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放在以前,謝明燭想都不敢想,自己竟然對一個男人這樣那樣。

手心裏的腳丫動了動,腳趾不自覺收縮起來。

白桐被黑珍珠撞了一下,膝蓋一軟,往後倒去,出于慣性抓住了身邊的東西,也沒注意是什麽。

淅淅瀝瀝的水珠從頭頂傾瀉下來,頭發、運動衣、褲子通通濕透。

當事人還有點蒙,從臉頰到眼瞳,都因為過慢反射弧,顯出令人心軟、心癢的呆愣。

尤其半張開的唇瓣,濕漉漉、水潤的。

阿彌陀佛。

佛說,白日不-宣-淫。

謝明燭惱恨的轉過頭去,腦子裏從《九九乘法表》到《三味書屋》。

“唉……全都濕透了。”白桐撩了下衣服,嘆了口氣。

腳丫子穩穩落地,白桐輕輕踢了下黑珍珠,黑珍珠也不怕生,因為白桐就沒用力,黑珍珠以為主人逗着他玩,在地上打滾。

“咦——”白桐用腳揉狗肚皮,一時間撤不開身,就讓謝明燭出去幫自己随便拿件衣服。

謝明燭可算離開,出浴室他松了一口氣。

怕自己忍不住。

房間像是緊閉的門扉,從踏進去一刻——獲得通行證初始,謝明燭就不打算出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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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濕漉漉挂在身上,一會兒功夫就又冰又冷,像貼着一塊冰。

白桐是個窮人命,唯一有的不屬于窮人的矜持,就是無論什麽時候都得洗熱水澡,大夏天也一樣。

共識得賴于某個八竿子打不到邊的窮親戚,大夏天洗了個冷水澡,後來光是醫院都看了好幾家。

窮人生不起病,是白桐成年第一件認識到的事情。

像是這種衣服被打濕的情況,白桐迫切需要洗個熱水澡。

黑珍珠在家面前,莫名聽話,一人一狗其樂融融。

謝明燭推門的時候,是真的沒想到福利來得那麽快。

一瞬間腦袋放白,只有一團團馬賽克,馬賽克不知道該打臉還是打脊背。

當真是水仙藏鯉魚,銀背雪肌。

更可恨的是當事人,永遠無辜、真摯,模樣擺明了“勾-引”,但你又明白,對方從頭到尾都只是不小心,是你自己下賤,你饞他靈魂、還饞他身子!

白桐抱着狗,狗斯哈斯哈,狗鼻子在皮膚上嗅。

白桐咯咯笑的,轉頭說:“啊,衣服你拿過來啦?放在旁邊吧,我洗個澡。”

謝明燭像個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咔嚓咔嚓的走過去,放下衣服,轉身,然後像鬼在背後追,離開浴室。

白桐看着謝明燭倉皇逃竄的背影,揉了下黑珍珠狗頭。

“你看你,把你主人吓得。好了,快洗吧。”

·

白桐洗完,熱氣烤得小臉粉粉、睫毛漉漉。

他頂着一頭半濕的頭發,說話聲音間帶着幾分慵懶。

“剛才我洗澡的時候幫你想了想。”

謝明燭坐在沙發上喝冰水:“什麽?”

白桐坐到他旁邊,濕漉漉頭發往下滴水,謝明燭皺眉。

白桐說:“今年工作不好找,我建議你考證書,一時半會兒你也拿不到證書。”

謝明燭:“那怎麽辦?”

白桐說:“別急,我們公司最近在招助理保安,我覺得你可以先去試一下。”

謝明燭:“我謝謝你。”

白桐情真意切:“工作無貴賤,你該不會還有職業歧視吧?”

謝明燭說:“沒有,我是認真感謝你。”

白桐說:“你可以一邊工作,一邊學習,成年人的世界雖然很困難,但只要肯努力,至少能一定程度減輕痛苦。”

謝明燭笑起來:“你哪裏來的這麽多歪理?”

白桐澄清:“不是歪理,這是現實。”

白桐是個實幹派,說幹就幹,直接把招聘電話給他了。

這會兒白桐也沒想起,他們家公司那保安要求雖然不要求986、222,也是要求年齡55、體能66的。

白桐語重心長:“磨刀不誤砍柴工,邊讀書邊打工。你是枭雄,總不能給我當一輩子打雜的,你注定往上走。”

謝明燭想,他往上走了好多輩子,深知如何往上走,可越往上走越難與人建立親密關系。

他看起來成熟或者穩重,求全然不是,長大只是學會了處理某些事情的辦法,成熟只是懂得成年人世界需要隐藏自我。

如果說自我需要很多的構成,謝明燭認為自己的構成很簡單——他骨子裏是懦夫小人,但構成他的另一半是滾燙、真摯而火熱。

謝明燭老嘆氣,他拿來塊毛巾,蓋住了白桐濕漉漉發頂,然後肆意揉搓,像搓面團。

“其實我沒那麽金貴。”白桐第一次被人擦頭發,受寵若驚,他用真摯而懷疑的目光仰頭,還沒有來得及看到謝明燭的表情,被大毛巾裹着,左右搖晃腦袋。

白桐舒服得瞎哼哼:“唔唔唔。”

謝明燭說:“頭發要擦幹,不然容易頭疼。”

說到點子上了,縱使換了一副皮相,白桐思想仍舊根植于“不能生病”、“別生病”的土壤裏,長成參天巨樹。

被死死拿捏住弱點的白桐,像只聽話的貓,任由揉搓,連反抗都沒有,最多只會因為厭煩,伸手拍一下,表示膩了。

行為舉止極其像貓,謝明燭會立刻收斂,卻不停止。

他固執的要替白桐擦幹頭發,擦了一般,還得用吹風機慢慢烘。

上一次白桐使用吹風機,還是剛買來試好壞的時候。

白桐自己都不記得吹風機扔在哪個犄角旮旯,居然被謝明燭翻了出來。

暖風不急不緩,烘得白桐想睡覺。

神經松弛下來,陽臺上的太陽暖烘烘的,日光很好。

這樣好的天氣,應該是在田地裏遍地插樁,但也可以偶爾放松一下,沉浸在湖泊一樣的美夢裏,又像是落進同樣溫暖的懷抱。

太陽公公暖烘烘,白桐歪着頭,靠在沙發上睡着了。

睡得挺死,謝明燭戳了戳他臉頰,白桐都沒有什麽反應,可見是真的睡死了。

“白桐?”

“……桐桐?”

怎麽喊都不醒,可見一點不知道險惡世界、妖獸都市。

也不知道愛意藏不住,藏久了容易變态。

就像他現在,好卑鄙,裝失憶還不夠,還趁着人家睡着,低頭吻了吻人家臉頰。

吻完了,又跟個神經病一樣,輕輕在人家脖子邊上嗅來嗅去。

黑珍珠看了都震驚。

人可以、但至少不能……汪!

·

拿着白桐推薦的謝明燭站在了公司大樓下。

自己選的地址,自己成立的公司。

謝明燭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來這裏,不是來辦公的,而是來應聘保安的。

之前那招聘是他本人親自攥寫的,目的是防止白桐與人日久生情,可現在問題來了,他寫的年齡是45歲以上,這問題很大。

思索了片刻,他直接給自己開了天窗,讓助理将年齡改過,提到20歲以上,這下他是穩了,結果等他到分公司這邊一看,同行競争還挺激烈。

老老少少跟地裏蘿蔔似的,一個比一個壯實、威武。謝明燭脫—衣有肉,穿衣顯瘦,此時此刻放到人群裏,相當不出彩。

旁邊一個男的抽着貴煙,勢在必得的樣子。

“早點回去吧,一個個跟白斬雞似的,這可是正兒八經的公司,不是什麽人都要的。”

一些上了年紀的老頭頗為喪氣。

“還以為是老年人就業崗,沒想到你們這些四肢健全、發達的都要來搶。這年頭,找工作真難。”

“可不是?我看隔壁保安都要求大學生了。”

好幾個垂頭喪氣走了,謝明燭旁邊那個混混小弟也想走,可人樂觀。

“來都來了,賭一把。老弟,我看你長得這麽帥,怎麽不去當明星啊?”

謝明燭說:“學歷一般。”

混混懂:“你長得這麽帥,不好好學習,談戀愛去了吧?”

謝明燭點頭:“算是。”

混混拍了拍謝明燭的肩:“都是過來人。我覺得咋兩都沒戲,你看到剛才那個沒?我認識他,他背後有人。”

謝明燭冷冷笑了一聲:“呵。”

混混表情十分難看:“你笑太大聲了,他聽到了,兄弟你自求多福。”

混混尿遁,抽煙那個神情不耐的走過來。

“就你剛才笑?笑什麽?”

謝明燭跟個冰塊似的站着,目光也不躲閃,有點挑事的意思。

“沒笑什麽。”

煙頭在壯漢手裏滅掉,他厚實嘴唇在臉皮上抽了一下,伸手想揍謝明燭。

“去死吧!”

他早先是混混,別人學習他打架,別人靠大學,他打架。

基本來說,這男人行走不是靠雙腿,而是靠拳頭,拳頭硬度是他的脊背。

保安工作是他的飯碗,他總不能當一輩子混混。

混來混去,混不到婆娘,得找個正經工作。

所以他找人托了關系,給人送了幾條大中華,塞了不少錢,才到這裏,這一回他工作不能丢。

回憶完畢,他加強的拳頭揍了過去。

這一拳,大地要為止顫抖……才怪。

謝明燭悠然自立,甚至連表情都沒變,他像個問切的老中醫,頗為嫌棄的捏住了對方手腕,咔擦兩聲。

“啊啊啊啊——手、手斷了!!!”

謝明燭一身黑衣黑褲,沒有一絲褶皺,扣子緊巴巴包裹住他的脖子,連表情都刻板,寫滿了不屑和冷漠。

“你骨質疏松,缺鈣。”

“去你媽的缺鈣!你惹了我你也別想好過!”

他放下狠話,抱着手冷汗直冒。

來一趟也不容易,他再痛也要把面試混過去。

兩個人吵鬧聲太大,立刻引起了hr的注意。

時間差不多也到點了,聽說今天總公司有代表要來,hr不想惹事。

hr出來掃了一眼:“剛才打架的是誰?”

周圍人怕惹麻煩,立刻讓開,讓謝明燭跟滿頭大汗的男人凸顯出來。

hr掃過謝明燭,又掃了掃剛才的男人。

然後指着謝明燭說:“你不用面試了,我們公司不需要管不住自己手的人。”

謝明燭說:“他呢?”

hr早就跟男人私底下接觸過,而這時候睜眼說瞎話:“他至少沒動手。”

謝明燭點頭:“好。”

随即轉身離開,他走出大廈還跟白桐發了個消息。

“對方看不上我。”

語氣還整得挺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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