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昆侖雪】弱點

程未晚覺得自己被041這個壞家夥給騙了。

他冷漠地看着淩肆夭暗地裏給自己擠眉弄眼的模樣,就想一巴掌拍上去,将他拍進地裏面去,摳都摳不出來。

然後揪着他的耳朵對他靈魂吶喊。

可他們的眼神交流也就只持續了這一瞬間,下一瞬,林子裏忽然傳來枝葉碎裂,泥土外翻的聲音,程未晚茫然地擡頭去看。

乍然,一股惡臭自林中溢出。

淩肆夭第一反應是抱起小獸,捂住口鼻,拔腿就跑。

程未晚徹底亂了,他沖淩肆夭吼:041你個混蛋王八蛋,怎麽現在才過來,還有我怎麽連靈力都沒有了?我都從這個殼子裏出不來了又是怎麽回事?

可是他一通靈魂拷問,問出來之後,卻是:“嗷嗚嗷嗚嗷嗚嗷嗷嗷嗚嗚嗷嗷!”

是個人就聽不懂這獸語。

淩肆夭很敷衍:“嗯嗯嗯,好的好的,乖,等這件事完了就喂飽你,給你親親抱抱舉高高。”

孟先覺原本不動聲色地聽着他們的話,但聽完這最後一句,像是聽到了什麽紮耳朵的話一樣,不忍再聽,眸色漸漸深沉,随後移開了目光。

而另一邊随時來臨的危險可不會哄他不生氣。一剎那之間強壯的葉片如飛起的鋼鐵薄片,沖着孟先覺的頸項橫掃而來。

孟先覺停滞的時間也不過一個呼吸之間,他反應極快,将長杖橫在身前,閃身後退。

一剎那之間,惡臭彌漫四野,而一朵碩大的花撥開枝葉,粗壯的根須在地面上蠕動着,它宛如一個人那樣彎下根莖來,用肥厚無比的花瓣攢住烏黑發紫的花蕊,正對着孟先覺。

孟先覺攥緊長杖,低低呢喃:“屍香幻郁花……”

淩肆夭在孟先覺後方瑟瑟地躲着,抱緊小赤金獸,緊貼着小赤金獸身上軟乎乎的絨毛,低聲道:“這是屍香幻郁花,花蕊有劇毒,是煉制屍毒的絕妙原料,這對孟先覺來講是絕好的東西,他巴不得這東西出現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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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沒說完就氣得程未晚狠狠咬了一口淩肆夭的手。

孟先覺他行為正派,而且極度厭惡鬼宗,也憎恨一切與鬼修有關的東西,怎麽可能會想得到屍香幻郁的花蕊,而且又怎麽會去煉制屍毒呢?

淩肆夭看見程未晚兇巴巴的眼神,等說出口了才發現自己不小心說漏嘴,他眨巴眨巴眼睛,幹咳一聲,說道:“晚晚,你別急,先打倒屍香幻郁要緊,你看孟先覺手裏的那柄長杖,你知道嗎,那不僅僅是根棍子,還是一柄從未出鞘過的利器。”

程未晚盯着淩肆夭看。

淩肆夭不敢再去看程未晚的眼睛,他清了清嗓子,緊貼住程未晚的耳朵,說道:“晚晚,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找個機會,我把話都給你說清楚,你想問我什麽我就說什麽,但現在不是時候,那屍臭花明顯想吞了我們,聽話一點好不好?”

程未晚翻了淩肆夭一個大白眼,然後低下頭安心地窩在了他懷裏。

前方戰況激烈,孟先覺艱難抵擋屍香幻郁,屍香幻郁的每一次攻擊都帶着致命的屍毒,孟先覺不僅都敏捷地躲開了,還将一縷不善的眼神分給在身後緊抱赤金獸的淩肆夭。

淩肆夭察覺到孟先覺河鳝的眼神,下意識将程未晚抱得更緊了一些,他吞咽着口水,支支吾吾道:“它花蕊中央是弱點,你可找準時機,攻擊那裏。”

孟先覺移開視線,置若罔聞,他并不相信淩肆夭的話,也無法相信這個憑空從林子裏鑽出來的人,可當他無數次試探之後,他發現的确如淩肆夭所說,花蕊中央是屍香幻郁的弱點。

他眸中稍帶些寒色,有些不甘心,竟被淩肆夭搶了先機。

他狠絕地将手中長杖刺向花蕊正中央,偌大的屍香幻郁就像忽然被按住了命脈,停滞在半空之中,花葉瞬間凋零,養分眨眼間都被深埋在地下的根須吸收,而地面之上的部分,驟然成灰。

淩肆夭遲疑地開口:“它的養分……”

“它們地面之下的根須相連,這些養分要被轉移到其他的花蕊之中……”孟先覺目光驟然一凜,猛地擡頭,“周遭還有,不止這一只。”

淩肆夭被孟先覺搶了話頭,睜着雙眼,嘴張着,說不出話來。

最終,“阿巴”兩下,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

事實證明,在雄性生物之間,不管熟悉與否,都是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敵意與勝負欲在的。

孟先覺話音剛落,周遭的古樹突然開始劇烈拔高,将他們三人牢牢圍繞在中央,形成了一個深不可測的牢籠,孟先覺握住長杖的手緩緩攥緊,手背暴起青筋。

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間,一個瘦弱的身影被從茂密的林中甩了出來,後背擦地滑行許久,才堪堪停了下來。

這人的後背被鋒利的小石子刮得滿是傷口,滿身滿臉都是血,手中牢牢攥着一柄豁了口的鐵劍,狼狽不堪。

淩肆夭不輕不重地“啧”了一聲。

是章成燦,沒誰了。

枝葉紛飛之中,所有人都察覺到了周遭潛藏的危險。

那股隐藏在青草綠葉氣息之中的臭味,無論如何都是讓人無法忽略的。

林中忽然傳來一人擁擠的腳步和急促的呼吸聲,淩肆夭與孟先覺全都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卻見一鵝黃衣裙的女子小跑出來,她整齊的發髻已經有些淩亂了,臉頰上有幾道細小的劃痕,她匆匆忙忙跑至章成燦身邊,緊張地問道:“章兄,你沒事吧?”

章成燦勉強擦幹淨臉上的血水,啞聲道:“我沒事。”

淩肆夭壓低聲音道:“晚晚,這人是誰你有印象嗎,男主正宮,林英兒。”

程未晚恍惚中記得好像是有這麽個人,這個女子天性純真善良,又不谙世間險惡,的确符合廣大男性同胞心目中的初戀形象。

女子好像這才發現周遭氣氛緊張,她茫然擡首,一眼便看見了兇神惡煞的孟先覺,她先是被吓住,卻又注意到孟先覺俊美的臉,迅速低頭,耳朵尖偷偷地紅了,然後她猶豫一會,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那樣,懇求道:“閣下,我是宗正門弟子林英兒,這位是……”

章成燦截住林英兒的話頭,道:“一介散修,無名無號,不值一提。”

孟先覺望向他們二人的目光有些高深莫測。

林英兒被打斷說話也不惱,很快反應過來,道:“我們還有幾個同伴落在後面,那些邪物都很厲害,我求您,救救我們……”

林英兒哭得梨花帶雨,程未晚和淩肆夭看得啧啧稱奇。

但程未晚注意到的卻是林英兒看向孟先覺之後紅了的耳尖和臉頰,心想:“真不愧是男主。”

而淩肆夭則注意到章成燦都狼狽成那個樣子了林英兒還對他不離不棄,心想:“真不愧是男主。”

孟先覺垂眸看她:“我為何要救你們?”

正說話間,又有一人被從林中甩飛出來,這人比章成燦還要慘上許多,他落地時就已經口吐鮮血,雙眼幾乎翻白。

林英兒不忍再見那慘狀,貝齒緊咬櫻唇,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喃喃道:“求求您,救救我們。”

孟先覺無動于衷。

最終還是程未晚看不下去,他咬了一口淩肆夭示意放開他,淩肆夭吃痛,不自禁地放開手,轉瞬間就明白程未晚想去幹什麽,但此時程未晚的靈力被封住,根本用不出來,淩肆夭只好忍着肉痛,用積分給程未晚兌換出來一個法力爆發的道具。

只見小獸沖出來的一瞬間,風如浪卷,雲霧在它身周缭繞,竟堆積出了一個龐大的獸形,緊緊墜在程未晚的身後。

林英兒被突然之間沖出來的赤金獸吓住,可雲霧組成的龐大獸形爆發出的威力甚至比本體還要大。

而屍香幻郁感受到此種強大的靈力,争向從林中鑽出,散發着惡臭的花蕊齊齊對準程未晚。

程未晚自知自己的靈力不過是昙花一現,一個道具而已,撐不了多久的,程未晚利爪橫揮,直接将一朵屍香幻郁抓成碎末之後,給孟先覺傳音:“救人。”

孟先覺所有的動作都在那一剎那間頓住,猛地向後看去。

“前……輩?”

聲音裏帶着小心翼翼的試探。

前輩的語氣冷冰冰硬邦邦的,與之前任何時候都不同。

這樣的前輩冷漠、疏離,讓他感到格外陌生,還有心慌。他擔心就此失去。

心中最長的那根弦重重地顫了一下,時不時地發出“嗡嗡”的轟鳴。

程未晚鼓着嘴巴,他天生脾氣好,又樂觀,起初孟先覺将他關進靈囊之中時還只是微微生氣,想着熊孩子該好好教一教,日後有機會時,将話說清楚就好。

但這一次,孟先覺強制與他烙下主仆印記,真真正正地惹惱了他。

那種劇烈的陣痛還殘存在他的神經末端,他知道,一旦烙下這個印記,他将永遠擺脫不了孟先覺,即使是完成任務之後。

那是真正的臣服。

程未晚見孟先覺根本不看向屍香幻郁,而且也絲毫沒有動手的打算,擰眉,提高了聲調:“孟先覺,救人,趕緊處理掉這些屍香幻郁,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離開這裏之後,你最該去取昆侖木和鳳凰……”

話音戛然而止。

孟先覺聽不到程未晚的後半句話,有些焦躁,這一趟來他就是為了取得昆侖木,至于鳳凰膽,既然前輩開口,那他就一定會拿到。

程未晚話說到一半,法力爆發道具時效到了,赤金獸不再威風凜凜,它裹了滿身的泥土,翻滾兩圈,沾一身泥之後,癱在地上,像個小垃圾狗。

孟先覺凝神感知,發現前輩的氣息消失了。

那一瞬間,心底的唯一支撐幾乎要崩塌掉。

前輩雖與他說話,卻沒有一句話是對他說的。就連以前親昵的稱呼“先覺”都變成了冷漠疏離的“孟先覺”。

那種狂湧的寂寞和難過像浪潮一樣湧來,幾乎快要将他淹沒。

前輩不肯與他說話,前輩有意與他保持距離……

孟先覺擡手,像是在發洩着什麽一樣,靈力凝聚,乍然爆開,直将前方的一朵屍香幻郁炸成齑粉。

他回想着程未晚和他說過的話,眼中的黑愈來愈幽深,最終,他像是想通了什麽一樣,眼中現出一些微弱的光。

似乎是其中還藏了一些什麽陰暗的東西。

好像是,見到一朵漂亮的花就要摘回家那樣,他喜愛,他珍視,他想得到,想徹底占有。

他要想盡辦法,占有程未晚。

前輩生他的氣,那他就哄,哄到前輩消氣為止。

淩肆夭望着對赤金獸漠不關心卻因程未晚的聲音出現而稍顯興奮的孟先覺,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古怪。

短短一瞬過去,孟先覺聽從程未晚的話,緊握長杖,将靈力瘋狂注入其中,霎時,長杖的尾部出現了一道裂縫……

随後那裂縫越來越大,竟有幽紅的光透出來,紅光之後,利刃出鞘,脫去冗餘的烏黑重木,是長刃如水一樣輕薄鋒利的刀。

這柄刀非常漂亮,刀身纖長,流暢細膩……

淩肆夭目不轉睛地盯着那柄刀,飛奔過去,擊起一串塵埃,他從屍香幻郁輪番的攻擊之中将程未晚護在懷中,逃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對準程未晚的耳朵,喊:“看見沒,那就是傳說中的鬼王神兵,注無!”

程未晚迷迷糊糊的,道:“怎麽樣,人救下來了沒,孟先覺那邊呢?你去幫幫他……”

“你用你聰明的小腦瓜想一想,為什麽注無會在孟先覺的手裏,嗯?”淩肆夭氣得不想理他,“你覺得他還用得着我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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