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高子煜與解庚差點被海水卷走, 千鈞一發之際上了接應的飛船離開,看着下方暴躁的海浪與飛濺的碎冰爆炸兀自後怕。

“她不會有事吧?”高子煜忍不住問出聲來,“這場景真的堪比初代機甲的威力……”

“你管她的死活不如管管這家夥。”解庚站起身嫌棄地抖落身上沾的碎冰, 指着被他們敲昏的烏秀說, “看他這半死不活的樣,沒了安格瑪的聚仙禁藥他醒來發瘋的樣子昭明看了也得嫌棄。”

高子煜聽得愣住, 彎腰将烏秀背起來,聲音顫抖:“他被注射了禁藥?”

“他現在的程度已經戒不掉了。”解庚哼道, “後半輩子都被藥瘾控制, 昭明自己都讨厭瘾君子, 你看昭明能忍他到什麽時候。”

高子煜不敢想烏秀醒來會是什麽樣, 光是看着他身上縫縫補補的痕跡已讓他感到觸目驚心。

這時候他也開始懷疑地星的計劃,讓烏秀交換的時候就已經決定放棄他了吧。

飛船落地城市邊緣區, 周邊無比熱鬧,建築群緊挨着高低不平,來往的都是不同的種族星系人群, 是很好的藏身之所。

這裏一半的人都跟随昭明,在昭明還活着時建立在沙提北方監視郁修動靜, 就算她死了這些人依舊按照她之前的命令行事, 監視郁修, 哪怕是一輩子。

烏秀中途醒過一次, 他意識混亂, 認人都困難, 高子煜跟他說了幾遍他都是一副呆滞的樣子, 眼生放空沒有焦距,藥瘾發作時曲縮着成一團,咬牙忍着, 指甲扣進肉裏,快要忍不住的時候會抓撓手臂,撓出數道血淋淋的傷痕看得高子煜頭皮發麻。

忍不住後烏秀就變得極其暴躁,雙眼布滿血絲,暴躁又冷漠地抓着高子煜說:“藥,給我。”

似乎變成了只知道嗑藥的瘾君子。

高子煜躲着烏秀的攻擊,不忍跟他動手,問在旁邊冷笑看戲的解庚:“打暈他有用嗎?”

解庚聳肩:“暈了确實不會鬧,但藥瘾發作,暈不了多久又會醒,反反複複只會讓他變得更難堪。”

高子煜沒辦法,烏秀醒一次就暈他一次,誰知道烏秀越來越暴躁,被揍倒在地後他才恍然之前的烏秀還有點理智控制了力道,現在是一點理智都沒了,手裏開始下殺招,就連在旁邊看戲的解庚也不能幸免。

被烏秀揍了幾拳後解庚也紅了眼:“你他媽別仗着昭明喜歡你就在這跟我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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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門被打開,逆着夜晚星光的明衣面無表情地将手中注射器扔過去,壓在解庚身上掐着他脖子的烏秀立馬放開他,起身去撿注射器迫不及待地給自己注射。

被打趴在地的兩人神色各異地站起身,明衣盯着烏秀說:“出去。”

烏秀正沉浸藥瘾中,根本沒心思注意屋內的情況,剩下兩人卻很自覺,捂着被揍的臉肩并肩地往外走。

明衣回來帶着一身血腥味,她擡手擦了下臉,粘稠的血跡被塗抹開,顯得豔麗的容貌越發妖媚。

她走到烏秀身邊居高臨下地看他,看他注射完後滾去角落曲縮着身子顫抖,雙眼放空,臉靠着牆壁低垂着頭,想把自己埋進地裏的姿态。

不過三天時間,趙鴻就把烏秀徹底毀了。

明衣只是站在那不說話也讓烏秀瑟瑟發抖,他又一次試圖把臉轉進牆裏,手指又在脖頸,抓住一條條血痕。

“怕什麽。”明衣本來想罵他的,罵他笨又蠢,一次次為地星付出所有相信他們,把自己落得這個下場,可開口語調卻不自覺放軟,前所未有的溫柔。

像是氣到極致化為無奈,明衣彎下腰伸出手放在他頭上一下又一下地順着,感受着手下這具身體傳來的顫抖之意,眼裏滿是化不開的戾氣,語氣溫柔地問:“你想讓他們怎麽死?”

“我只把趙鴻留給你。”明衣蹲下身看他,帶有餘熱的柔軟指腹輕捧起他的臉,強硬地将靠牆的臉轉過來看她,掰了數次才讓烏秀轉過頭來,他緊咬着下颌顫抖得厲害,被迫轉過頭來視線也低垂着。

想死。

按照他的性格,恐怕清醒的時候滿腦子只有這兩個字了。

明衣屈指輕擦了下烏秀的臉,簡單的動作也能引來他回避的顫抖,在烏秀又要轉開頭時明衣伸出手臂摟着他的脖頸抱住,不嫌棄他身上的藥味,也不嫌棄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被明衣抱住的烏秀渾身僵硬,垂首的眸光凝聚着濃濃陰霾,他頭抵着明衣的肩膀,一只手抓着她的衣擺攥緊成團,止不住地發抖。

“不願意地話就推開。”明衣輕輕撫摸着他的後頸,像是在安撫小動物,這種事對她來說是第一次,也接近不可能的事,卻發現用在烏秀身上時熟練地像做過無數次。

在短暫的安靜後,烏秀忽然反抱住她,力道過于發狠地擁抱眼前的人,雙手緊摟着她的腰壓倒在地。

這一撲讓倒地的明衣頭發散開,烏秀的指尖壓着她的發絲,一點點冰涼的觸感都化作巨石掉落在他心裏,沉甸甸的壓着他喘不過氣,只能憑借本能更用力地回抱,試圖将她融入自己骨血、融為一體。

烏秀力道之大勒着明衣的腰能讓她感覺到點痛感,她全不在意,感受出烏秀對自己的渴望時還笑了笑。

懶洋洋地笑意傳入烏秀耳裏,讓他緊咬着牙,不由分說地又把明衣抱緊幾分,雖然還在發抖,可擁抱的姿态與力道卻無比霸道強勢。

想死。

烏秀确實這麽想。

就連此刻抱着明衣時也如此想着。

真難看。

不甘、屈辱、仇恨,這些強烈的情緒讓他逐漸變得控制不住自己,剛注射了禁藥,藥物刺激野性上頭,不該有的念頭全有了。

“我好不了。”烏秀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吐出,低沉似野獸嗚咽,“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趕緊離開這破地方,離戰區越遠越好。”

這時候了都還有點脾氣罵沙提戰區是個破地方。

“你還不知道?”明衣有一下沒一下地順着毛,“我是安和星的間諜,身份暴露了。”

烏秀:“……”

他感覺身體的疼痛又加了幾分,疼得他滿頭是汗,每說一個字都嫌累,動腦子去思考更是費力氣,此刻他所有的力氣都拿來抱住明衣。

“什麽間諜,我聽見他們喊你昭明。”烏秀的意識斷斷續續,混亂不堪,能說出通順的句子已經是最後的倔強,他忍不住一口咬在明衣肩膀,隔着衣物摩挲着牙齒,猩紅的雙眼卻朝纖細白皙的脖頸頻頻望去。

被咬的明衣笑他:“說你像狗沒說錯吧。”

“你為什麽還能笑。”烏秀這話說的自己都沒察覺有多委屈。

這委屈卻聽得明衣心頭不自覺一軟,連她自己都詫異地眨眨眼,為自己對烏秀的耐心與溫柔感到驚訝。

“沒什麽好擔心的,你這藥戒不掉也沒關系,等我把飛艇星找回來,你就安安心心當吉祥物,膩了就當王後,要不然大将軍、指揮官或者平民都可以,反正飛艇只有我一個國王。”明衣耐心道,“我很快就回來。”

“吉祥物是誰?”烏秀眼皮打架,思緒混亂,說話的聲音輕了很多。

明衣:“是烏秀。”

烏秀蹙眉,閉上眼低喃:“是明衣。”

明衣問他:“我抱着的是誰?”

烏秀在她潔白肩頸輕輕咬了口,小心翼翼又滿足地退開:“是我。”

明衣側首在他唇角輕輕一吻,“是你啊。”

烏秀怔住,大腦遲鈍,隔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麽,他睜開眼擰着眉仿佛在思考,努力将放空的目光凝聚在明衣身上,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讓腦子清醒,從開始就顫抖的身體終于安靜下來。

汲取明衣體溫而被焐熱的手掌攀上那纖細的脖頸,輕輕摩挲着細嫩的肌膚,繞到頸後扣着她後腦揚首,烏秀低頭細致而認真地吻去。

烏秀動作生澀地取悅着明衣,緩慢表達他的臣服。

“走吧。”烏秀閉上眼時說的最後一句話。

明衣任由他抱了許久,直到烏秀陷入沉睡才從他懷裏脫身起來,仔細看了看烏秀的臉後她才離開。

解庚正在屋外徘徊,忍着踹門進去的沖動,好不容易看見明衣出來,立馬湊上去:“安格瑪跟郁修都在瘋狂找人,你這吉祥物就不能等找到飛艇後再安慰嗎!”

明衣瞥他一眼,解庚立馬往後跳,躲去高子煜身後。

高子煜猶豫道:“烏秀怎麽樣了?”

“你倆留在這看着他,我很快就回來。”明衣邊走邊說。

解庚探頭:“你知道飛艇在哪了?”

明衣:“最快兩個小時。”

解庚拽着高子煜狂喜:“她知道!”

他的好日子終于要來了!

可惜半小時後解庚就知道什麽叫做高興得太早,地星艦隊殺進北邊,被明衣重創的安格瑪與郁修憤而反擊,兩邊都有着必須要找到的東西,戰争來得又快又猛,天上地下都不安全。

解庚忙着調動人手,高子煜帶着烏秀東躲西藏,烏秀被迫叫醒始終蹙着眉頭,高子煜瞥見前邊圍攻而來的地面軍隊,對烏秀說:“你待在這千萬別動,要是把你弄丢了明衣回來非得弄死我不可。”

烏秀靠着牆壁五指抓了下頭發,見高子煜突圍負傷後上前去,繳械一同掃掩護着他後退,高子煜心說你終于不是打我而是打對面了。

盡管有了烏秀加入高子煜要輕松些,卻還是不放心,幾次問烏秀:“你狀态可以嗎?撐得住嗎?算了你還是去後邊待着吧!”

烏秀努力保持清醒,沉聲問:“明衣在哪?”

“她要兩個小時後才回來。”高子煜說,“我們就先撐兩個小時!”

導彈飛落将這片區域的建築物炸平,地星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烏秀會躲在這裏,他們以為烏秀應該在更嚴密的研究室,所以對戰區下了死手,天上戰艦密密麻麻,雙方對轟,被擊落的戰艦在空中就已墜毀,卻也有好些拖着半殘的身子墜落地面,造成更大範圍的爆炸。

硝煙四起,不說兩個小時,半小時內這座繁華熱鬧的城市就會是一片廢墟。

遠在宇宙邊界的明衣看見了防護牆,用黑星歲破牆花了點時間,牆後閃爍着微弱光芒的戰艦群在她越過防護牆進入飛艇星邊界時光芒大綻,接着她落地仍舊燃燒着戰火的飛艇星。

生生不息的綠藤纏繞着廢墟,燃燒的火焰逐漸變小,一切都跟她離開時差不多,陷入末日的景象,卻又随時準備迎接新生的世界。

只不過少了曾經存在過的大量生命。

明衣只看了兩眼就召集守在邊緣黑面戰士們回返沙提,當飛艇星的戰艦群強勢闖入沙提戰區,對雙方進行壓倒性地火力打擊,地星與沙提指揮室裏的人們都震驚不已,時刻懷疑是自己眼花出現幻覺。

“那是飛艇的艦隊……”人們難以相信眼前的一幕。

明衣也難以接受眼前的廢墟。

她離開時還好好的,回來時卻只見看見滿地殘骸與血水,找不到她想要的,明衣一步步走向廢墟之中,頭頂的戰艦群将她包圍守護,身後是站立滿面肅殺的黑甲士兵。

無數喊話通過飛艇戰艦的通訊傳到她這,可明衣都沒有管,她在重重廢墟之中看見一點微弱光芒。

有着與飛艇生命能源互相感應的存在。

明衣彎下腰,伸手将那抹光源拾起,是她曾給烏秀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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