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約飯

可還沒等她抓住一閃而逝的熟悉感，車子已經到了。

Ulrica住在山腳下的酒店，她剛才國外回來，還沒找房子。

“就停在這裏吧，”Ulrica說，“謝謝你送我回來。”

方知樂停在酒店門口，比侍應先一步下車，繞到副駕駛打開車門。

車內的人行動緩慢，等方知樂開了門還沒有松開安全帶。

方知樂精通社交禮儀，連忙彎下腰親手給她解開。

與此同時，Ulrica的手也伸向安全帶。

兩人的手輕輕一碰，Ulrica不等她動作，自己解開了安全帶。

把人送回酒店，目送她進門，方知樂靠在車邊停了一會兒，神色逐漸凝重。

要是說摘下手套的幾秒鐘她沒有看清，可剛才的那幾秒，她和Ulrica那雙手的距離可謂是近在咫尺，連每一個指節上細小的毛孔都能看清，自然是沒有錯過任何細節。

方知樂覺得自己都快魔怔了，碰上個姑娘都能認成葉瑜，也不看看人家是什麽身份。

回到車上，方知樂一邊打火，一邊騰出手把煙摸回來。

手指觸碰到煙盒的瞬間，方知樂僵了一下。

身後傳來催促她開車的喇叭聲，方知樂面色不動地把車開出酒店，找了個路邊停下。

她拿起煙盒，在煙盒與煙的縫隙中間，摸出一張燙金名片。

镂空的花紋，烙着幾行英文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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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Ulrica的聯系方式。

方知樂凝視手中的名片，審視之色愈發濃重。

她知道自己相貌還可以，但并不是能讓人移不開眼的大美女，頂多算個清秀。

難道Ulrica的口味就好她這種？吃慣了國外的珍馐美味，想嘗嘗清粥小菜？

回到家裏，方知樂回了知書的微信，告訴她已經把人送到酒店門口，随手把名片扔到桌上，打算等收拾房間的時候和垃圾一起扔出去。

【書】：千萬要照顧好Ulrica，咱們公司能不能上市就看這次了

知書鮮少這樣情緒外露，一直在叮囑她各類注意事項。

方知樂心裏也知道，與TR公司的合作是個絕好的機會，公司這麽多人努力了好些年的成果能不能打開國外市場、大範圍投入使用就看這次。

任誰研發出一款軟件掌握了核心科技後都想要大幅度推廣，這樣才能獲取利潤。

不然怎麽養活幾百人。

方知樂高中畢業之後就給知書公司打工，她自己過得沒什麽意思，也懶得自己組建公司，加上對知書公司所在領域比較感興趣，幹脆就留在這兒。

一晃六七年過去，一點點看着公司擴張，對公司的感情也不是一星半點。

想了很久，方知樂拿起那張名片，搜索聯系人，發送好友申請。

做完這些，方知樂去冰箱後面把花仔提出來，單手拎着它的脖頸，按在毛毯上呼嚕一通。

“你給我安分點，再弄一身灰就別想上我的床。”

花仔發出不滿意的呼嚕聲，試圖反抗，剛擡起爪子，估計覺得爪子很重，又撂了下去，墊着下巴發起呆。

它面前是個還沒拆包裝的精美蛋糕，奶油的香味從縫隙裏無孔不入地傳出來。

花仔皺了皺鼻子，小臉湊了上去。

“诶，別亂動。”

方知樂擦完貓，嫌棄地把它扒拉到桌子邊，見它竟然對蛋糕起了興趣，當即手一推。

被迫掉落的花仔在空中瞬間調整為掉落姿勢，無聲無息地落在地上，轉頭眯着眼瞅了方知樂一眼，估計覺得面前的人類不講理，卻也惹不起，頭也不回地走了。

“祝你生日快樂……”

方知樂拍着手哼了幾句生日歌，現在還沒跳轉到十二點，她還有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可以對着蛋糕說說話。

“叮—”

手機傳來一聲消息提示，她的好友申請通過，Ulrica已經成為她的好友。

方知樂瞥了一眼，沒有說話，她此時并不想把多餘的心思放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反正她已經添加了聯系方式，現在已經很晚，明天再聯絡感情也來得及。

可下一秒，手機繼續傳來消息提示。

Ulrica給她發了一條問候。

-安全到家了嗎？

方知樂深吸一口氣，回複消息。

-已到家，謝謝關心

-晚上吃飯了嗎，不好意思邀請的時間太晚，打擾了

方知樂的眉頭高高揚起，指尖捏着手機轉了個圈，心想這可是個大老板，這麽客氣？

那她怎麽能讓大老板的話撂地上，方知樂想了想，擡手回複。

-您太客氣，正在吃

Ulrica發了張酒店夜宵的截圖，問她需不需要外送一份。

方知樂點開相機拍了張蛋糕的照片給Ulrica發過去。

-不用，回來的路上買了個蛋糕，正好吃三天

對面這次沒有很快回複，方知樂慢悠悠插上蠟燭，依次點燃，又一口氣吹滅。

“25歲生日快樂。”

望着袅袅上升的煙霧，方知樂淡淡低下頭，清理一桌狼藉。

正常人估計都能明白她的意思，自己過生日呢，別來碰瓷。

Ulrica的消息沉寂下來，方知樂終于獲得今天的最後一點安靜。

手機上再也沒有消息打擾，指針不知疲倦地移動着，零點的鐘聲響起，又邁入新的一年。

清明雨後，正是品龍井茶的好時節。

第二天，衛悠青提着一罐龍井敲開方知樂的家門。

她頂着一頭沒有梳理的卷發打開門，衛悠青當即吹了個口哨。

“淩亂美啊。”

方知樂今天早上六點，艱難地把自己從床上扒下來，按在電腦桌前寫論文。

迄今已經過去三個小時。

“我一朋友在這邊開露天營地，正好路過你家，”衛悠青手裏除了龍井還有很多別的東西，大部分都是容易保存的吃食，“我老婆說你容易餓死在家裏，讓我過來看一趟。”

任何一個論文人都不會有什麽好形象，方知樂說了句“謝謝”，視線冷漠地轉回電腦屏幕。

衛悠青體現出新時代老板的良好風範，充分理解年輕人學業壓力大帶來的各種問題，不僅不計較方知樂的忽視與冷漠，還覺得她發脾氣的樣子無比鮮活，比前幾年那種死氣沉沉要死不活行将就木的狀态要好多了。

取茶沖泡，裝了一大壺放在方知樂面前，衛悠青端着一個從櫥櫃裏翻出來的小茶杯坐在電腦桌旁邊的懶人沙發上靜靜品茶。

這套茶具越看越眼熟，衛悠青奇怪道：“這是不是你搬家那年，我和知書送你那套？”

方知樂動都不帶動，從鼻孔裏“嗯”了一聲。

“這都四年了，你竟然連包裝都沒拆。”衛悠青啧啧稱奇，“你這四年一有時間就回來住，就把家裏住成酒店了？”

不怪她多嘴，她和知書都是有分寸感和邊界感的大人，不會常來方知樂家裏打擾，可就算次數有限，這裏每次都是這種冷冰冰沒有半點煙火味的樣子。

家具是室內設計統一定制的，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擺件，空曠冷淡，像個可以提包就走的下榻酒店，一點兒不像個家。

方知樂對此只是一句冷笑，“起碼我冰箱裏有菜。”

衛悠青被她噎住，茶水嗆在喉嚨裏。

“淩亂不代表溫馨，幹淨不代表沒人，”方知樂繼續嗆人，“你這周的家政阿姨請了嗎？”

衛悠青下意識道：“請了啊，今天就去收拾。”

方知樂瞥了她一眼，衛悠青從這一眼裏讀出了些許鄙夷。

衛悠青：……

“不和你鬥嘴，”衛悠青率先服輸，“知書還讓我問一句，昨天有沒有向Ulrica要個聯系方式？”

方知樂與屏幕上的論文大眼對小眼半個小時後，終于擡手敲起鍵盤，下巴往書架上側了一下。

衛悠青走到她示意的方向，驚呼一聲，“竟然是Ulrica的名片，你可以啊。”

方知樂的思緒被人打擾着，進行不暢，皺眉道：“你們沒有嗎？”

“我們當然沒有，你以為Ulrica的名片是個人就能給？”衛悠青搖着頭感慨，“知書現在都只有其中一個秘書的聯系方式呢。”

方知樂敲鍵盤的動作慢了下來，聽着衛悠青的語氣，她心裏升起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八卦神經上線，衛悠青直接湊到方知樂旁邊，用胳膊肘戳她。

“诶，到底怎麽回事？”

方知樂：……

“Ulrica看上你了？”

“昨晚我看你和她一起跳舞就覺得奇怪，怪不得就給你名片呢。”

“長得咋樣啊，脾氣怎麽樣，進行到哪一步了？”

方知樂嘴角抽搐，擡手把衛悠青推走，手上用了點力氣，“閉嘴吧你。”

“別害羞嘛。”衛悠青非常支持她開第二春，“你要是不喜歡小石，就考慮一下她呗，她可是Ulrica啊。要是都不喜歡，我給你推薦，我這兒的資源豐富，保管你看花眼。”

“Ulrica……”方知樂腦海裏閃過她裸露的手，“我只見過她的手，沒見過臉……你見過嗎？”

衛悠青迅速搖頭，“她的身份挺神秘的，國外都沒什麽消息，更別說國內了。”

“怎麽了，”衛悠青看方知樂的臉色不對勁，緊張道，“她昨晚真對你做什麽了？還是說什麽了？”

方知樂一時沒有反應。

衛悠青急得搖晃她的肩膀，“你說話啊，到底發生了什麽？”

“別晃了，”方知樂只是陷入思考之中，衛悠青一通猛搖讓她有點反胃，臉色不太好道，“她什麽都沒說，我們只是加上了微信而已。”

衛悠青的表情明顯不信，“她沒以權勢壓你？”

方知樂：……

這種默認自己會丢棄貞操的眼神是怎麽回事。

“TR公司的大陸負責人，你們對我沒信心，對Ulrica有點起碼的認知好不好？”方知樂整個人無語住，“就昨天那簡短的對話，你沒發現人家的眼界和水平都是咱們拍馬追不上的嗎？”

衛悠青臉色青白交加，方知樂默默又補了一句，“哦不對，知書姐應該能跟上，畢竟她們兩人聊得挺好。”

這次換衛悠青徹底沉默。

方知樂獲得片刻安寧，終于把論文的一個小章節給完善齊全。

敲下最後一個句號，方知樂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同時給自閉中的衛悠青滿上茶杯。

完成論文任務的輕松感令方知樂感到愉悅，她去客廳的貓糧櫃裏拿了根貓條去逗貓，手機扔在電腦桌前。

不一會兒，衛悠青在卧室裏喊她，“手機有人給你發消息。”

一般情況下，方知樂會把不重要的人設置免打擾，手機大部分時候都是安靜的，一旦發出聲音，就是有事。

知書和衛悠青都知道這點，衛悠青直接把手機給方知樂拿出去。

方知樂沒避着衛悠青，當着她的面解鎖，界面上方頓時彈出一條消息。

【Ulrica】：中午有時間嗎，請你吃頓飯，謝謝昨晚你送我回酒店

方知樂還不知道要怎麽回複，已經覺察到身邊人幽暗的視線。

衛悠青一臉“我就說吧你還裝被我發現了吧”的表情，死死盯着方知樂，和她手上的界面。

詭異的沉默過去，方知樂把手機轉了個圈，遞給衛悠青。

“不如你幫我回？”

衛悠青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她話中的合理性。

“回不回，不回我拒絕了啊。”

方知樂作勢要收回手機，衛悠青連忙一個飛爪，搶過手機，飛速打下幾個字。

【laugh】：好呀，有時間，求之不得

方知樂：……

最後幾個字倒是也不必這麽露骨。

衛悠青啰嗦不已，囑咐她各種注意事項，“Ulrica絕對是個隐藏的大佬，咱過去不是賣、色，是去求幫助的，她們那種人可以給你帶來有形的無形的財富，你一定要抓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