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芸芸仙界衆生之相

“你再說一遍？”化錦柒掏掏耳朵。

“我說，我要在這裏住下。”齊月燃眼神堅定：“你們不是說，我被人下了毒，忘了我之前的愛人？那我就親自驗證一番，這到底是真是假。”

化錦柒張口正要拒絕，就看到一個黑色的幹坤袋朝他飛來，讓系統往裏一掃，化錦柒滿意地點點頭：“聶兒住在五樓最裏間。”

齊兆翎：“……”

這麽一打攪，好事當然不能繼續了，聶兒房間傳來巨大的器物撞擊聲響，乒乒乓乓地一陣吵鬧。

化錦柒突然想起，聶兒房裏似乎并不是只有他一人。

明兒自打上次就沒離開過百花樓，一直殷勤地陪護在聶兒身邊，噓寒問暖，關懷備至，時刻奉上新鮮血液，讓聶兒的魂體漸漸好轉，甚至還有比先前更強壯的趨勢。

化錦柒曾想以吃閑飯為由将明兒趕出去，但對方顯然在齊月燃手下做事的幾年中積蓄了不少，随随便便就拿出了足夠一人一鬼各種花銷的仙晶，讓化錦柒大為滿意，便任由着他們了。

“樓主，是否需要給……換一間房間？”鬼修從身後冒了出來，幽幽地詢問。

化錦柒擺擺手：“一家三口，就應該團團圓圓，一起睡才能交流感情，打打鬧鬧才有生活情趣，所以還是不必浪費地方了。”

“轟隆！——”房裏傳來重物倒地聲，如果化錦柒沒記錯的話，聶兒房間裏為數不多的重物，是聶兒最寶貝不過的梳妝臺……

化錦柒幻想這那經常被擦拭透亮的鏡子，以及聶兒珍藏了一輩子的各種珍貴飾物，和最近市面上新出的幾款香粉，散落在地的慘烈場面，默默地後退幾步。

齊兆翎貼心的俯身為他掩住耳朵。

“咣當！——”房間門從內打開，兩道黑影被砸了出來，一衆探頭探腦的鬼修默契地讓開一條道，任那兩人在脆弱的木制閣樓上砸出兩個人形，并直直通往一樓。

化錦柒心疼地深吸了一口氣，看向那站在門前，頭發都氣得炸起來的聶兒，笑眯眯地：“要賠的。”

聶兒理了理頭發，自從有了精血的補足與滋潤，他的氣色好了不止一星半點，仙者修行需要靠吸收天地之間的仙氣，鬼修修行則依賴于精氣，而那些光靠着怨氣煞氣度日的鬼修，終會免不了被反噬的危險，實難長久。

“樓主，聶兒有一事相求。”聶兒綻顏一笑，美得不可方物。

“正好，我也有一事，需要你的幫助。”化錦柒想到不久之後，便是仙尊宣布選妃的日子，不由興奮不已。

助攻的任務做不了，但是仙皇戒還是可以嫁禍一下的，而據他所知，仙皇戒一直被仙尊嚴加保管，輕易動彈不得，若想盜取，還需費一番功夫。

平日裏在各個仙都仙城之間來往的都是一些商人，數量相對較少，可若是到了選妃之時，那可就不同了，想要參加的人從各地彙聚于皇都，又會随着一次次的落選被刷下去。

離開的人，留下的人，趁此機會在皇都結交，擴大社交範圍的人，數不勝數，到時候若是少了什麽東西，調查起來，可就沒那麽簡單了。

化錦柒早就打好了算盤，只是一直在等待時機，而現在，趁着選妃之風，再帶上聶兒這麽個人間絕色，不愁進不了仙宮大門啊！

“我尚未修煉出實體……”聶兒忍不住提醒道。

化錦柒拿出花了3000經驗值兌換的《鬼修精讀》，放在聶兒手中，明兒給的仙晶徹底打了水漂，五十仙晶才能得到3000經驗值，化錦柒覺得系統果然還是那個系統，熟悉的佩服，熟悉的味道。

————

是夜，燈火通明，煙街柳巷，歡聲笑語。

這裏自诩仙界，高高在上，曾經蔑視着靈界的一切，可他們卻沒想過，同樣縱情享受，或者沉溺安逸的他們，與靈界之人，又有何區別？

靈界尚且存在時，他們還能說是高高在上的仙者，看不起靈界的一切，但當靈界真的消失了，他們卻恍然發現，沒了最低賤的對比，他們自己，就變成了最底層的存在。

這是絕不容許出現的情況！

于是，仙界也開始出現明顯的劃分，從一開始的幹坤兩元，變成上下幹坤四元，從大家随性而居的仙府，變成了集中管制的都城。

修為漸漸成了其次，擁有強大暗衛力量的仙尊，成為人上之人，統領着一切，以回歸本心，怡情雅興為名，讓他們安居定居，享受娶妻生子，兒孫滿堂的美好。

這些确實是作為一個人修，最難以抵抗地誘惑，或者說，很多的人修努力修煉至今，就是為了“長生”二字，如今仙者壽命短則百年，長至幾千歲，日子也真是頗為長久了。

當然，這并不包括那些天生仙力弱小，又沒有龐大的家族資源供給的普通散修。

散修們要麽是投奔大家族，要麽是憑借自己的能力，繼續修煉，但他們的後代，可能就沒那麽好的天賦和資源，而且很多散修為了得大道，幹脆會将孩子賣到大家族裏，從而換取更多的仙石供自己修行。

百花樓裏的許多鬼修，活着的時候，便是被賣掉的孩子們之一，他們大多沒什麽資質，也不受重用，後來屢次被轉賣，最終被聶兒收留在了這裏。

他們的心早已經死在了一次又一次的叫賣聲中，但等他們真的死了的時候，又執着的固守了下來，哪怕心已經死了，也要看着這片葬送他們一生的世界，是如何走向衰亡的。

他們嬉嬉鬧鬧，站在門前拉了一撥又一撥的客人，磨刀霍霍準備享用今日份的美餐，而被他們享用後的客人，會感到體虛酸軟，待過幾日，才能又活蹦亂跳。

“這裏誰不是仙？誰又看不出其中分曉？只不過是覺得關乎甚微，不予計較罷了，小公子既然覺得有傷身體，不如出門左轉上個坡，那家院裏的美人們定然會欣喜不已。”化錦柒不明白這個穿得一身價值不菲的小公子怎麽又來了這裏，就算是極天城的花樓集體倒閉了，也排不上百花樓的號吧？

不過對方随手扔給他的幹坤戒指裏面，都能翻出骨月刀，可見小公子家世還是不錯的，化錦柒總算想起應該查一查這小公子的真實身份。

“你說他們都知道，這裏的小倌是鬼修，還敢來此尋歡作樂？”小公子不可置信地拍桌，上次他帶着一大群人，現在就他一人前來，氣勢不是很足，化錦柒敢用這張新換上去的石桌硬度打賭，小公子現在手一定很疼。

系統讀條結束，刷出了一則人物簡介。

化錦柒點開一看，默默關上。

他就知道，能給他送來一把仙器的小公子，怎麽可能是正常的小公子？

現在的皇都有東西書院和南北武院，從雙書院選文臣，從雙武院選武将，四院之間相互牽制，共同輔佐仙尊。

這是現任仙尊定下的規矩，也算是将從前仙尊與将軍府協同并進的局面徹底打破。

自此，仙界唯有仙尊，仙皇戒，也不再放置于将軍府。

化錦柒之前有想過通過去書院或者武院的方式接近仙尊，但是這方法需要潛藏多年，且後臺必須夠硬，不然連人家墊腳的炮灰都做不了，所以想法也只是想法而已。

而現在，就在自己決定另尋僻徑時，東書院的學霸之一從天而降，氣鼓鼓地跑到他的百花樓裏，和他探讨“鬼修吸人精氣不可為”。

啧啧啧，小朋友，你的到底是真的被正義感所支配，還是嘴上說不要心裏很想要啊？

“小公子，我的時間其實很寶貴的，若是公子只是打算拿這些問題消遣我，那我可就恕不奉陪了。”化錦柒作勢要走。

小公子狠狠拍了幾塊仙晶在桌上：“站住！你！那你告訴我，他們既然不害人，為何還要留在這裏，為什麽不去該去的地方？”

看來東院的弟子确實個頂個的富有，随手就能放出能買下半個百花樓的仙晶，化錦柒心中感慨萬千：“害不害人，和去什麽地方沒關系，是去是留，關鍵在己。”

兩人一問一答，也算勉強能交流，只是小公子的問題一個接着一個，說難不難，就是稀奇古怪得很，讓化錦柒很是哭笑不得，但考慮到往後進入皇都免不了偷偷地借用對方的名號，化錦柒還是努力的記下了對方的說話方式。

殊不知，這一幕放在窗外的齊兆翎看來，就十分不是滋味了。

齊兆翎轉身往回走，心中郁郁，冷不防一低頭，看見了樓下那個鬼鬼祟祟地身影，微微眯眼。

那黑影翻牆翻到一半，仿佛也意識到自己被發現了，竟然幹脆坐在牆邊，朝齊兆翎招了招手。

“翎哥哥，你果然在這裏！”看見齊兆翎走近，那人用特有的軟嗓音悄聲說着，仿佛還覺得自己猜對了頗為厲害似的，吃吃的笑了幾聲。

齊兆翎冷眼看着他。

對方救了自己一命，又算計自己一回，将他當做可用之物，博得齊月燃的同情，他們之間的恩怨便算是還清了，齊兆翎不覺得一個人心思狡詐有什麽不對，只是認為兩人既然再無瓜葛，也就不需要有什麽往來了。

“翎哥哥，我……我是專程來為那日的事情道歉的。”頓了頓，孟凡歌見齊兆翎只是看着他，并不作答，不由急道：“我當時也是逼不得已，翎哥哥，我知道你能理解我的對吧！”

百花樓的後院正對着朦胧的月色，襯得孟凡歌瘦小的身影越發單薄，他落寞的坐在高高的牆上，低垂着小腦袋，似乎苦笑了一聲，像是自言自語道：“也對，我這樣一個人，你又如何會看得上呢？我不過是個庶子，娘親早早死了，留下我一人，每日惶惶地活在那種地方……”

齊兆翎等了等，有些不耐：“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來這裏，只是想求個原諒，僅此而已……”孟凡歌背對着月光，凄慘一笑，接着往後一仰，翻到了另一邊。

齊兆翎下意識地想要追上去，但才走出兩步，就聽到化錦柒的唿喚聲。

化錦柒似乎才打開了走廊上的窗，月光落到了那滿頭雪色上，好像鍍了一層夢幻的銀邊，然後這個如夢似幻的男人伸出一只手，朝他勾了勾：“這位爺，進來瞧瞧嘛，站在外面，多涼啊，奴家給您暖暖身子啊～”

于是乎，什麽人，什麽道歉，都到給忘到了一邊！

……

牆外，孟凡歌恨得直咬牙！他明明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還故意往後摔！齊兆翎居然不來接住他！

如果說一開始他只是想要通過齊兆翎得到地宮裏的那些東西，那麽現在……

孟凡歌暗恨自己沒能早些想明白，那個印記的來源！齊兆翎竟然就是當年的三皇子，仙尊尋找多年的三弟！

“他被關在地宮，還失憶了，也難怪仙尊如何也尋找不到，這還真是天助我也！”孟凡歌心中盤算，卻沒留神腳下，黑暗中被硬物絆了一下，險些摔倒。

“誰這麽不長眼！”孟凡歌憤憤地回踹了一腳，只聽得哎喲一聲，仔細看去，才發現是一個眉毛長須幾乎掩蓋了整張臉的老道。

“哎呦呦，小兄弟，你此生命犯桃花，情劫變作煞劫，當心當心啊。”老道撫了撫胡子，從袖中摸出一個繡工精致的袋子，放在了孟凡歌手上。

孟凡歌心道有病，正想丢棄，卻發現涼風唿唿吹過，路上哪裏還有老道人的影子？倒是放在手心的袋子摸着質感頗好，孟凡歌将袋子倒過來抖了抖，幾塊仙晶骨碌碌地滾到了地上，只有一株奇怪的幼苗落到了手心。

這幼苗生得通體漆黑，就連嫩嫩的葉子尖都是黑的，放在月下看，仿佛還透着光。

如果這時候化錦柒在場，一定會發現，這東西和傀儡樹的幼苗生得極像，唯一的不同，就是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