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二嬸

龍能吃被兩名金翼宗弟子誠惶誠恐送出貴賓堂。

他混然忘記自己是為尋找阿金而來，左手舉着一根雞腿，右手抓着一塊米糕，那兩名弟子還要送上熱騰騰剛出爐的肉包子五個，替他包上放好。

龍能吃看着肉包子，突然打了一個飽嗝：“兩位小師傅，你們的肉包子一口就能咬到肉餡兒，不怕違反修真界規定嗎？”

弟子莫名其妙：“肉包子咬不到肉餡兒，那還叫肉包子嗎？”

“不說要第三口才允許咬到肉餡兒嗎？”

弟子被逗樂了：“沒聽說有這規矩。”

另一位弟子道：“是不是你家大人怕你吃太快噎着，故意這麽說的啊？”

龍能吃：“……”

弟子又道：“肉包子但凡到我們手裏，一口就能咬下去大半個，這還咬不出肉餡的話，信不信我們連手一起吞了當肉餡吃。”

“信！信！”龍能吃團結友愛地點頭，立即和弟子達成了肉包子共識。

內心卻狂暴：臭二叔，又騙我！舍不得放肉餡兒就直說！哼，回去把你家金獅子的趾甲全掰了，一個都不留！

龍能吃告別兩位金翼宗弟子，一邊琢磨着如何報複二叔，一邊圓滾滾地滾下山。

他腿短，滾得慢，好一會兒才滾到山腰上，見平臺上有一對少年男女。

少年是金翼宗弟子，十五六歲模樣，清秀可親；少女比自己大點，半新舊的淺綠色衣裙，不似修真弟子。

那少女發現龍能吃一手雞腿一手米糕，拾級而“滾下”，好奇地向他瞥了一眼，對少年道：“昂歸小師傅，貴宗門夥食很好哎！”

昂歸道：“這位是金翼宗的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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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莳：“看出來了，的确貴客。”

貴客吃雞腿，不速之客就只能在野外喝西北風。

昂歸很聰明，頓時聽明白了言外之意，覺得自己回答造次了，滿臉通紅道：“秦姑娘也是貴客。回頭我給秦姑娘拿雞腿去。”

數米之外的龍能吃愣住了。

一共只有兩個雞腿，他在貴賓堂已經吃了一個，左手舉着的是僅剩的一個。

若在平時，誰惦記他雞腿，他罵誰全家。可今天不知怎麽回事，這位姓秦的姐姐讓他有一種莫名的親切，好像……見到了親人？

龍能吃走上前，将雞腿伸了過去。

“送給你。”

秦莳笑道：“這怎麽行？”

龍能吃急道：“我還沒咬呢，你看，是個完整的雞腿。”

這秦莳信。但秦莳怎好意思拿小孩的東西吃。

“謝啦。我飽……”

話音未落，秦莳突然感覺到小臂被緊緊箍住。

隐身在袖子裏的金燦燦開始作妖了。

自打進了金翼宗地盤之後，金燦燦除了施法時消失過片刻，其餘時間都安靜如雞地隐着，這突然作妖，想來是被雞腿誘.惑到了？

想到昨晚金燦燦吃牛肉丸的饞樣，秦莳覺得自己拿捏到了。

“那就謝謝了。”秦莳接過雞腿，小心地用布包上，塞進了衣袖。

箍在小臂上的金燦燦立時就松了，悉悉索索活動起來。

這貨開吃了。

昂歸渾然未知，以一種極為歉疚的眼神望着秦莳：“怠慢秦姑娘，真是抱歉。”

雖然師叔們都不是東西，但昂歸給秦莳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秦莳道：“小師傅不必抱歉，我總在東臨郡，離得又不遠，回頭你帶十個雞腿給我吃嘛。”

“一言為定。”

昂歸重重地點頭，內心已經給秦莳分配了五只最肥的雞。

龍能吃送出了雞腿，手上油油的，随意在他的錦袍上胡亂擦着，擦出一大片油漬。聽二人在約吃雞腿，龍能吃不由擡頭好奇地問：“秦姐姐，你住東臨郡嗎？”

這個“住”字就很有靈魂。

雖然東臨郡最繁華的街鎮在山下，但嚴格來說，招搖山脈的确屬于東臨郡。

秦莳道：“是啊，從記事起就住東臨郡。”

瞧，人家一點沒說謊呢。

龍能吃和昂歸自然都不知道秦莳心裏轉的念頭。龍能吃又用小胖油手撓了撓頭：“東臨郡難道還有流落在外的龍族？”

“啥？”秦莳一頭霧頭。

龍能吃道：“秦姐姐你是哪裏搬來的龍族？”

什麽龍族？我怎麽可能是龍族？秦莳一臉懵逼。

“我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怎麽會是龍族。”

龍能吃卻湊近秦莳，小胖油手擱鼻子跟前招了招，似乎在辨味兒。片刻，龍能吃道：“秦姐姐怎麽有一股二嬸味兒？”

“二嬸味兒？二神味兒？小朋友你是不是口齒不清啊。”秦莳道。

龍能吃卻認真地解釋：“不是二神，是二嬸。二叔的親親老婆就叫二嬸。”

嚯，真是人不可貌相，這小屁孩是打哪兒學壞的。

秦莳怒道：“鬼才是你二嬸！”

這一吼把龍能吃吓到了。人家龍族小少爺（雖然血統不太純），好歹也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何時受過這種氣，哇一聲——

龍能吃哭了！

“哇——秦姐姐兇我。我二嬸的确就是鬼，秦姐姐你分明知情，秦姐姐還不承認——嗚嗚嗚嗚……”

秦莳眩暈了。

“我不是鬼，我也不是你二嬸，我是……”她突然覺得跟小屁孩解釋這些好無聊，旁邊昂歸大概都要笑死了。秦莳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算了，看在雞腿的份上不跟你計較，也不兇你。不過我都不認識你二叔，怎麽會是你二嬸嘛，對不對？”

龍能吃抽抽答答看着秦莳：“要不……秦姐姐認識一下我二叔？”

秦莳被他逗笑了：“你二叔是誰？”

“龍禦天。”

“……”

秦莳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栽地上。

她難以置信地轉頭望向昂歸，指指龍能吃：“他？龍禦天侄兒？”

昂歸點點頭：“這位是龍族小少爺龍能吃，媽媽是龍傲天，二叔是龍禦天。”

秦莳吃驚地望着眼前這個小胖墩，名字很新穎，就是看不出他有半點兒龍味，跟早先那個天上飛過的龍禦天簡直是兩個系統的生物啊。

許是太過吃驚，秦莳說的第一句話竟是：“那我也該是你二舅媽啊，怎麽是二嬸？”

猛然回過神，發現這話有問題。

“呸呸，和我有毛線關系啊！我是說，龍禦天也該是你舅，怎麽是二叔？”

龍能吃傻傻地看着秦莳，臉頰還挂着淚花。

這題他不會答。

還是昂歸代為回答：“龍族不分男女，關于親戚輩分也不以凡間俗世的倫理去要求，總是有大不同的。”

好吧，這倒是個極好的習慣，所以這屆龍王是女的。

很希望人族也能這樣開明。

龍能吃可憐巴巴道：“秦姐姐，你不認識我二叔沒關系，回頭我辦完大事，讓二叔來認識你。”

秦莳想起天空那條富貴英俊龍，哭笑不得：“謝謝能吃，既然你二嬸是鬼，你還是快去找個鬼給你二叔認識吧。秦姐姐這裏跟昂歸小師傅還有正事，不跟你扯了啊。”

昂歸卻好奇，問：“龍小少爺，你二嬸可能是龍，可能是妖，怎麽會是鬼啊？你是不是搞錯了。”

龍能吃很肯定地握握小拳頭：“沒搞錯！我娘說，二叔摳門小氣、人神共憤，嫁他的是個倒黴鬼。”

“噗！”秦莳差點噴出口水。

原來是這麽個鬼。

昂歸忍不住笑到肚疼：“哎喲喲我的腸子，笑得打結了！”

“打結了？我有經驗！”龍能吃十分積極，上前在昂歸腹部一頓亂摸，“好了，理順了。”

昂歸：“……”

秦莳：“……”

龍能吃道：“很高興認識秦姐姐和小師傅。我還要去辦大事，等我辦完了，就帶着二叔來找秦姐姐。告辭。”

說完，小胖身影認真地滾走了。

秦莳和昂歸面面相觑。秦莳道：“這孩子是不是有點傻？”

昂歸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龍族果然厲害。”

“嗯？”

昂歸撫着肚子：“我腹中隐隐有真氣流動，豐沛充盈，是從未有過的感覺。”

秦莳目瞪口呆：“所以……果然理順了？”

好家夥，龍族果然都是大佬，連這麽個小龍崽子都這麽厲害。

“這是龍息！”昂歸激動萬分，趕緊盤腿坐下，閉目調息，将這龍息納入自身血脈肺腑。

秦莳不敢打擾他，默默倚石坐下，欣賞着山間美景。

不知過了多久，山頂大殿突然傳來鐘聲。昂歸猛地睜開眼睛，一躍而起，臉上浮現難掩的喜氣。

“這是喜報！掌門在向整個宗門傳遞喜報，一定是太金爐找到了！”

“你們丢失的寶貝叫太金爐？”秦莳問。

演戲演全套，細節很重要。秦莳是個注重細節的人。

昂歸又有些不好意思，他和師叔們一直沒有透露宗門到底丢失了什麽，一概以“寶物”稱之，見秦莳反問，方才感覺到自己對秦莳不夠真誠。

事已至此，昂歸索性也不裝了。

“是個修煉的法器。也是我們金翼宗的寶貝。”

“哦。”秦莳做出一副對寶貝不甚關心的表情，“那我就等賞賜了。”

…

昂歸猜得沒錯，的确是太金爐找到了。

根據秦莳的指示，駱亦清和另兩位師叔直奔玲珑峰。

玲珑峰上其實有三座石橋，三位師叔一抵達玲珑峰就出現了分歧。其中一位提議，一人搜一座，被另兩人否決。

萬一誰找到了，把真的藏起來，換個假的交上去呢？

來都來了，當然要相互防着。

于是三人一起找，并且成功在其中一座石橋的橋洞下找到了太金爐。

掌門駱亦成長舒一口氣，金翼宗終于又有了光明的未來。

此時的他對三位師弟十分信任，不僅讓駱亦清立即兌現賞賜，還責成三人組成調查小組，調查太金爐無故消失又重現的詭異事故。

當然，駱亦清是組長。

新晉組長親自把秦莳送下山，一直送到踏上東臨郡街鎮的山道。

要說金翼宗的确財大氣粗，一萬靈石、兩百畝神田全數奉上，而且還考慮到秦莳凡人之身，無法攜帶，特意為她準備了一個翠羽囊。

此囊由古早神獸翠羽鳥逝後的羽毛織成，可空間折疊，裝入一個小規模宗門的財物都不在話下。別說區區賞賜了。

秦莳啧啧啧。有了這光滑纖美的翠羽囊，一萬靈石和兩百畝神田就可以随身帶，真是寶貝啊！

此時秦莳的腳程比早上更快，不一會兒就到了街鎮。

她用金翼宗給她的靈石換了一些花種，嗯，金翼宗給的是如假包換的靈石。放心了。

回到妙手宗時太陽剛剛西斜。

同樣的早出暮歸，今天卻幹了這麽多私活。一.夜之間，秦莳今非昔比啊。

…

小屋裏，秦莳将翠羽囊裏的靈石抖出來，抖了滿床。

頓時陋室生輝。

“我突然這麽有錢了嗎？”秦莳難以置信。

金燦燦坐在桌上，甩甩大尾巴：“有錢有田，這才是主人該有的生活。”

秦莳喝一口茶，宛若喝了富婆快樂水，又興奮又罪惡。

“金燦燦，咱們商量個事。”秦莳道。

“主人請說。”

“咱們搞了人家的寶物，又去訛錢，我這心裏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不夠光明磊落？”

金燦燦從鼻子裏噴出一股熱息，懶懶道：“沒覺得啊。”

好吧。這就是修真的世界。

秦莳知道，這個世界沒有人族的那些道德觀。就像龍族沒有人族的倫理觀。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以後咱們憑實力賺錢。”秦莳道。

金燦燦并不在意：“主人放心，我都聽你的。往後我不吸旁人的寶貝，專吸自己家的，這應該可以吧？”

“自己家的？”秦莳不解。

這寶貨還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