大肆出手。

方知樂只能硬生生的憋下這口氣。

“喂,你148分,至于這麽仇恨我嗎?”方知樂揉着自己估計淤青的腰,疼痛讓她也無奈到爆,“兩分啊!咱們之間的友情難道就值兩分嗎?”

周蘊儀滿臉漠然,伸出兩根手指在她面前晃,“第一,在我抱怨我可能考砸的時候,你試圖以你考得更砸來安慰我然而轉眼事實就是你考了全校第一還是滿分。”

方知樂真想舉着個牌子在教室裏溜達一圈,上書幾個大字“我好冤”。

什麽時候全科成績和數學完全對等了!她就是剛穿進來沒和這些試卷混熟啊!那些拗口的文言文現在讓她背她也背不出來啊!

數學只是因為不需要記憶,才在她闊別高中将近十年之後還能很快撿起來。

周蘊儀無視她的悲憤,繼續控訴,“第二,你真變态啊,最後一題的最後一問明明就是超綱題,這兩分你到底是怎麽填的!”

方知樂欲言又止地拽了周蘊儀一下,周蘊儀沒能讀懂也不太想讀方知樂的任何表情,仍舊憤憤然表達痛失兩分從而與滿分失之交臂的痛苦。

“周蘊儀!你要是這麽想說話,你上臺來講題!”

方知樂連連點頭,說的對,上課期間就是要聽課。

數學老師推了推眼鏡,目光犀利,“你考滿分了嗎就不聽課!”

方知樂:這和滿分有什麽關系,滿分就可以不聽課嗎……

這種備受攻擊的詭異氛圍直到中午放學才有所好轉,周蘊儀直接不回家,中午也待在教室訂正錯題。

“這兩分你要怎麽訂正?”方知樂嘴欠還是問了一句,“老師都說了是超綱題,你不會是為了和我較勁吧,這種完全沒必要學啊。”

周蘊儀老神在在道:“你不懂,這次的試卷出題人是曾經的高考命題人,我一定要發現這些題目背後的數學邏輯,然後居高臨下、高屋建瓴打敗所有試題。”

方知樂點點頭,心裏了然道:“行,就是在較勁。”

方知樂絲毫沒有被人盯上、緊抓猛趕的緊迫感,轉頭就拿着飯盒溜達到食堂。

“阿姨,我要一個鴨腿,一份青菜,一兩米飯。”方知樂端着混成一團的飯菜,找了個地方坐下,拿出手機。

周圍都是刷視頻的聲音,椿陽中學的另一大傳統,不愛收手機。

雖然明文規定禁止上課刷手機,但就是不收手機。

這種不從根源解決問題反而還對犯錯誤者無比放縱的校規,在方知樂眼裏有一個統一的代稱——脫褲子放屁。

方知樂把手機攤在桌子上,翹着蘭花指翻閱信息,發現衛悠青大概真心實意要宣戰,一連數天都不開門,朋友圈也不發。

想了想,方知樂給知書姐發了條信息,保持正常聯絡的同時叮囑她記得那件事,同時秉着我佛慈悲寬恕衛悠青這個妖孽的心态勸知書消消氣,明裏暗裏為衛悠青說了不少好話。

再往上翻,就是置頂的“葉”。

方知樂手機的聯絡人很少,往下劃拉半下就能到底,根本不用費心把誰置頂。

這個行為是她從書外帶來的習慣,只要一換手機,立刻把與葉瑜有關的數據備份轉入新手機,然後将葉瑜置頂。

“把你頂高高好不好?”

“一天到晚欠收拾。”

“人家不要你這麽兇嘛。”

“來,你來,現在就頂,我看誰頂誰……”

一般聊天進行到這裏兩人就開始互相打鬧,能從沙發上一直撓到地毯,然後再轉戰陽臺,堪稱雞飛狗跳、小孩看了都嫌幼稚。

葉瑜是沒有癢癢肉的,與此相反,方知樂渾身都是把柄,戳個臉都能愣住,是以每次都由她先挑釁宣戰,又是她第一個服軟認輸。

愈挫愈勇,記吃不記打,毫不長記性。

方知樂盯着屏幕的眼眉一彎,曳出懷念的弧度,輕嘆道:“當時好時節。”

“什麽姐?”有人走到她後面,熟悉的聲音帶着笑意傳來,“好師姐?”

方知樂吓了一跳,手指一哆嗦,差點把鴨腿扔屏幕上,嘴巴卻迅速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好像這個身體已經記住迎接葉瑜的姿态,“葉瑜!你也來吃飯呀。”

方知樂連忙讓開自己身邊的位置,讓葉瑜坐下。

“本來不打算來,”葉瑜沒有動,沖方知樂俏皮wink一下,側頭示意她往後面看,“但是大部隊行動嘛,你懂的。”

方知樂擡手,還沒碰到頭發,忽然想起來自己手上有油,讪讪放下,拖長聲音道:“不懂啊。”

葉瑜是個獨行俠,獨來獨往慣了,看起來是個話少遵規守紀的好寶寶,其實內心根本沒什麽組織紀律觀念,遵守紀律只是不想惹事而已。

方知樂對她那點小九九門清兒,頓時頭也不想轉了,擺手道:“陪你的未婚妻去吧,我要一個人對着鴨腿哀悼。”

“哀悼什麽?”

“哀悼我還未回歸便已令人懷念的曾經。”

葉瑜:……

身後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然後消失。

方知樂嘆了一口氣,以成熟女人的自制力告訴自己不能心急,徐徐圖之,圖着圖着,兔子就會成為自己的。

與此同時,方知樂再次想起很多年前兩人上高中的事。

那時候葉瑜可是校花,廣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歡迎,基本從校外煎餅大媽到校內食堂叔叔,從河東獅吼年級主任到新來的綿陽助教實習生,從家財萬貫的校霸到天賦異禀的學霸,各種種類,應有盡有,任君挑選。

方知樂不僅要防男,還要防女,時刻提防誰家的狗要拱自家的白菜,每天都過得雞飛狗跳、精神百倍。

盡管葉瑜向來不承認這些桃花與她有關,還會在她和人幹架之後沖她陰陽,“呦,我們家大英雄花花綠綠地回來啦。”

葉瑜用碘伏給她胳膊上的淤青消腫,對她口某個不長眼的癞蛤蟆吃不到葉天鵝還诋毀造黃瑤的行徑不置一詞。

“你不生氣嗎?”

“嘴長別人身上,我要因為他們一句話就生氣,那不得氣死。”

“我不行,我沒你那麽寬宏大量。”

“寬宏?呵,我那是不屑。”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嗆來嗆去,葉瑜擦着擦着,把自己擦心疼了,氣得扔掉紗布,“家裏的保镖都是擺設嗎,你想教訓他們找個人出面不行嘛,犯得着自己上啊,你是銅皮鐵骨還是少林寺尼姑啊!”

方知樂見人生氣,二話不說奉行都是自己的錯的良好原則,低頭認錯,态度誠懇,“少林寺沒有尼姑,方知樂也不該上手打人,葉小姐原諒這個無知的少女犯下的罪行吧!”

葉瑜冷哼一聲,表情沒什麽變化,聲氣不自主低了下來,過了幾秒拿起消腫化瘀的藥膏,繼續敷藥,“每次都積極認錯,然後堅決不改。”

方知樂笑了笑,用空閑的手拽着葉瑜的衣角,不好意思道:“保镖那都是二百來斤的退役軍人,大家是高中生,小胳膊小腿的,一個過肩摔不得把人給弄成十幾瓣,到時候拆得七零八碎的,這邊是胳膊,那邊是腿……”

腦海裏嬉笑打鬧的聲音好似關了聲卡的默片,隔着永遠也清理不幹淨的雪花,在老式放映機裏重複播放,直到耳邊似乎傳來一道清晰的、全須全尾的話,打破方知樂的回憶,把人迅速拉回現實。

“這麽多腿,都給你。”

面前推來一盤鴨腿,有紅燒的,有糖醋的,有清蒸的,整整齊齊堆滿,估計葉瑜把食堂剩下的鴨腿都承包了。

方知樂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只見葉瑜俯下身子,撐在方知樂一邊,耳畔陡然貼上一道被人的體溫熨帖得暖呼呼的氣流,“別吃醋,晚上姐姐陪你搬家。”

糾纏在耳邊的氣息,低壓到近乎魅惑的尾音,加上那句明明很正常,卻偏偏要用不正經的語調說出來,從而顯得愈發暧昧纏綿的內容,像是海面上的蝴蝶扇動翅膀,在遙遠的海面上引起了一場巨大的潮汐,又像是天空下起了隕石雨,方知樂仿佛陷入天災般驚天動地的場景裏,身臨其境地體會了一場什麽叫“耳朵要酥掉了”。

葉瑜真的很犯規,方知樂瞪着面前的那盤腿,心裏什麽脾氣都起不來了。

葉瑜撩完就跑,她自然沒有錯過那一瞬間方知樂身體的變化,走出十幾步,臉上還殘留着惡作劇得逞的微笑。

周美澤看她這麽開心,忍不住問道:“碰上什麽好玩的事兒了?”

葉瑜笑着搖頭,“倒不是什麽事兒。”是有個挺好玩的人。

“明天周四,後面就要放假啦,三天小長假,想好要去哪玩了嗎?”葉瑜自然而然引開話題。

“上次不是說去野餐露營嘛,我有個朋友家裏是開度假村的,正好在郊外,不遠處的一個山上,周圍是別墅區,環境不錯,安全系數也挺高。”周美澤在玩的上面向來很有心得,結交廣泛,“放心吧,都給你安排好了,到時候痛痛快快玩幾天。”

葉瑜戳着碗裏的米飯,并沒有往嘴裏放,“一共多少人出來呀?”

“我可以不帶人,”周美澤自從上次周父周母耳提面命,又被雪叔連哄帶騙的吓了一通,終于裏外如一地把自己這個未婚妻擺到正确的位置上,“就咱們兩個也行。”

“那不是很荒涼?”葉瑜好像沒有聽懂她話中的暗示,無比懂事道,“出去玩就是人多熱鬧一點才好,不然就咱們兩個人去露營野餐,很多游戲都玩不起來。”

積習畢竟難改,杯中的茶漬時間久了也很難去除,更何況周美澤十幾年如一日的愛玩、浪蕩,那點被別人硬塞進去的責任感,在和本能打架的時候,就像海面上的泡沫,還沒觸碰陽光呢,就自行消散了。

周美澤煞有其事一點頭,“那還是多叫上幾個人吧,到時候咱們想兩個人出去就甩開他們。”

葉瑜輕聲說,“好。但是你要叫上孫黎嗎?”

“她不是要去看李姿嗎,之前說好的,不跟我們出去玩。”周美澤說。

葉瑜想了想,建議道:“都過去一個星期了,也許事情有變呢,還是問問吧,畢竟孫央央也一起去,她們是姐倆,在一起應該會更加方便。”

周美澤認真思考幾秒,“你說的不錯,等會兒我就問問她。”

葉瑜聽見這話,像是湖面投入一顆石子,好似想到了什麽即将發生的好玩的事兒,眼波流轉,潋滟一笑。

周美澤不經意之間擡頭,撞見這樣的景象,一時都看呆了。

葉瑜回過神,見周美澤總盯着自己看,笑着問道:“你看我做什麽?”

周美澤一時結巴,“沒什麽,就是覺得你,忽然覺得你非常好看。”

葉瑜漸漸收斂了唇角的笑意,不輕不重回道:“是嗎?”

周美澤瘋狂點頭,繼續看呆。

葉瑜自然知道自己擁有一副極好的皮囊,盡管在不久之前,她連笑容都很少,就這樣一張面無表情的臭臉,從小到大也招了不少桃花。

但無論是誰對她的外貌做出評價 ,葉瑜內心都不會有任何波瀾,甚至會有被別人評頭論足的淡淡的厭惡。

除了……葉瑜忽然想起第一次見面就傻乎乎盯着自己看的方知樂。

蠢萌呆笨,圓圓的眼睛裏,只有純粹的驚喜與欣賞。

那樣純淨的一雙眼睛,不會讓她因為自己的美色倒映在那樣的眼睛中而受到半分冒犯,于是葉瑜念着她,想着她,輕輕笑起來,“謝謝。”

下午開始講文綜和語文試卷,方知樂終于得以喘息,這兩科她錯不少,很多知識點記憶不全,這裏扣兩分,那裏扣三分,零零散散加一起就扣不少了。

放學的時候,方知樂把卷子拍在周蘊儀桌面,莫名其妙道:“上午數學我滿分也就算了,下午我可沒騙你,文綜語文都不行,你還拉着個臉幹什麽?”

周蘊儀眼皮都不擡地收拾書包,背上就走,“我們學霸不愛和你們這些成績不好的玩。”

方知樂:……

敢情她又被嫌棄了!因為成績不好!

方知樂一口老血噎在胸腔,手指哆哆嗦嗦指着周蘊儀的背影,越想越氣,幹脆追上去。

“周蘊儀你給我等着,”方知樂用一張廢卷疊成小船,狠狠砸向周蘊儀的後背,比豆腐砸人還輕的力度,半秒都沒耽擱周蘊儀走出她鄙夷嚣張的步伐,“明天休想吃我帶的早飯!”

剛剛說完,一道倩影行至眼前,葉瑜彎腰撿起那個紙船,托在掌心輕輕吹了口氣。

方知樂和周蘊儀齊齊停下腳步。

“這船的疊法很複雜嘛,”葉瑜目光定在掌心的小船上,好似這不是個差點進垃圾桶的試卷疊成的小破船,而是什麽工筆勾畫的名貴瓷器,上面有金子銀子包羅萬象,足足看了好幾秒,葉瑜像是全然沒看見方知樂和周蘊儀之間的打鬧,對方知樂道,“可以教我嗎?”

周蘊儀是個殺熟十級大滿貫得主外加無敵社恐,在看見葉瑜的瞬間就縮下頭,低成一只唯唯諾諾的鹌鹑。

方知樂對現在的氣氛毫無所知,朝葉瑜口裏的紙船吹了口氣,嫌棄道:“都髒了,你快扔掉,喜歡我教你疊卡紙船,這就是個廢卷子,一點兒都不好看。”

葉瑜捏着紙船的帆,歪頭一笑,“好呀。”

葉瑜自然而然插入方知樂和周蘊儀中間,與兩人一起出校門,路上順口問起剛才的話題,“你們早飯都是一起吃的嗎?”

“對啊,自從我走讀後,早上基本都是掐點來,你也知道,咱們學校午餐晚餐要是星級酒店的标準,那早飯連個路邊攤都比不上,清一色的饅頭包子小米粥,誰也不愛吃,我就順路帶飯來,昨天給你帶的就是我之前吃過的一家,他家是粵菜,有早茶,那個紅米腸超級好吃吧。”

葉瑜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眼神眯成一線,心道這人一路走來到底捎了多少人的早飯,口上卻恍然大悟附和道:“原來如此。”

說到這裏,方知樂更加憤懑,扭頭控訴周蘊儀,“幫你捎飯的交情,竟然因為區區兩分就對我痛下狠手,還因為我成績不好鄙視我,我從未見過你這樣厚顏無恥之人!”

周蘊儀臉色都白了,沒有像往常一樣怼回去,反而飛快擡頭看了眼葉瑜。

葉瑜表情沒什麽變化,跟着方知樂一起看她,眼睛的弧度還帶着點笑意,但不知為什麽,周蘊儀越看那點笑意越覺得瘆得慌。

于是她連忙擡手打了一輛車,揪着背包帶子彎腰道歉,“真是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錯我再也不說你了也不讓你帶飯我晚上還有事就先走了。”

方知樂擡手拽了一下,周蘊儀跑太快,撲了個空。

“诶,這人,”方知樂抓了把頭發,回頭沖葉瑜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說她是不是這裏出了問題。”

葉瑜煞有其事思索三秒,“會不會因為你帶的早飯太難吃了?”

方知樂張了張嘴,早飯和被攻擊有什麽必然的聯系嗎,是自己在早餐裏投了瀉藥還是她給周蘊儀帶了香菜包子,為什麽要攻擊她,她很想說一句為什麽總是方知樂一個人受傷的世界。

話到嘴邊,因為吐槽太多而沒能迅速出口,這時葉瑜開口了。

“這樣吧,下次我從家裏帶早飯,”葉瑜眼睛亮了一瞬,“家裏阿姨可以做很多好吃的,你想吃什麽,可以點餐哦。”

葉家的保姆素來知道葉瑜的口味,方知樂狐疑幾秒,提出靈魂質疑,“你早上,吃飯?”

“偶爾也會吃,”葉瑜笑得不懷好意,“比如你今天給我帶飯,我就吃了呀。”

方知樂覺得如果通過這次機會培養葉瑜吃早飯的好習慣,也不是不可以,就是總感覺有點怪怪的,“那就麻煩阿姨了?”

葉瑜臉上挂起明媚的微笑,像是刮來一陣沒有來由的春風,方知樂擡頭看了眼天色——這明明是秋天。

還是說會有什麽好事發生?

“先去幫你搬家。”葉瑜揚手打了個響指,門口早就等好的兩輛車分別下來一個人。

方知樂對人臉的敏感度還是可以的,一眼就認出其中一個是葉瑜的保镖,雖然中學之後被葉瑜單方面遣回家裏鎮宅,但偶爾也會充當跑腿送作業的角色,目前來看,為了外出方便,又被調回身邊了。另一個不認識,估計從外面找的搬家公司。

“咱們上前面那輛車,你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吧?”葉瑜說。

方知樂用目光丈量貨車的長寬高,又後退幾步比劃了一下貨車離地的距離。

這是一輛用來拉貨的大貨車,确切來說,能把方知樂的家鏟起來運走。

而且四個輪子還是加強版的越野專用,輪胎厚實程度堪稱防彈,這家都能搬進深山老林還不帶翻的。

她家那個兩米寬的小巷,五人座的小轎車進出都得長鳴喇叭,把整條街的大姨大爺轟出門來罵罵咧咧推走門口的三輪才能過,這輛車一出現,已經從罵街打嘴仗的程度,上升到人與房屋共存亡的嚴峻問題——它就像強拆房屋來推塔的。

“我就兩個包,把我家搬空了也塞不滿,”方知樂擡手想抓頭發,舉到一半又垂下,嘆氣道,“殺雞用牛刀本來屬于個人意願,但舉起這個大的刀來我們這等普通市民面前晃,多少有點不合時宜。”

聰慧如葉瑜,瞥到方知樂的表情差不多就想明白了,頓時也有點懊惱,問保镖道:“怎麽租了這輛車?”

保镖并不知道方知樂家的規格僅高于“棚戶區”,一板一眼道:“按照小姐的吩咐,都是挑最貴的。”

保镖上前一步,雙手展示,“這輛車,一天兩千,油費另算。”

“這個人,”一米九保镖仰頭看搬家小哥的肱二頭肌,“肌肉最有型,好評最高,當然最貴的還是他業務能力強,只要他搬的家,百分百還原原貌,一米都不帶差的,搬家公司連夜把人從四川調度過來,機票費另算……一萬。”

葉瑜單手支着下巴,還沒聽完就皺起眉頭。

方知樂眼前一片黑,抓住葉瑜的胳膊,自掐人中:她的那個小破屋子為什麽要百分百還原!

“葉瑜,咱們退了吧,”方知樂氣若游絲道,“我就兩個包,你現在放開我,我掃個單車回家背上,不到半個小時的功夫。”

葉瑜顯然也是不太滿意,“這家公司不行,最貴的才這麽點錢。”

方知樂:…?

方知樂用難以言喻的目光審度葉瑜,總覺得她最近的風格轉變有點大。

以前那個成熟穩重、寡言少語、清冷驕矜的葉瑜,竟然搖頭一變,走起了炫富誇張跳脫風。

她之前可是連塊墨都不肯上百!穿的衣服不是校服就是休閑裝!吃在食堂住在學校從不鋪張!

方知樂腦子裏忽然浮起葉瑜剛才對她送早飯的質疑,匪夷所思地覺得早上那份紅米腸很可能不正宗。

是她耳朵壞了還是葉瑜吃錯藥了,方知樂在幾秒之內進行了無比複雜的思考,最終吐出一句,“你說的對,早上的紅米腸估計過期了,我就不該帶飯。”

葉瑜說,“什麽?”

方知樂深吸一口氣,“我說,都怪我帶錯飯,讓你吃錯腦子了。”

“你在說我嗎?”葉瑜指了指自己,好看的眼睛裏浮現明晃晃的疑惑,語氣軟軟的,“我腦子沒問題呀。”

方知樂問她,“咱日子是不過了嗎,有錢也不能這麽揮霍啊,且不說我用不着搬家公司,你找個保镖幫我拿包也就算了,這個車絕對沒必要。”

葉瑜眼神閃爍了一下,剛要開口,方知樂擡手打斷她,“而且,你讓保镖挑着最貴的要,考慮的完全不是實際,咱是碰上什麽必須花錢的任務嗎,你這沒讓我方便多少,反而還給我增加了不少困難。”

現在正逢散學,校門口杵着一輛大車一輛豪車已經足夠顯眼,更不用說還有兩個大塊頭外加兩個美少女。

方知樂煩躁地揪着頭發,眉心狠狠一皺,“算了,我最近還是不搬去你家,咱們的消費觀念好像不太一樣,你讓我回家想想。”

“我不是這個意思,”葉瑜碰上方知樂驟然拒絕的目光,語氣踟躇下來,“我聽你的,我現在就讓他回公司。”

保镖杵了半天,沒看懂方知樂在矯情什麽,一瞅見自家小姐紅了眼,當即蹦出來護犢子,冷聲插話,“小姐,違約也要付全款。”

葉瑜怒瞪他一眼,“你閉嘴!”

轉頭還想和方知樂說話,卻見方知樂已經背上書包,轉頭離開。

“你要想多久!”葉瑜只來得及喊這麽一句。

方知樂沒有回應。

她家的方向和葉瑜公寓是完全相反的兩條路,她走得飛快,頭也不回,很快融入學生流裏,轉彎後消失不見。

保镖忍了半天,“這是哪家的小姐啊,怎麽說生氣就生氣,還給你甩臉子,咱們葉家不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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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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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