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謝明燭讓白桐回家。

“中午給你做香菇滑雞,小炒牛肉,還有其它想吃的嗎?”

白桐不明白,怎麽話題左拐右拐,怎麽又拐到了吃的事情上面。

難不成在謝明燭眼裏,自己就是個吃貨?

白桐摸了摸鼻尖。

謝明燭挂了電話,心裏泛上一點不安。

他隐約意識到謝付雪把某些不該說的事情捅出去了,但謝明燭并沒有慌張。

抛開其他那些事情不說,謝明燭一直在等待這樣一天——希望有機會能夠從命運裏解脫,也希望能把自己那些肮髒和卑劣的事情,通通告訴白桐。

“這樣也好。”謝明燭利落斬斷雞骨頭,松了一口氣。

等待做雞的那個空檔,他做了幾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把某個房間的鑰匙放進了信封,放在白桐床頭櫃上。

第二件事情,是把幹香菇給泡發——早很多年前,他也想找個賢妻良母,萬萬沒有到自己先成了賢夫。

第三件事情,他給謝付雪打了個電話。

以前還需要僞裝的時候,兩個人時常需要保持聯系。

謝付雪可能永遠都不知道,謝明燭根本不想聽到他的聲音,甚至于很多次,謝明燭關了靜音。

現在重新撥通他的電話,謝明燭輕輕笑了起來。

謝明燭開門見山:“你跟他表白了?”

謝付雪聲音很疲憊,一直壓低聲音在咳嗽:“是啊。我有一些疑惑,你可以為我解答嗎?”

謝明燭說:“看在我今天心情還不錯的份上,我可以為你解答。”

謝付雪低低笑起來:“你重生了對嗎?”

謝明燭沉默了一會兒,随即笑起來。

他平日裏在白桐面前,說話聲音低沉溫柔,總是擺出一副優秀傾聽者的模樣。

也只有在情敵面前,才真實展現出桀骜、嚣張,甚至碾壓一切的傲氣。

謝付雪以前總是抵觸謝明燭,當時那份情緒很難言說,現在想起來,兩個人根本沒有情人氣場,一見面就是情敵,怪不得橫豎看起來都不舒服。

謝明燭沒否認:“無論我重生沒有,你都已經輸了。你還有什麽別的招數?”

其實謝明燭沒做什麽。

他只是太清楚怎麽裝可憐,怎麽裝弱勢,雖然過程多少有點不堪,白貓、黑貓,逮到耗子就是好貓。

你看,白桐不是上鈎了嗎?

謝付雪苦悶,助理勸他少喝點酒,謝付雪讓他滾蛋。

“是,我是輸得離譜,謝明燭,你以為你就贏了嗎?”

謝付雪現在唯一的快樂,就是幹脆誰也別想得到他。

謝付雪悶下一口酒:“你以為白桐會跟你在一起?不可能的,他眼裏容不下沙子。”

謝付雪對白桐也很熟悉,早年給白桐當過多年助理,也有了一定默契。

他知曉白桐是個正兒八經老實人,不喜歡那麽多虛的,所以表白得直接,不能藏着掖着。

可他到底不明白,他并不懂得怎麽去愛一個人。

謝付雪苦笑:“你比我惡心多了。你背地裏算計我,找替身。謝明燭,你是個殺人犯。”

謝明燭聲音帶着冷意:“別亂講。殺人的罪名,我可承擔不起,如果你指的是前世,那我并不想為此道歉。”

生冷、陰寒的聲音,與記憶裏某個畫面重疊起來,謝付雪牙齒咬得牙齒咯咯作響。

謝明燭接着說:“我只是想跟你說,我跟他,已經是更進一步的親密關系了。哦,你應該連他的手都沒有碰過吧?謝付雪,你比我想象裏的還要廢物。”

言語是鋒利的利刃,直直往謝付雪心髒上插刀子。

謝明燭繼續說:“謝謝你把他交給我,希望你可以祝福我們百年好合。”

“去你媽的百年好合!”謝付雪終于控制不住脾氣,摁斷了電話,由于情緒過于激動,謝付雪咳出兩口血。

他十分空虛躺在沙發上,面對着天花板。

當年他剛蘇醒的時候,發了瘋一樣在屋子裏寫着白桐的名字。

他做錯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害死了白桐。

一度也想償命,可是人的意志在某個程度上是以“保命”為主的。

所以在最後他還是忍不住救了自己。

謝付雪還沒死,腦子裏卻一直在回顧,人們管這個叫“走馬燈”。

他出生優渥,開局就是好牌,但手裏捏着好牌,不代表打得好。

謝付雪打牌打得不好,一輩子渾渾噩噩下來也沒多少長進。

他好像永遠長不大。

他顫抖着手,給白桐打電話。

等待一通電話的時間那麽長,漫長到他額頭幾乎被汗水打濕,連呼吸也變得急促。

沉重、通透的肺部開始發-硬、發燙,湧上來的血液鐵腥味很重。

謝付雪說過太多次假話,所以偶爾有一句真話,顯得尤為可貴。

跟白桐聊天裏,有一句是真的,他會死的。

興許是上天回應了他的期待。

電話響了起來。

謝付雪欣喜若狂,可看見是謝明燭的名字,又暴躁無比。

謝明燭似乎是猜到他不會接,于是給他發了消息。

【你想讓他一輩子生活在愧疚裏嗎?】

心思被點破,謝付雪像是一記耳光狠狠打在了臉上。

他太卑劣了,他想,如果能被白桐永遠記住,就算是用這種方式也可以。

但……他不想看到白桐哭。

千算萬算,謝付雪也沒有算到,臨到最後他不僅沒能結束自己的生命,也沒有在白桐生命裏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甚至,他還得自己給自己叫救護車。

就這樣吧。

謝付雪想。

畢竟,是真的不想看見到他哭泣。

·

門鈴響起的時候,謝明燭手指在彈出的界面愣了一下,最後選擇了“否”。

然後才起身,給白桐開門。

白桐進門一瞬,就要往沙發上躺,居家宅男屬性一覽無餘。

黑珍珠很懂事送上狗頭,帶給忙碌了一天的主人一點安慰。

白桐呼嚕呼嚕揉了兩下狗頭,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接着抱怨道:“可惡,事情沒辦好。”

謝明燭緩步過來,靠在沙發邊上,給他遞了一杯溫水。

“沒關系。”

白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水,唇瓣水光涔涔:“有關系,我可是把謝付雪得罪了,他萬一在背後卡我一手,怎麽辦?”

謝明燭眼神飄忽了一下,淺淺啄了口水。

“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白桐轉過頭來看着他:“所以,你到底騙了我什麽?”

白桐總是給人猝不及防的一擊。

謝明燭一時半會兒居然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他先鋪了個底。

“白桐,我喜歡你。”

說起來太長了。

謝明燭悲哀的想,好不容易做一次香菇滑雞,看來是沒有機會吃了。

但他已經決定将一切告訴他。

“雄性在追逐另一半的時候,會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行為。”

白桐心說,還能怎麽個奇怪法?

剖析自我給別人看,本質是很丢臉的事情。

謝明燭說:“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重生了。”

聽到這句話,一些遲鈍的記憶開始重疊。

某個犯錯的夜晚,他也聽到過同樣的話。

謝明燭說:“白桐,我們在年少時見過一面,可能你忘了,我們見面的那天,雨下得不大,你撐着一頂太陽花傘……差點咬掉了我一口肉。”

白桐:“……”

謝明燭笑起來。

“可你的存在太短暫了,以至于我輾轉幾十次重生複活,都只想找到你。”

白桐笑不出來。

人與人隔着皮肉、肺腑、認知、成長和歲月,很難感同身受。

白桐無法理解他抱着什麽樣的期待,在一次次複活裏期待、奔跑、犯錯和茫然。

謝明燭說:“很可笑吧,我裝失憶、裝散盡家財,只是為了有一個靠近你的機會。白桐,我的喜歡,只是一堆垃圾,過了保質期,內裏都腐爛了。”

謝明燭脫下圍裙,疊放在桌上。

“我該走了,白桐。”

他低頭想要碰一碰白桐的頭發,看了下手心,又縮了回去。

他覺得自己不配。

話講明白後,連自己都沒有勇氣繼續待下去。

他至少得體面離開。

就在他剛要邁出去一步的時候,白桐拉住了他的手。

“聽不大明白,可又有點明白。只是,你喜歡我,為什麽不直接追求我,非要繞那麽大個圈子?”

謝明燭愣了下,低頭對上白桐澄澈幹淨的眼瞳,忽然喉間一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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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下本再不寫感情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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