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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徐徐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電話裏約的茶社,進門前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理了理頭發與衣領,調勻了呼吸才推門進去。
徐母已經到了,坐在紅木雕花窗下的桌旁,正凝神分茶。司徒徐徐将外套脫下挂起來,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對不起,我遲到了。”
徐母溫和的笑笑,對她說沒關系。徐母笑起來的神情和徐承骁很有幾分相似——是司徒徐徐與他第一次正式約會那晚,她覺得陌生的那個徐承骁。
剛才挂外套時徐母的大衣就挂在一旁,司徒徐徐瞄了一眼牌子,想起來去年她媽媽生日的時候她花了兩個月的收入,買了一條這個牌子的圍巾當生日禮物,徐飒看了發票上的價格之後說:“女兒,你聽過為了一件昂貴睡衣換掉床單家具乃至整個房子裝飾的故事吧?奢侈品是人類欲望的一個無底洞,你給我買這麽好的圍巾,我最後可能會把你爸爸都換掉。”
當時司徒明表情驚懼不已,母女兩個笑成一團。
當時還沒有出現徐承骁,司徒徐徐還以為自己足夠好。
奢侈品的定義是“一種超過人們生存與發展需要範圍的,具有獨特、稀缺、珍奇等特點的消費品”,又稱為非生活必需品。
價值司徒徐徐兩個月收入的圍巾對司徒家來說是奢侈品,徐承骁——那個有着顯赫家庭背景、前途不可估量的完美的、完整的徐承骁,對司徒徐徐來說,稱得上是奢侈品,超過了她原本生活的需要範圍,獨特、珍奇的令她承受不起,令她驚覺自己不夠好、無法與他匹配。
她不好,她不該奢求得到夢想中的完美男人。夢想成真太奢侈了。
徐母只用一件輕薄保暖的羊絨大衣,就讓司徒徐徐剛熱乎起來的心又涼了下去,冰涼、冰涼。
“坐。”徐母倒是很客氣,“承骁說不讓我‘司徒小姐’‘司徒小姐’的稱呼你,太見外了,你家裏人叫你什麽?徐徐?”
司徒徐徐淡笑着默認,下意識的不想把那個丢人又親切的小名告訴眼前氣質華貴的夫人、她男朋友的媽媽。
“徐徐,今天這麽臨時的約你出來,讓你吃了一驚吧?”
“有一點點。”司徒徐徐雙手接過她分好的茶,笑了笑。
“是我家承骁,他托我給你帶話,”徐母仔細觀察,從進門起就神色自如的年輕女孩子,聽到兒子的消息霎得變了
神情,她的笑容就情真意切的更親切了幾分,“他們那個地方偏僻,一到訓練的時候更是荒山野地,不方便往外面打電話,承骁爸爸昨天也是碰了巧才和他通上了話,承骁就讓他轉告一些話給你,他爸爸回來托了我,我想你們兩個第一次分開,心裏着急,就這麽臨時的約了你出來。”
“承骁說他答應給你打電話,對不起,他食言了,還有他說今年會回來過年。”徐母親自給司徒徐徐添茶,語氣裏有幾分的感慨:“他爸爸回來跟我說:兒子三十歲了吧?我還是頭一回聽到他用這個語氣說話。”
徐母說話的聲調不急不慢,聲音低緩,像溫柔的風,司徒徐徐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低着頭默默的,徐母等了一會兒,輕聲叫她:“徐徐?”
“哦,阿姨,”司徒徐徐擡起頭,掠了掠垂下來的頭發,“我不要緊,沒關系的。”
徐母眼中疑慮一閃而過,不再說話,靜靜的看着她,司徒徐徐在她考量的目光裏輕聲說:“如果下一次和他聯系上,您轉告他: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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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母回家後對徐承骁父親徐平山說:“老徐,我覺得承骁那個女朋友性格有點強,兩個人恐怕不适合。”
徐平山從文件裏擡起頭:“怎麽了?”
“那個女孩子的相貌、舉止都很不錯,說話也進退得當,有教養、有想法,從神态裏就能看得出來是個自己有主意的。”
“那不是挺好,我們家的女同志不都這樣嗎?”徐平山和妻子開玩笑。
徐母卻沒有玩笑的心思,嘆了口氣,說:“可我今天看她……她對承骁、沒有承骁對她那樣的熱切。”
“這有什麽!”徐平山覺得她小題大做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我們是外人,不要插手,你把話給承骁帶到就可以了。”
徐母仍覺不安,想辦法輾轉好幾道和兒子通了一個簡短的電話。徐承骁一聽司徒徐徐那态度就懵了——臨走前抱着他、分明言之鑿鑿答應等他的人,就因為一個多月沒有通信,反悔了?!
他惱火她的善變,又百爪撓心的擔憂:以他對司徒的了解,這姑娘狠下心來真能說斷就斷。
況且一開始的時候她其實也并不怎麽情願,要不是自己攻勢猛烈、步步相逼,哪能這麽快拿下?
就算是那短暫快樂的甜蜜相處裏,她也并不曾對自己如何熱切。
景澤翹着腳懶在椅子裏,冷眼旁觀骁爺精彩絕倫的變臉表演,忽然門一推闖進來傅東海,景澤心道不好,可傅東海才不會看人臉色呢,不知就裏的沖着徐承骁冷聲責問:“為什麽A12的火力配置和指揮所位置沒有按照白皮書上寫的布置?誰給你的權限改動我的訓練方案?!你到底懂不懂——”
徐承骁心煩的時候才不管他是不是傅老将軍最鐘愛的重孫,揪起他衣領臉朝外,像扔保齡球一樣把人扔了出去。
人一聲悶響着地,門外等着看好戲的鐘小航們頓時一陣歡呼。
景澤早在傅東海闖進來的時候就站了起來,可也已經晚了,骁爺出手如電。景澤望着傅少校趴在地上一動不能動的狼狽樣子,閉了閉眼睛,向鐘小航擺了擺手,幾個眉開眼笑的家夥就圍上來七手八腳的把傅教官擡下去了。
景澤關上了門,拿了一瓶礦泉水遞給徐承骁,語氣有些不滿的說:“你下手輕點行不行?”
“景澤,你再不把他弄走,我就弄死他。”徐承骁冷着臉說,他已經受夠傅東海的傲嬌弱智了,多忍一天就真要出人命。
景澤邪邪的勾起了一邊嘴角,心情很好的說:“這個活還是留給我。”
徐承骁暴躁的抓了抓頭發,忽然說:“下下個月的招兵我來去!完事把人送回來,剩下的事交給你了!”
還有兩周這個季度的訓練就告一段落,接着就是一年一度的選拔新人了。一向下連隊去招兵買馬在這裏是他們幾個最煩惱的事情——誰家有尖子不想留在自己手裏?從那幾個一毛不拔的家夥手裏挖人家的尖子兵,和搶劫有什麽區別?
本來這種在軍級首長手下走人情、賣面子的工作徐承骁的身份最合适,可骁爺他最煩這些事,這幾年都是景澤出馬,難得徐承骁這次主動請纓,景澤忍不住為那位鼓掌:“我實在想見一見這位司徒姑娘!”把骁爺逼成這樣,太本事了!
徐承骁陰郁着臉不說話,景澤把車鑰匙在手裏一抛一抛的玩,得寸進尺的逗:“這會兒太陽還沒下山,回基地也就四個多小時,要不您這就回去,打個電話一解相思?”
這個念頭徐承骁早就在腦袋裏轉過幾百遍,可他十多年的軍事素養絕不容許。他轉頭冷冷看了他一眼,忽的一腳踢向他身下的椅子,椅子一條腿應聲而斷,景澤反應奇快,一躍而起,臉卻恰恰迎上那串車鑰匙,正中景中校挺拔的鼻梁。
景澤一聲
不吭的捂着鼻子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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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徐承骁回到G市的時候,已經是冬天了,恰逢今冬的第一場雪,城市的霓虹銀裝素裹,分外迷茫。
景澤比徐承骁還少回來,加上雨雪視線不佳,幾次開錯道。心理素質比龜殼還硬的景中校表情輕松的吹着口哨,徐承骁暴怒了:“你他媽成心的吧?!”
景澤斜了他一眼,“要不您自己開?”
徐承骁石膏還未拆的左手動了動,簡直想直接揮過去砸他腦袋上。一個紅燈車停下,他扯了安全帶就推車門,景澤問他去哪兒?他回頭低吼:“打車!”
看着骁爺落了一肩雪攔下一輛車,對他來說低矮的車身,又因手上打着石膏,鑽進去的姿勢之狼狽,和那天趴地上的傅東海差不多了。
景澤在溫暖的車內惬意舒适的等紅燈過,摸着下巴想他和徐承骁都走了,不知道家裏現在成什麽樣了?
小鬼當家什麽的,想想就好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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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承骁把自己塞進車裏的時候碰到了左手,傷處一陣疼。下車時小心護着,卻不防将手機落在了出租車上,司徒家敲門沒有人應,他在門口站了會兒,雪天傍晚黑乎乎的,他站在黑暗裏悶得慌,索性跑到樓下站在樓道口等,想着她回來就能第一時間見到。
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下來,路燈一次亮起,一輛磨砂黑的路虎V8緩緩開進來,停在了樓道口對面的路邊,徐承骁也有一輛這樣的,因此多看了一眼,就看到車內亮起燈,副駕駛位上赫然是他日夜想念的人,笑靥如花,正一邊解安全帶一邊向後排司徒明膝頭一個小女孩說着什麽,徐承骁遠遠的看着分離了這幾個月的人,坐在別人身邊的副駕駛位上,瞬時間心裏沒有明确的怒或者恨,只是心揪得呼吸都困難,他屏着氣息,将目光緩緩移向開車的人,那個男人向後排側着臉,看不清容貌,搭在方向盤上的右手挽着一截袖子,可以清楚的看到肌肉,不誇張但絕對有力,一眼就知是個身手不弱的。
活了三十年來從未有過失敗感覺的徐承骁,在這個深冬雪夜,捧着隐隐作疼的石膏手站在路燈下的雪地裏,看着那廂車內溫暖融洽的一幕,第一次嘗到了失落的滋味。
作者有話要說:笑眯眯的看着心碎失落的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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