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趕海

秦莳全身汗毛豎立, 所有的毛孔皆已張開，甚至指尖發麻。這是她的身體感應到了危險的逼近。

剎那間，她彈了出去。

沒有任何思考地彈了出去，追向金燦燦飛奔的方向。

“燦燦, 別去——”她高喊着。

但金燦燦竄得極快, 轉眼已接近山峰豁口, 正躍向小溪形成的珍珠瀑布上方。聽到秦莳的呼喊，金燦燦緩下腳步就要回頭看。

可就在它轉頭的一剎那，一股滔天的巨浪猛然從豁口那邊打過來，瞬間将金燦燦吞沒。

“燦燦——”秦莳驚叫着, 想要沖過去救它，可是巨浪咆哮着直沖秦莳而來。

秦莳來不及躲避，将手中金鋤頭往地上一點, 借力向左邊飛去。許是用力過大, 秦莳的後背猛地砸到山岩上, 撞得生疼。

她體內龍息激蕩, 炙熱與冰冷交替撞擊着身體，将後背上的疼痛無限放大。

秦莳不由流下淚來。

“燦燦——”她悲呼着。

從豁口奔湧而來的巨浪已将原先潺潺的小溪完全覆蓋, 擊打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岩石和大地一起在抖動，兩峰間轟然滾下一大波落石。

這是海水倒灌。

飄渺峰那邊是空蟬宗的地盤, 自從空蟬宗奪了妙手宗大片土地，既怕妙手宗反攻, 又想獨享臨海的優越地理位置, 強行搬來了飄渺峰, 作為兩個宗門的界峰。

現在飄渺峰被劈, 秦莳第一個念頭是, 從此要和空蟬宗正面對絕，卻沒想到，率先要面對的竟然是倒灌的海水。

海水如此洶湧，金燦燦只在這渾黃的巨浪中冒了一下頭，就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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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莳忍住疼痛，飛到那海水巨浪上空，一揮金鋤頭，盡力将它變到最大，狠狠地插入水底。

金燦燦，如果你幸運，請你抱住鋤頭，我救你出來。

可是海水的力量太大了，金鋤頭只在水裏插了片刻，就被海水沖着往下滑。秦莳用盡全力，死死地抵住，卻還是抵抗不了來自大自然的力量。

金鋤頭徒勞地向山下滑着，秦莳也絕望也被帶着往山下滑，她能感覺到金鋤抵在海水流經的地方劃出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海水咆哮着流過半山腰，将她的兩百畝神田全部淹沒。

就連紫光訣保護着那塊試驗田也沒能幸免于難。

山腳下吃着燒烤的妙手宗弟子們被這一幕驚呆了，這樣的天災，簡直比龍禦天昨晚劈開飄渺峰還可怕。

劈開飄渺峰，只是震動和改變地形，并沒有直接威脅到他們的生命，也沒有吞沒妙手宗的神田。但這滔天的洪水不一樣，它宛若是天界的河底被捅穿，直接傾到了人間。

秦莳的神田沒了；緊接着，生姜的神田也沒了；眨眼間，靈光的神田也沒了……

赤鲲已經看出端倪，飛身到空中，大吼一聲揮出雙掌，一股渾厚的氣浪呼嘯而來，托在秦莳背後。

秦莳身形一滞，停住了。

海水撲了她滿頭滿臉，身上的衣裳全濕透了。她死死地抓住金鋤頭，生怕一撒手，自己就随着海水一起被沖走。

妙手宗的大半神田皆已被毀，而咆哮的海水絲毫沒有減弱的勢頭，依然猙獰地向山下奔湧。

眼見着這海水不僅要蕩平妙手宗，還要沖出山坳。山坳外可有東臨郡的普通百姓！

妙手宗的弟子們此時終于顯露出他們暴躁的真面相。

“我艹他祖宗，淹我神田，老子跟你沒完！”

“去撐小師妹啊——”

“一定是狗日的空蟬宗的詭計！”

“今天有我沒你，有你沒我！”

也不知道“你”是誰，但“我”是生姜。

她盤起“歸一訣”，狠狠地向海水的頭浪擊去。

還真有用，只見頭浪一滞，泛起一陣白色的泡沫，浪頭竟然繞開了丈許。

秦莳在空中看見，心中一動。她望見了遠處的湖泊。

那個師兄師姐們打架，常常将她潑了一身的湖水；那個她辛苦引渠到半山腰，澆灌自己神田的湖泊。

“生姜師姐，你帶大家擊打頭浪，逼它改道——”秦莳運氣，聲音竟然在咆哮的巨浪中，頑強地穿透出去。

赤鲲喊道：“秦莳，咱們一起撤，去幫他們！”

秦莳一點頭，二人同時躍起，赤鲲收勢，秦莳收鋤，向山腳下飛去。

海水沖擊起巨大的塵煙，風聲呼呼，水聲隆隆，秦莳感覺到體內龍族的血脈被海水沖擊而起，已經奔騰起來，驅動着那股龍息，在周身激蕩。

她從來沒有飛躍得如此迅猛，幾乎能與師傅并肩齊驅。

生姜和靈光他們正在山腳下努力地抗争，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一下又一下地向海水發起挑戰。

他們雖然強大，但大自然太恐怖了。縱然他們努力地将頭浪往湖泊那邊擊打，卻只能逼得海水稍有避讓，完全沒有要改道的意思。

此時，赤鲲已驚訝地望着秦莳：“秦莳，你何時這般厲害！”

他看出來秦莳的速度與力量。

秦莳吼道：“師傅，我也是龍族！”

赤鲲雙眼一亮，大喊：“運息于椎，靈龍擺尾，為師來助你！”

秦莳心中頓時雪亮。

椎是尾椎。她雖然不是真正的龍族，沒有尾巴，但她可以模仿龍族的招式。

別忘了，赤鲲是有尾巴的！

只見赤鲲仰天長嘯，幻成巨大的鲲鵬魚，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一頭紮進海水之中，攪起滔天巨浪。

秦莳依照赤鲲的指令，飛身躍到鲲鵬寬闊的脊背上，将體內所有的氣息都聚集到尾椎處，使出一招靈龍擺尾。

此時赤鲲的尾巴就是她秦莳的尾巴。

赤鲲的尾巴狠狠地擊打出去，頓時天地昏暗，塵煙彌漫，海水發出一聲怪嘯，猛地拐頭，一路向遠處的湖泊奔去。

秦莳只覺得這一擊已經用盡了她所有力氣，甚至沒來得及親眼目睹海水與湖水的混合，她已經眼前一黑，栽倒過去。

…

女王府裏，龍傲天坐在她高高的龍座上，挑眉望着離她不遠的龍禦天。

這弟弟不喜歡看到她府上那些莺莺燕燕，故此甚少來，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

“崽子們都好？”龍傲天問。

“都好。”

“那看來是你不好。”

龍禦天點點頭：“我不太好。”

龍傲天頓時心中一凜，下意識就環視大殿。環視一圈，終于暗暗舒了一口氣。還好，因為怕被龍禦天薅寶貝，她這個大殿已經盡量樸素，寶貝都藏她寝宮了。

這下放心，龍傲天輕松地問：“我能幫啥忙？我是說……力所能及的忙。我沒寶貝送你了。”

龍禦天神情落寞：“姐，我找到阿金了。”

“呀，大喜事啊！”龍傲天眼睛一亮，激動得從龍座上一躍而起，沖到龍禦天跟前，雙手握住他的手，就差熱淚盈眶，“阿金命大啊，這樣都沒死？”

“沒死。”

“靈力沒毀損？”

“沒毀損。”

“法術也還在？”

“還在。”

那龍傲天就有點看不懂了，她拍拍龍禦天的肩：“嗨，那你還哭喪着臉幹嘛？”

“我把它送人了。”

“什麽？”龍傲天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掏了掏耳朵。

“你連一個屁都舍不得在外頭放，居然把阿金送人！送給誰了？”

“秦莳。”

龍傲天頓了頓，才想起這個秦莳是誰。于是更加瞠目結舌。

“那位秦姑娘？”

龍禦天點點頭。

這事古怪。龍傲天斜睨龍禦天，總覺得他有些捉摸不透的郁悶。這郁悶不是失了東西的懊喪，而是惦記什麽東西的牽腸挂肚。

突然，龍傲天靈光一閃，她覺得自己應該猜到了真相。

“啪！”她重重地拍打龍禦天的肩，“可以啊，我弟出息了，知道給姑娘家下聘禮了！你做得沒錯，畢竟秦姑娘是凡人，咱們就按凡人的規矩來。”

“啥？”龍禦天沒聽懂，“秦莳是跟我說過凡人的規矩，就是要講風水，倒沒說過別的。”

龍傲天眉開眼笑：“看來你們聊得很深入啊。好現象。我弟啊，終于成長了。這招使得好，她也的确還小，離十六歲還有兩三年呢，你把最心愛的寶貝都給了她，那就是提前鎖定她。這樣一到十六歲，就能順理成章迎娶她。”

龍禦天聽懵了，親姐這誤會夠大啊。

趕緊解釋：“沒有啊，姐你誤會了！她有可能是我的……我的……小龍崽子！”

龍傲天再一次瞠目結舌。

“龍禦天！你能不能有個準啊！上次是你信誓旦旦說她是個凡人，沒有龍族血統的呢？”

龍禦天都煩死了，金光閃閃的錦袍都遮不住他的煩悶。他一把子坐下，撐住腦袋，好像那顆英俊的腦袋再不支撐一下，就要休眠了。

“我也搞不懂。上次她是真凡人，這次她是真龍族。這怎麽還會變的呢？”

龍傲天看他一眼：“或許你救她小命時給的那股龍息，喚醒了她體內的龍族血脈吧。”

“有可能。”龍禦天換了個方向撐腦袋，哎，還是煩，撐哪邊都很煩，“姐你快幫我想想，我吃離魂丹那回，到底幹什麽去了，如果……如果不幸招惹了誰，我要怎麽找到她？”

龍傲天思路卻不一樣：“你就沒問問秦姑娘，她娘是誰？你一問不就知道了嘛。”

龍禦天直截了當：“不敢問。也不想問。”

龍傲天簡直嗤之以鼻：“喂，龍禦天，別給咱龍族丢臉啊，這有什麽不敢問，她要真是你龍崽子，那就接回府養着呗，你也不多這一個啊。”

“姐！”龍禦天叫道，“我是愁這個嗎？”

“那你是愁哪個？你不就最愁有人要吃你的、用你的？”

“我是不能接受，怎麽突然間我就多了個龍崽子呢？我明明特別正經啊！”

“哈哈哈哈——”龍傲天大笑起來，“拉倒吧，咱們龍族哪有特別正經的？別說沒有特別正經的，就是一般正經的都沒有。全是不正經的。”

龍禦天無語了。

太苦了他！沒人理解他！

寂寞！孤獨！金銀滿屋都填不滿的空虛！

龍傲天的确不能理解他，大笑結束，她一把将龍禦天拉起來：“行了，別垂頭喪氣，你要覺得難為情，就說是我生的。我不在乎。”

說着，龍傲天突然嘿嘿笑起來：“而且她還姓秦，我就當是……我和秦歡生的好了？”

龍禦天突然雙眼一亮，像是抓住了水裏什麽稻草。

“姐，我想到另一個可能！有沒可能是其他龍族，比如爹……”

龍傲天啞然失笑：“龍禦天你失心瘋了，說什麽屁話呢。我就問你秦姑娘多大？”

“三百歲。”龍禦天道，想了想又補充，“外表看上去像十三四歲。”

龍傲天道：“那就行喽，東方大地還有其他龍族嗎？爹娘飛升成仙都一千年了，這之後東方大地只有兩條成年龍，你和我。龍禦天，面對現實？”

龍禦天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再次煩悶起來。

龍傲天卻突然發現了什麽：“等等，你說她三百歲？”

“嗯。昨晚我确定了。”

龍傲天微微嘆了一口氣：“我的親弟弟啊，你就認了吧，你吃離魂丹，可不就是三百年前？”

不，不想認！

龍禦天抱住頭，連頭上的金環掉在地上都不想撿了。

外頭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女王，東海急報！”

一聽是正事，龍傲天當即也正了正臉色，對龍禦天道：“無論如何，這得恭喜你哈。”

然後喊外頭的人進來。

進來的是龍傲天的先鋒官左衍，一個英俊聰明的凡人修士。

不英俊進不了女王府，不聰明則留不下來，左衍自然是二者兼而有之。

“報告女王，東海方才決口了。”左衍道。

龍傲天一驚，作為東方大地的龍族首領，她負責着這裏的海域管理，所謂呼風喚雨，是本事，也是責任。

她急問：“近日并無風浪，怎會突然決口？現在情況如何？有沒有傷到百姓？”

左衍道：“飄渺峰突然地形變化，疑似附近醫修宗門有逆天移山之舉，導致出現決口，海水倒灌。”

“飄渺峰？”龍禦天驚了，忍不住插嘴問。

到底龍傲天才是龍族首領，是女王，按理說，龍禦天是從不對姐姐的正經事多嘴的，但眼下他實在忍不住了。

“有沒有人員損失啊？”龍禦天追着問。

龍傲天看他一眼，念在他今天受了刺激的份上，忍了。

左衍道：“飄渺峰下的醫修宗門逼着海水改了道，引海水入了東臨湖，沒有傷害到百姓。”

龍傲天舒一口氣：“還好，要是傷到了百姓，這醫修宗門我去滅了他！”

始作俑者龍禦天心虛地看她一眼，還是大着膽子問：“哪個宗門這麽英勇，不僅不該滅，還該賞！”

被龍傲天橫了一眼。

左衍道：“是妙手宗，飄渺峰是妙手宗和空蟬宗的界峰。空蟬宗在上游，妙手宗在下游。”

“妙手宗的人都好嗎？”龍禦天又問。

對今天弟弟的古怪表現，龍傲天很是詫異，但在左衍面前不方便教育，只得也裝出一副關心的樣子問：“是啊，妙手宗的人都好吧。希望不要因為引水一事，讓人家受到損傷。”

左衍老實回道：“這個屬下不清楚。這就派人去探。”

龍禦天哪裏還坐得住，起身道：“不用派人了，我正好有空，我去吧。”

龍傲天驚訝地望着他。

龍禦天倒也不隐瞞：“秦姑娘就是妙手宗的徒兒。我順道去看看。”

這下連左衍也驚訝地望着他。

衆所周知，龍禦天和任何姑娘都不會發生關系。

龍傲天知道，這把不同意都不行了，再者秦莳也是自己疑似侄女兒，出了這等事，就讓龍禦天去看看也算負責任，便揮手道：“去吧，若妙手宗有何損失，也可以登記着，回頭分田大會上，我去跟那些醫修長老提。”

龍禦天一刻也待不住了，立刻就飛奔出去，沒了蹤影。

看得目瞪口呆的左衍啧舌道：“這位秦姑娘是個重要人物吧？龍少任何姑娘都不看一眼的，對秦姑娘卻很緊張。”

龍傲天嫣然一笑：“因為她不是任姑娘，也不是何姑娘，是秦姑娘啊。”

其實這句話也談不上多麽風趣，左衍卻哈哈大笑起來：“女王總是這麽風趣！屬下忍不住笑了呢，哈哈哈哈！”

…

秦莳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臉色蒼白。

引水入湖耗盡了她的靈力，她一頭栽倒在赤鲲背上，被赤鲲駝到了岸邊。

生姜和吉祥用歸一訣替她烘幹了衣裳，她都沒有蘇醒。

“今天多虧小師妹，不然山下的百姓都要遭殃了。”生姜看着秦莳，心中也着實佩服。

吉祥道：“小師妹居然這麽厲害了，咱們都不知道。”

生姜道：“師傅說了，小師妹是隐藏的龍族，她體內有股龍息，将她的龍族血脈喚醒了。”

吉祥難以置信，繞着秦莳的床走到這邊，又走到那邊：“原來小師妹這麽有故事！”

生姜道：“你不覺得小師妹幾次下山都有奇遇，就已經說明她注定是個不同凡響的修士了嗎？”

“那說明咱們妙手宗也要成為不同凡響的宗門了！”吉祥喜滋滋地舉一反三，“而且生姜師姐，我還想明白了一個事！”

“啥事？”

“你說為啥這段時間咱們宗門喜事不斷？師傅修煉了那麽久的金丹期第三層，每回都進階失敗，這回居然成功了，而且都要沖第五層了。你也進階了築基期第四層，連放屁都達到了築基期，現在想想，是秦莳小師妹的龍族上靈一直在加持啊！”

生姜豁地雙眼亮了，她沖到床邊，一把拉起秦莳冰涼的小手：“小師妹，你可要快快醒來，全宗門都指望你呢！”

“咳咳……”吉祥清了清嗓子。

生姜頓時反應過來：“是不是有點現實了？”

吉祥：“過于現實了。”

生姜又拉秦莳另一只手：“小師妹，剛剛那個話是從大局觀方面說的，從我個人來說，我更盼望你快快醒來，因為你是我親愛的小師妹啊。咱們一起修煉，一起奪食，你要是不醒來，我和吉祥搶不過那麽多男人啊！”

“咳咳，還是很現實啊。”吉祥幽幽地道。

生姜嘆道：“唉，我是真的很真心的，就是說着說着，就很現實了。”

二人見秦莳還是毫無反應，生姜盤腿坐到床上，想給秦莳輸靈力。可是無論怎麽折騰，秦莳的體內像是有一道屏障，饒是生姜靈力不弱，也完全無法突破。

只得作罷。

“怎麽辦？”吉祥發愁。

生姜道：“師傅也束手無策，終究是咱們想得簡單了。”

外面隆隆的水聲已經逐漸平靜，吉祥走到窗邊：“海水好像已經消退了。”

生姜也跟到窗邊，果然遠處飄渺峰的兩峰之間，已經沒有滔天巨浪在肆虐，雖然豁口還在，水卻漸漸地收住，連先前的珍珠小瀑布也不見了。

“飄渺峰那邊的地勢本來就比這邊低，本該是東臨湖的水，從山坳另一側流入東海的。”

吉祥想了想：“按師姐這麽說，這海水倒像是爬了山坡，特意來灌咱們妙手宗的？”

生姜點頭：“這麽說也沒錯。反正就是蹊跷。”

吉祥嘆息一聲，道：“大海瞬間萬變，有時候像最乖的小孩兒，有時候像最美麗的姑娘家，有時候就像最憤怒的老頭子。”

“噗！”生姜笑起來，“為啥最憤怒就是老頭子？”

“因為咆哮的聲音聽起來像上了年紀啊。”吉祥學着老頭子吹胡子瞪眼的模樣，“嗚——嗚——就這樣。”

二人笑了一會兒，終于又想起昏睡的秦莳，頓時也沒了開玩笑的興致，又坐回床邊。

吉祥望着秦莳腰間的金鋤頭，那是秦莳暈倒後，生姜替她挂上的。

“萬幸小師妹這寶貝沒有被海水沖走，不然等她醒來可要傷心了。”

生姜卻突然想起一事，興奮道：“我有個想法。解鈴還需系鈴人，既然那豁口是龍禦天劈開的，那他怎麽也要對小師妹負個責吧，我去找龍禦天！”

這法子甚好。吉祥也歡喜起來：“龍禦天修為高超，若說天地下還有人能救小師妹，龍禦天就是最好的人選！”

“那我現在就去找龍禦天！”生姜站起身。

吉祥卻又不确定了：“師姐，你該不會故意接近龍禦天吧？”

生姜氣得瞪圓了眼睛：“你瞎說什麽！這種大事我才不會開玩笑！”

見師姐是真生氣了，吉祥趕緊服軟：“是是是，我小人之心了，師姐別生我氣，快去吧。”

生姜沖到門口，突然又收住了腳步：“吉祥，你知道龍禦天住哪兒麽？”

吉祥搖搖頭：“我怎麽會知道啊，我都很少下山。”

二人面面相觑。

生姜一咬牙：“不管了，我下山去問，就不信問不到！”

外頭傳來一個聲音：“別問了，我就在這兒。”

生姜和吉祥猛地對視一眼，興奮到齊口同聲——

“龍禦天！”

…

沒錯，門外就是龍禦天。

從他一路向妙手宗奔襲而來，一路上就滿心懊惱。不就一個事半功倍鋤？計較什麽呢？還非要當着秦莳的面裝個杯。

現在好了，震懾的作用是達到了，也證明小金鋤頭是自己的了。

飄渺峰破了。

還倒灌了海水，把妙手宗給淹了。

這一切都是他龍禦天處事不當造成的，他要去向秦莳道歉，順便看看能不能給妙手宗幫點什麽忙。

畢竟他已經全面了解了妙手宗的境遇，老實說，這麽個破宗門，撐到今天算是奇跡。

不管秦莳是不是他崽子，都是他們龍族的血脈，赤鲲把秦莳養大，居然也沒有帶歪，實在不容易，龍族不能不承情。

風淩已經接到消息，知道他來了招搖山脈，早早地在半道迎接。

“妙手宗……情況怎樣？”龍禦天問。

風淩知道龍禦天對妙手宗屬于“特別關注”，身為屬下，他當然也就對妙手宗特別關注，今日這場突如其來的災禍，他是看在眼裏的。

風淩道：“情況有點慘。妙手宗的兩千兩百畝神田幾乎全部被淹，其實他們要是不引水入湖的話，海水直沖下山，只會淹掉他們一半的田。”

這麽一看，的确慘。

一個宗門名冊都要從後往前找，而且風評也不咋樣的宗門，在這樣的危急關頭第一個想到的是山下的百姓，令人刮目相看。

風淩帶着龍禦天直奔招搖山脈最高處，那是風淩的地盤，能縱覽整個山脈。

站在山巅上，山風獵獵，吹動着龍禦天金袍。

束發的金環掉在女王府的大殿地上，此刻他黑色長發毫無束縛，随風飄散，如天神下凡。

他望見了飄渺峰下那個熟悉的山坳，原本綠油油的神田，此刻已是一片渾黃。

卻也不是河澤或海洋，而是海水退卻之後凄怆的泥潭。

堪稱“滿目瘡痍”。

本該如山間碧玉一般的東臨湖，有一小半已經黃了，那是流入的、裹挾着山間泥石的海水。

龍禦天道：“還好，倒灌已經結束。只是海水鹹、湖水淡，這東臨湖終究是被污染了。”

風淩道：“我在此處矗立數百年，從來只見東臨湖水奔流入海，第一次見到海水倒灌進東臨湖。不過東臨湖功能強大，假以時日便可以自我淨化，于周邊百姓不會有太大影響。”

龍禦天卻眉心一蹙：“是啊，我印象中也是頭一次遇見這種狀況。”

他眺目望向飄渺峰的另一側，卻是良田萬頃、郁郁蔥蔥，與一峰之隔的妙手宗形成了殘忍的對比。

“不對。這邊的地勢比妙手宗低，何以海水倒灌卻直奔妙手宗而去？”龍禦天感覺事情不是那麽簡單。

風淩道：“的确蹊跷。不過飄渺峰原本也不在此處，是空蟬宗拼了三位金丹期長老的性命，生生從別處搬來的。他們有移山趕海的生猛本事。”

龍禦天點點頭：“明白了，這事我回頭調查。你有沒有見到妙手宗是如何逼海水改道的？”

“我親眼目睹赤鲲幻化為鲲鵬，由一個手持金鋤頭的小姑娘騎鲲而上，生生逼得海水改了道。”

“這小姑娘這等厲害！”龍禦天興奮起來，甚至與有榮焉。

但下一秒風淩就讓他崩潰。

“小姑娘是很厲害，而且不要命的英勇。她改道成功後，精疲力竭，我看兇多吉少。”

“什麽？這麽重要的信息不早說！我這就去看看秦……這功臣是否安好！”

風淩只當沒有察覺他的異常，微微一笑，繼續當好招搖山上的那一棵大樹。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心疼我們小秦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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